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郁初舒展开眉间的疲惫郁气,勾了勾唇角笑问,“沈宁,还记得我吗?”
沈宁只当他是觉得双方都认识,碰见了不说话有点尴尬,所以停在这里是为了给他打招呼。
于是他弯了弯秀气的细眉,笑着打字。
[记得,你是季郁初。]
季母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肩,她侧着头,长发遮挡了半边眼睛,失焦出神的双眸让人感到空悲。
但听到儿子和旁人搭话,那人半天都不见回话,她眨了眨眼睛恢复焦距,微微侧头看是什么人。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彻底愣住了,不仅是因为这酷似季然的脸,更是这孩子眼睛里明亮的笑意,和她的念念太像了!
…“你…你是季然?还是…还是谁?”
季母久病虚弱的嗓音无力缥缈,但音调里的激动让人无法忽略。
她的念念四岁时就格外漂亮,已经能看出长大的样子了,念念被拐走的这十几年她日日翻看他的照片,早已经将念念的五官样貌刻进了骨头里。
最深刻的是念念四岁就像个小绅士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微微眯着,瞬间能感染身边人的心情。
[伯母你好,我叫沈宁,是薄肆野的Omega。]
沈宁对轮椅上坐着的这位瘦弱妇人很有好感,换句话说,他对所有人都抱有最高的期待。
但报沈父的名字他怕季母不认识,毕竟沈家是在季母病后才挤进A市上流圈的。
季母听到薄肆野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失神般喃喃。
“哦…小野啊,你是他的Omega…”
“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的生日?”
沈宁始终保持着对长辈的敬意,笑着打字。
[5月23,今年过完生日,就20岁了。]
5月23…过完生日才20…
季母不可置信地皱紧了眉,怨声喃喃道,“不对…不对…”
她的念念生日在11月,今年已经20岁了!
为什么!为什么!
季母几乎失去理智,心脏绞痛压得她喘不上气,窒息感接踵而至,她五指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捂着心脏几乎要咳到吐血。
这已经是老天第几次让她遇见和念念那么相像的人了!为什么还不是她的念念啊!
她声声泣血,身为一个母亲怎么也不敢想象儿子已经遇害的可能,她总以为还有机会,她的念念还有可能回到她身边。
可现实是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神似念念的出现在身边,无数次全心期望的鉴定结果,没有一个真的是念念回来了!
季母哭得实在悲惨,苍白颓废的脸好似被打碎凌乱碎片的镜子,每一片都是残缺,每一片都不能完整看到任何东西。
沈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目光投在季郁初身上。
季郁初无奈半蹲下来,嗓音温柔哄道,“妈,你不能再哭了,眼睛哭瞎了还怎么看到念念回来的样子?”
“我们都要好好的,给念念坚强的后盾。”
季郁初话是对着季母说的,可说话时眼睛总是往沈宁身上瞟,温润柔声让人听了心安。
“他的前半辈子太苦了,等他回来您却病倒了,他还怎么感受被妈妈疼爱的感觉。”
季母听了这话匆忙抬起手背擦干了眼泪,努力支起一个笑容,笑着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对,对,我不能倒,不然我的念念回来会伤心。”
“我…要等念念。”
本以为季母见了沈宁能静下心,和沈宁聊聊天,却没想到激起她这么大的反应。
季郁初悄声叹了口气,对沈宁道了声歉意,推着沈宁走了。
临走时,季母看着沈宁精致漂亮的面庞突然就又笑了,慈爱关怀的眼神如世上最柔软舒适的棉。
“孩子,下次再来医院,有时间去陪我聊聊天吧。”
但转念想到沈宁的说话问题,改口道,“坐着也许,只要你来我就满足了。”
季郁初把病房门号告诉他了,并且也跟着邀请了一句。
沈宁想,就薄肆野这突然病倒的毛病,说‘下次再来医院’,应该不算咒他吧…
[好,有空我会去找您的。]
季郁初推着季母走远后,一旁藏在不远处,听了全过程的季然肺都快气炸了,看季母走后气冲冲就奔着沈宁过来了。
季然的声音带着少年气,无畏的愚蠢以及气盛的嚣张,张口便骂。
“喂!你个死哑巴!”
沈宁听到季然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心道怎么又碰到这个脾气不好的人了。
他这一皱眉可让季然看了个清清楚楚,季然更是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
“嘿,你还敢嫌弃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知道季家丢了个儿子,你又刚好长了那张脸,就犯贱凑上去想当人家儿子?”
季然义愤填膺,骂得十分起劲,毕竟念念的位置要是被沈宁顶了,他怎么办啊。
“呸,我今天告诉你,我管那个alpha叫哥,我哥推着的是我妈,我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你别不要脸死乞白赖地贴上去,犯贱还没边了是吧!”
沈宁觉得季然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第一次见面莫名其妙骂他,第二次见面又是莫名其妙冲过来贬低他…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也从来没想过加入季家,这和我没关系。]
“呸!”季然更是气愤了,抓了狂一般骂的更大声,“活该你是哑巴,就算哑了手指也不老实,你刚刚答应我妈什么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没关系?”
“看你这脸我还以为是什么老实人,没想到心眼这么多。”
“像你这样的Omega自以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季然的嘴机关炮似的,净吐些龌龊脏脏的话,偏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因为骂的越脏,造谣越狠,他就越爽啊,谁管沈宁真的有没有做过,他既然骂出来了,人言可畏,那和做了就没区别了。
他还十分嫌弃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撇着嘴说,“不知道伺候过多少肥猪alpha,我哥也不嫌脏。”
第十四章 薄肆野给他撑腰
被造这种谣言,沈宁心中自然十分愤怒,攥紧了拳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季然,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造谣的人同样是Omega。
[够了!]
他愤然打断季然意犹未尽的辱骂
[我并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沈宁情绪激动,胸腔剧烈起伏,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错字频出。
季然不屑地‘切’了一声,一把抓住沈宁的手机,随意甩在了地上。
“你长的像我,就是最大程度的得罪,除非你死我活。”
沈宁也不是任人揉搓不会破的软包子,怒瞪了季然一眼后,张张嘴想对季然说些什么、愤恨些什么。
但他不会打太多手语,他想说的话无疑超出了他的学习范围。
所以手机被扔在地上他急坏了,急忙蹲下去捡手机,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手机时,季然的脚踩了上来!
沈宁惊慌之下想快速抽开,却不料季然越踩越重,他的手骨和手机屏幕越贴越紧,疼得像被钝刀磋磨。
季然在沈宁诧异抬头时,居高临下地说。
“你不仅和我长得像,还偏偏和季家人接触…”
季然故意拖长尾音,年纪轻轻就是作恶如恶魔般的人了。
“光这两样,就够威胁我下半生的幸福了,你说你该不该死?”
沈宁疼得脸色有些苍白,蹲在地上狼狈地抬头,发丝凌乱遮挡了眉眼,挡住了泫然欲泣的眼眸。
他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屈辱,因为自己的懦弱。
他早就忘了反抗是什么滋味,在一贯强势的人面前,不懂得发脾气保护自己的他,连被欺负都只能哭。
“说话呀,哑巴!”
季然本身穿的就是皮鞋,踩在手上像被针扎一样,随着力道越来越重,他甚至还在沈宁手上用力踩着碾磨。
沈宁微微低下头,柔弱纤瘦的的脊背弯下,咬着牙忍住手上的剧痛。
季然看他这幅屈辱样子更是解气。
但作为霸凌者,他要的不仅仅是弱者的痛苦,还有弱者卑微的讨好乞求,他要把弱者当做狗一样来戏耍才好玩。
但当他想要进一步羞辱沈宁时,却被沈宁用力往后推,他一时没防备还真被这个哑巴推倒在地上了。
这一下摔的可不轻,因为没有防备还是往后倒,他的胳膊肘与地面狠狠撞在一起,他甚至听到了骨头粉碎的声音!
“嘶…你TM!”
除了疼得神经都打颤的胳膊肘,随之更猛烈的是怒气,是他以为弱者永远不会反抗,自以为是化作怒气成倍的反扑。
沈宁重获自由的手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血液不流通的像电击一样麻的他动都不敢动。
只这一会儿,四个指关节就已经发紫肿胀了,麻木过后,连控制神经动一动都做不到了。
在季然龇牙咧嘴嘴里嚷嚷着要打死沈宁,却半天起不来的时候,沈宁捡起手机擦了擦屏幕,缓慢打字道。
[你可以放心,我不想和任何人争。]
他不想得罪人,因为那些无穷无尽的报复总会让他吃苦,反抗得了一次,也不可能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况且属于你的东西我拿不走。]
打完这些字,趁着季然还没力气起来,沈宁刚想溜走。
这时,一道低沉暗暗隐着极大威慑力的嗓音近来。
“沈宁!”
沈宁惊讶转身,见坐在轮椅上的薄肆野被一个黑衣保镖推着,慢慢朝他靠近。
薄肆野一眼就瞥见沈宁手上惨不忍睹的肿胀,剑眉轻蹙凤眸微眯,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好似隐着暴风雪的平静。
沈宁惊喜小跑过去,把受伤的手藏在背后,问。
[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薄肆野冰冷狠厉的眸光如利刃出鞘割在季然身上,语气冷冰冰对沈宁命令道,“把手拿出来。”
沈宁撇了撇嘴,本不想让薄肆野参与进来。
但无奈薄肆野冷冰冰时太凶,他找不到一丝温情,此刻害怕和畏惧占了上风。
他慢慢伸出肿胀的手,才发现根根手指上都有磨出的血痕,衬得手肿的发亮。
沈宁的动作实在太慢,薄肆野动作不算温柔地拽了过来,引得沈宁一声轻嘶,手臂都疼得直往后拽。
直到看清沈宁这只手完整的惨状,薄肆野的脸色骤然一变,覆上了一层冷霜,剑眉紧蹙神情严肃。
沈宁以前的手匀称细长,指甲都修剪整齐弧形,饱满可爱。
可现在这又肿又红的手,怎么也看不出以前漂亮的样子。
转而,薄肆野看着慌张的季然轻笑一声,那笑意不达眼底,令人瘆得慌。
他的语气也是带有几分笑意,可这笑不仅没让人轻松,反而心中瘆得发毛,好似被一条睚眦必报的毒蛇盯上。
“季然,季家的私生子。”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欺负我可怜的Omega吗?”
季然一见比他还强势的人就怂了,哆哆嗦嗦站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是…是他,是他先…”
薄肆野的脾性可没那么好,当即冷声问,“他先怎么了?”
“他对你私生子的地位有威胁性?”
薄肆野凤眸微眯,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还是你怕他真融入季家,分走本就没留给你的家产?”
“可笑!”
季然被戳破一直藏着掖着的心事后羞红了脸,在比他更强大的人面前丢了脸,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我可以去争,我本来就是季家人,是爸爸的孩子,他们的家产本来就应该有我一份。”
季然在薄肆野面前也不敢那么大嗓音,忍的十分辛苦。
“不争不抢只会什么都没有,但争了抢了就一定会拿到家产,爸爸说他会帮我。”
薄肆野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斗志的季然,嗤笑一声。
“蠢货,季家,早就不是他能做了主的。”
回归正题,薄肆野声音冰冷狠戾,“现在,我问你欺负我的Omega这事,今天你准备怎么算?”
季然梗着脖子说不出话,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他知道为什么觉得薄肆野出现在这里很不对了,因为那天搂着沈宁向他介绍的人——是薄修厉!
这下本来无言以对的季然,瞬间像斗胜的公鸡一样昂首挺胸,挑衅地瞪了一眼沈宁。
“沈宁他根本你的Omega!”
季然生怕薄肆野听不到一样,自信加大了音量。
“因为上一次就在这,薄修厉搂着沈宁跟我介绍,说沈宁是他的Omega!”
这话一出,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诡异的气氛在几人之间蔓延,被推动般缓缓弥漫开来。
一秒后,薄肆野轻启薄唇,淡声问,“当真?”
季然还在因为事情成功反转而兴奋,压根没有注意到薄肆野话中隐喻的意味深长。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而已还是我问的他们是什么关系。”
薄肆野轻笑一声,仍是笑意不达眼底,嗓音慵懒沙哑,“我知道了。”
“所以,你想好该为欺负我的Omega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什么?”
季然这下是彻底呆了,完全没想到身为alpha的薄肆野,连最基本的占有欲都不够。
“不是,我是说你的Omega出轨了,出轨对象还是你弟弟!”
沈宁在听到季然说‘薄修厉’三个字时就顿感不好,紧张的垂下脑袋看薄肆野的反应,还肿着的手讨好似的蹭了蹭薄肆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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