宫宴正式开始,他如愿看到了自己那个弟弟带着那所谓的王妃入场。
正欲开口,秦均舒却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
沈瑜抿着唇,怯生生地挽着秦江淮的手臂。而秦江淮此刻正偏头看着沈瑜,眼神温柔,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张了张嘴,不知道在朝沈瑜说些什么。
但只有沈瑜知道,秦江淮那眼神,根本不是温柔,而是威胁。而他对自己说的话,更显得笑容阴森。
他手指颤抖地揽上秦江淮的胳膊,但却浑身不自在。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着,仿佛失去身边人下一秒便会腿脚一软躺倒在地。
秦江淮跪地,朝秦均舒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秦均舒并不急着叫秦江淮起来,反而询问起其他事来:“听闻秦王近些日子挺闲啊。”
秦江淮仍然低着头,腰板笔直,跪着的姿势没有改变半分:“回禀陛下,臣处理了一些奸诈小人。”
“起来吧,不逗你了。你怎么样,朕还不清楚吗?”秦均舒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俨然一个兄长在同自己的胞弟开玩笑,不过,眼神中的寒意却未减少半分。
“臣不敢当。”
秦江淮中规中矩地回答着秦均舒,随后便朝沈瑜所坐的位置坐下。
他刚刚在门边时,便已经看到了秦均舒手中的东西,是半卷明黄色的卷轴。
而秦均舒方才说的那话,分明是:“不听话的狗,那便让他自生自灭去。”
“今日为庆秦王大胜南蛮,各位爱卿别拘束,尽兴就行!”秦均舒高举着一杯酒,朝龙椅之下的文武百官说道,霸王之气尽显。
沈瑜看着面前的食物,全没有了方才的慌张,忙不迭朝嘴里塞着食物,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秦江淮淡淡瞥了沈瑜一眼,他已经将自己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一如当日沈瑜吃自己的糕点般。
他眸光幽幽,眼神中还带了几分不解。
这小傻子就不怕这份食物下了毒?
秦江淮正盯着沈瑜的吃相发呆,突然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手上还拿着刚从桌上的芙蓉糕。
“夫君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吃吗?”
“这个芙蓉糕是这桌中最好吃的东西了,夫君你尝尝?”
沈瑜眼神真挚,嘴角蹭上了点糕点屑,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红润的唇上染上了一层水渍,更显红艳。
回应沈瑜的是秦江淮那冷厉的眼神。
沈瑜愤愤地咬了一口手上的芙蓉糕,明明芙蓉糕那么好吃,夫君不吃,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是芙蓉糕的问题!
他将芙蓉糕吃完,才扫视起四周来,沈瑜从记事开始便在沈府打杂干活,像今天这样的宫宴,一般都是沈莫带沈戚来,压根没有他什么事。
像桌子上那么好吃的芙蓉糕,在之前更是想都不用想,能吃饱都不错了,更别谈吃好。
沈瑜微愣,看到了个熟人——沈戚。
令他怔愣的是,在沈戚旁边,坐着的正是之前找秦江淮的李清昀。
他擦了擦手,才怯怯地在桌底下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秦江淮的衣角,似乎是怕引起沈戚的主意,沈瑜声音微乎其微:“夫君,李大人也来了啊……”
秦江淮嫌弃地抽回衣角,他有轻微的洁癖,加上沈瑜方才刚吃完芙蓉糕,还不知道擦没擦干净…反正,这件衣服,回去便叫人扔了去。
“嗯。他身边坐着的,还是你的老熟人呢。”秦江淮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和李清昀并排坐着的人。
他在沈瑜嫁过来的前一晚便已经将沈府上下所有能查到、不能查到的信息全都看了个遍。
本以为入他府的会是那嫡子沈戚,没想到沈老头子居然还来替嫁这一出。
虽然沈瑜呆愣愣的,但秦江淮并没有为此而降低警惕,毕竟他皇兄送来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一桩一件,桩桩件件,件件桩桩,仍然历历在目。
若是当时他多上点心,母妃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秦江淮不禁攥紧了拳头,看向秦均舒的眼神中带了强烈的恨意。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秦均舒已经被杀了千万次。
“我…和沈……他不熟。”沈瑜好看的脸上皱着眉头,方才他差点就要说出沈戚的名字,好险……
若是被面前的人知道了替嫁一事,可不仅仅是欺君之罪一说。
秦江淮在军中贯以嗜血闻名,若是惹得他一不开心,便不仅仅是身首分离,更有甚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不熟?”秦江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懒散的笑声低低传来。
沈瑜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有些慌张地攥紧了衣摆,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之前在府中并没有过多交集…所以不算熟。”
这话他倒是没有说谎。他在沈府之中确实和沈戚没有过多交集,不过,沈戚却没少刁难他,专门挑脏活累活给他干,还在沈莫面前一通污蔑他偷东西,败坏了他们沈府的门面。
虽然沈瑜已经尽可能的躲着沈戚,不过这并没有减少沈戚刁难他的次数。
沈戚反而以他的态度为乐,变本加厉,甚至还将沈瑜和他母亲居住的小破屋中的东西砸的稀烂。
第二十九章 对立
宫宴中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帝王的敬畏,可以说秦均舒在文武百官中的威严甚至不如秦江淮。
秦均舒手中的酒杯攥紧了几分,脸上仍旧不苟言笑,状似无意地问出口:“秦王对朕的赐婚可还满意?”
沈瑜察觉到身边的人轻嗤一声,随后拿着酒杯站起身来:“陛下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多谢陛下赏赐,臣敬陛下一杯,陛下就当是那日成婚的喜酒便可。”
说完,秦江淮便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淡淡扫了眼秦均舒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和秦均舒不对付,不论是小时候母妃之间的斗争,还是到现在君臣之间。
他们直接的隔阂,永远不可能消失。
秦均舒向来不是当皇帝的料,从前是,现在也是。
秦江淮透过秦均舒,看向他身后的龙椅,吐出口浊气。这把龙椅,是他的皇兄高攀了。
不过……让他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又如何?
这个位置,他坐不长久。
杯杯浊酒下肚,宫宴也染上了几分酒气,大厅中歌姬舞姿优美,歌姬余烟绕梁,仿佛一派人间仙境。
有些官员没了之前在人前威严的样子,反而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沈瑜正低着头发呆,安安静静地等着宫宴结束,突然,他肩膀一沉,一回头一只手冷不丁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很不幸,沈瑜被醉酒的官员缠上了。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搭上他手的人便开始自顾自的说话:“你就是秦王妃吧,长得还挺俊,可算有人来治治秦王那人了,你是不知道……”
沈瑜不喜欢和人接触,下意识朝后仰去,试图挣脱面前这人的桎梏。
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沈瑜的肩膀还是被那个醉酒的官员压得死死的,甚至连抬手都有点困难。
沈瑜:“……”
“秦王在战场上杀人那么强外,在朝堂上的能力也不逊色于任何人……”
于是,沈瑜被那个醉酒的官员按着半天,听了半天秦江淮的好话,正在他准备朝故事的主人公秦江淮求救时官员打了个酒嗝,将话说完整:
“嗝…但是他……”
他说到一半,面色一顿,随后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了。
走得没有一丝犹豫。
目睹了这一切的秦江淮:“……”
正在期待他接下来会讲什么的沈瑜:“……”
“李清昀那边有动作了。”秦江淮默默收回视线,心中却暗暗记下那官员的样子,打算改日再算账。
“啊?”沈瑜一脸懵圈,不知道秦江淮所说的“动作”是什么。
秦江淮清冷如昔,并没有过多解释。
等沈瑜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一一回忆了个遍,才想起当初李清昀来秦王府找秦江淮说的话。
“如今前来,有一事相求。”
“‘难易安’与皇后有关。”
沈瑜将这几个信息串联在一起,才知道秦江淮说的动作是什么。自!然是调查亦或者搜罗翻到皇后的证据。
“夫君,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沈瑜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小声开口。
“是你,不是我。”秦江淮扔下这句话后,似乎是怕沈瑜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又补充到:“从始至终,沈府和赵府的交集就一直是我搜寻的方向。”
沈瑜张了张嘴,茫然地舔了舔唇,细细品着秦江淮这句话。
在宴会接近尾声时,守在门外的皇家林卫集体进入了战备状态:“有刺客!往那边去了!”
一瞬间,逃窜的逃窜,保护圣上的保护圣上,刚刚还井然有序的宫宴瞬间变成了一锅乱粥。
秦均舒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依旧淡漠,见秦江淮望过来,他也只是笑笑,不过笑容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而是赤裸裸地嘲笑。
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好!刺客逃进去了!”
“杀人了!”
伴随着不知是谁的尖叫声,第一具尸体倒在了宫宴之上。
换来的,是更加的慌乱以及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太监正掩护着秦均舒离开,不料那刺客却一眼锁定了目标,直直朝着秦均舒那边砍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秦均舒的前一刻,皇家林卫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的将刺客控制住了。
“带回去,押在地牢里。不管用什么手段,明日朕要听到关于这个刺客的所有消息。”秦均舒丝毫没有被刺杀的慌乱,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若明日朕听不到,那他身上用过的刑罚,朕不介意它出现在你们身上。”
他一一扫过面前是皇家林卫,气势汹汹,让人不寒而栗。
“众位爱卿受惊了,稍后朕会派人一一送你们回去。”秦均舒停顿了会,随后又补充道:“秦王留下,和朕商讨政事。”
众人刚从方才惊险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看到秦均舒这一举动,顿觉暖心,也就没多少人注意到秦均舒那句“商讨政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清昀在离去前背过秦均舒给沈瑜塞了一张小纸条。
沈瑜不敢随意打开,但为了不引起秦均舒的怀疑,他便牵起秦江淮的手,顺势将纸条送到了他的手中。
秦江淮微微一怔,随后迅速收拢了手,将纸条攥在手中。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嘲讽开口:“皇兄今日怎得了时间来找我叙旧?您现如今可是当今圣上,耽误了您金贵的时间,臣可担待不起。”
秦均舒淡淡嗯了一声,他卸下方才在文武百官面前温和的模样,装都懒得在秦江淮面前装:“调查赵家?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蠢到了极致?”
调查到赵家头上,他自是不乐意的。
虽然他和赵殇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却都只是各取所取,若是秦江淮动了别的东西他没意见。
可这次,动的是他头上那块最大最香甜的蛋糕。
“自然是没皇兄蠢。”秦江淮淡淡回复。
秦均舒没噎到秦江淮,反而被他反将一军,脸色阴鸷,怒极反笑:“秦江淮,今日你必须在这里掉一块肉。”
第三十章 北荒
秦江淮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慌张,反而慢悠悠地回答:“皇兄未免也太早下结论了,是谁掉块肉,还不一定呢。”
秦均舒甩甩袖子,余光扫见沈瑜,脸上的怒意顿时少了几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能防得了一时,难不成你还能防一世不成?
想到这里,秦均舒的心情好了几分,他坐在殿内案前,心平气和的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见秦均舒没有呛回来,秦江淮倒是一愣,乘着秦均舒看奏折的间隙,他迅速将手中的字条展开,草草瞄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纸条上写了五个字:小心身边人。
身边人?
秦江淮在心里将这五个字念了一遍,琢磨着自己身边可疑的人。
除了沈瑜那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这阵子行动最为反常的,就只有危凌了。
“啪——”
一本奏折被秦均舒扔到了沈瑜面前,在安静的殿内发出响声,显得格外刺耳。
“兄长这是何意?”秦江淮双手抱胸,淡淡地看着在沈瑜面前的明黄色奏折,面上没有任何神情,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瑜被扔下来的奏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弯下腰将它捡起。
少年瘦弱的腰肢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将奏折拿起来后,他并没有展开观看,而是乖巧地将手中的奏折递到了秦江淮面前。
不过三两下,秦江淮便已经将奏折上的内容看完了,他垂眼冷笑,一只手捻着奏折,漫不经心地将它扔回了案上。
“勾结外敌?”
沈瑜听到这四个字,满脸惊愕,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谁都有勾结外敌的可能,唯独秦江淮不可能。
绞杀南蛮,驻守边疆多年,要是秦江淮要勾结外敌,便也不会煞费苦心做这些了。
这些功劳,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升官发财,更何况……
男人腰板笔直,欣长的身子在靛蓝色对襟长袍的衬托下更显风采,他微笑颔首,眸中却漆黑摄人,森冷锐利:“陛下不是都确定了吗?既然如此,还问臣做甚?”
他袖下的手攥紧了几分,手掌之中的纸条已经被攥出了道道褶皱。手背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秦江淮就会挥拳相向。
沈瑜注意到,他对秦均舒的称呼换了。似乎在正事上,秦江淮才会唤秦均舒为陛下。但这称谓,更多时候,听起来像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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