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甩开手,终于停下所有尝试。他走下床,边穿上浴袍边冷淡说道:“路春宵,你要的礼物我给了,你哭着求着想要的我也试着做了,现在是谁在模糊date的概念。”
话毕,他顺手拿起手机就要走。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时间显示再过三分钟便是十二点——路春宵的生日马上要结束了。
盛昱定了定身,看向床上还红着眼圈、蜷缩着捂住下体、从头到脚都可怜兮兮的寿星,心里到底沉下了气。他简洁地丢了声“生日快乐”,随后系上浴袍带,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客厅走去。
路春宵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开心能得到盛昱的祝福和礼物,但同时隐隐意识到他们好像对彼此的做法、对这段关系的定义都存有些许误解,并且他目前没有多好的办法解决,只能这么放着,烦恼着。
洗过澡走出浴室,路春宵发现盛昱没回去睡觉,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机连着电视屏幕打游戏。
除了游戏里偶尔传出的特效声,周围安静极了。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霎,路春宵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很孤独。
转念,路春宵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盛昱朋友很多,平常参与的玩乐项目也多,随时有本事招呼一大屋子的人来聚。
路春宵没再乱想,他拿起桌上的袋子,慢吞吞走到盛昱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喊了他一声。
“又有什么请示?”盛昱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他,“不过路春宵,这会儿可不是你生日了。”
路春宵当即听出盛昱还对刚刚的事情不悦,他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棉签和创口贴,说:“对不起,别生气了。要不我先帮你贴上吧,等会儿睡觉才不会蹭到伤口。”
盛昱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头的东西,仔细看,袋子里还有一小瓶碘伏、医用胶布和纱布。
“哪儿来的?”
路春宵说:“我在楼下打完电话,顺便找工作人员要的。他们的医务用品很多,我就简单拿了些。”
说是简单,其实足够齐全。
盛昱视线放回到电视屏幕上,不置可否。路春宵没察觉到太多拒绝的意味,就权当他愿意了。他用棉签沾了点儿碘伏往伤口处轻轻擦拭了几下,然后撕开一张方形创口贴,凑近了,一点点贴上去。
处理完,盛昱倏然扭过头来,他们来了个近距离四目相对。
盛昱的骨相生得很好,加之浓眉锐眼与高挺的鼻梁,自然而然带着些睥睨万物的气质。对着这张脸,路春宵心跳都快了两拍。难怪刚进高中那会儿曾听到有人私下评价盛昱长了副“不好招惹但就是吸引人去招惹”的长相,他想,着实很难有人在心动生情之后轻而易举地斩断所有情愫。
“做这些也是在追我,不是讨好?”盛昱扭过头来是要问这个。
路春宵回过神,想起这貌似是上回在体育馆里他回答过的话。那次他否认自己送伞是在刻意讨好,本质上是因为他在追求盛昱,就是想对他更好一些。但两者实际不是非黑即白,有相交的地方,他不觉得一定要分得过于清晰,也不明白盛昱为何要计较得很清楚。
路春宵还是点了点头,说:“其实最好洗澡沾水之前就帮你贴上的,但是我太慢了,上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洗了。”
盛昱抬手碰了一下创口贴的边缘,没说话,隔了几秒,他转向屏幕继续游戏。
盛昱没挪动地方,路春宵就也没去睡觉。他默默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收好,坐在盛昱旁边用手机看前几日刚从试卷上总结的易错知识点。尽管在放假,他也给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春节安排上了满满当当的学习计划,不打算浪费所有碎片时间。
正当他逐渐融于这样沉默而和谐的氛围,盛昱再次开口,问:“路春宵,你打算追我多久?”
“啊?”路春宵不解,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该主要取决于盛昱吗?何时盛昱明明白白地愿意接受他或者拒绝他了,他的追求就结束了。
当然,除了盛昱,还有最为现实的毕业因素。
路春宵对于追求或者说约会的时限影响因素仅仅归为“盛昱”和“现实”两个,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事物,更不包括他本人。他也想不出在盛昱未明确拒绝前自己主动放弃的情形。
讲不出个所以然,路春宵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不知道?
盛昱对这答案不甚满意:“你什么时候想对谁好、不想对谁好都感觉不出来?”
路春宵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盛昱大概是将“追求他”和“对他好”划了等号。如果真是这样,相当于盛昱正在在意自己能得到他多久的好。
于是路春宵又不懂了,盛昱这种朋友无数、被目光和喜欢包围着的人真的会在意他给出的一点点喜欢吗?
路春宵张了张嘴,没有马上回答。
盛昱本身问这个问题也不自禁有些烦躁,从他口中没得到准确回答,他只当是他笨,连真实想法都说不清,也没了心思再慢慢追问下去。
不等游戏结束,盛昱关上电视便要去休息了。
盛昱不在,路春宵没了在客厅多留的理由。他默默跟在盛昱身后,到卫生间一同安静洗漱,又跟着来到卧室准备睡觉。
赤身裸体的亲密是一回事,同床共枕又是另外一回事。站在床边,路春宵一时间不知所措。
自打长大有意识以来,除了过年几次去厦门的亲戚家串门,跟表哥们挤过一张床,其余时间路春宵都没跟别人同床睡过。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从来不清楚自己睡觉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打呼噜磨牙,是否容易翻来翻去不安分。
路春宵有所犹豫,担心糟糕的睡觉习惯把盛昱吵到。更重要的是,房间是盛昱付钱开的,他不清楚盛昱的意思究竟如何,是接受他睡在身边,还是要他自个儿去外面的沙发上睡。
说白了,他也不了解盛昱的睡觉习惯。
明明亲也亲过,类性爱的事情也做过,但就这么一件小事儿,路春宵依然觉得难以开口询问。
“不是说晚了,还不睡?”见他站着发呆,盛昱抬眼问了一句。
“我,等会儿,马上……”路春宵滞了下,想要换个话题缓解尴尬,“对了,你是不是已经拿到预录取了?”
实际上,路春宵在上个月中旬就听说了学校今年的“战果”不错,国际班有三个同学拿了牛剑的预录取offer,其中一位拿牛津的应该就是盛昱。他一直没向盛昱确认,可以说忘了问,或者根本没想好怎么接受他们再过半年就要分隔两地的事实。
盛昱靠在床头,抱着手“嗯”了声,“怎么了?”
尽管早就知道,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路春宵心中还是感到五味杂陈。他挤出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恭喜你,真好。”
或许是路春宵笑得勉强,与在马会俱乐部的笑容差异过大,盛昱一眼就识破了。他扬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盯着路春宵,直接戳穿他:“不想笑别笑,还没哭好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话已至此,路春宵觉得这也算是个好时机。带着近日来不断想着的计划,他鼓足勇气,问:“盛昱,你介不介意你往前走的时候,我跟你跟得再紧点儿?”
上回听到学姐的求学之路分享,路春宵就常在思考要如何像她一样规划好自己的未来,在各方面都争取更多机会。事后,他通过PPT里分享的微博账号关注了学姐,发现她在社交平台上还是一位近拥两万粉丝的学习博主。
路春宵加入了学姐组建的学习交流群,从大家的交谈和资料分享中,他了解到诸多自我提升与改善学习技巧的经验和方法。
结合那些,基于家庭经济情况不太能有条件供给基本学费以外的进修学习,他决定从最普遍也最需要更多进步的方式下手:奖学金。
路春宵总结分析过,大学的学业奖学金与高考无关,目前暂且不必多想,他这段时间能做的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多提分,争取考上具有公费海外交换项目的大学。以当前的成绩和伸手去够碰的进步空间来推,他定下了鹭岛大学为第一考学目标。
路春宵必须承认今时今日确定的前进方向与盛昱将来会在名校读书存在着一定关系,但他知晓盛昱不是自己拥有这些想法的全部原由。这大半年来,他察觉到自己继续无波无澜走旧路的局限,看过姐姐、群友和那位学姐为更多提升机会所做的努力,他也想尽己所能地去往前走。
无论终点是国内外哪里,成为更好的、足以与优秀者并肩的路春宵才是最终目的。
不过在向盛昱表达时,路春宵省去了确认方向的思考过程,只说自己想争取考去鹭岛大学。
“只要我考上,从大一我就开始刷绩点,争取奖学金,准备高分雅思,然后争取申请大二或者大三去参与鹭大的公费海外交换项目。一旦申请成功,我就会到海外的大学交换一到三年的时间……”
盛昱问:“海外哪儿?”
路春宵略微停顿,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回答:“英国吧,交换项目比较多和那边的高校合作。”
盛昱也要去的英国。
不等盛昱评价,路春宵东一块西一块地拼凑着解释说:“我不是想对你死缠烂打,我就是,想跟上你…你们的脚步,也找机会多走走,多见世面。鹭大的那种交换项目非常好,我查过,每年都有不少学生尝试参与,不容易,所以我一定会努力去试。如果成了,过一两年我们还可以在那边经常见到面。
“你别笑我。只要你说讨厌,不想我跟着,我会停下来的。那样的话,我还是会考鹭大,或许就不去找你,也不一定首选英国……”
说完,路春宵紧张极了,他反复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怕被认为没主见,连规划的大方向都在踩着别人的脚印走,更糟糕的则是被当成甩不掉的跟屁虫。
好在盛昱并未提到这两点。听过路春宵的想法,他只是沉默地看他,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路春宵心慌难止,认为今夜不该说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时,盛昱开口了:“随便你。”
盛昱躺下去,过了会儿,他看着天花板又沉声说了句:“路春宵,认真点儿,要跟就别跟丢了。”
路春宵不断琢磨着这句“要跟就别跟丢了”,他想问万一我没跟上怎么办,你愿意回头等等我吗?
可是问题太过于矫情,盛昱走路又很快,大概不会给出他渴望的答案。
不管怎么说,盛昱轻飘飘的话环绕住了路春宵的心,带着那颗忐忑的心脏平稳落下了一大半。他也瞬间有了满身动力。
他很难跟任何人解释这种力量,种种誓师大会和名人案例都没能达到百分之一的鼓励效果,而喜欢的对象只要给予一句鼓励即可将动力灌进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里,促发着他想要奋力上进,再上进。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回答,路春宵壮着胆子,没再多问就躺到了盛昱身边。
路春宵上床的动作很轻。盛昱只是背过身,并未要求他下去。
或许盛昱也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半夜他翻了好几次身,使得路春宵并未睡得太连贯。
隔日生物钟催促着路春宵自动早起,他本想趁盛昱没醒偷偷拍张他们躺在床上的照片独自留存,然而下一秒,他的理智就将这个念头狠狠压下。
路春宵时刻谨记着他们俩的关系不能够被外人知晓,双人合影正是极度危险的证据,因而最后他也仅仅是揣着遗憾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刻。
按照学习计划,路春宵该马上起床晨读,但今天他打算稍作放纵,允许自己躺在盛昱身旁多睡上半小时。
半梦半醒之际,他觉得自己好像从后面抱住了盛昱。
应该是梦,因为盛昱始终没有推开他。
路春宵想,如果盛昱再问一次打算追多久,那么他现在的答案必然有所改变,至少要比“不知道”多上明确的半个小时。
*鹭大是完全架空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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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春宵不仅仅有纯粹喜欢的一面,也有不断想办法提升自己的一面。
再次提醒:不喜欢可以直接弃文退出的,请不要不友善发言哦。
第二十五章
路春宵原以为成年的开端不错,有吻,有跟喜欢的人同眠之夜,有向前的动力,一切都在朝他所爱的方向发展。然而真正迈开18岁的步伐,他才深刻感受到成年人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比从前沉重万分。
路春宵必须接受有些人就是天生头脑好的事实,人家即便是前两年没他刻苦努力,认真学起来也可以快速拥有提升。
可惜他不属于他们。他只是大众化的、需要踏踏实实消化知识点的普通一员,消化完不公平感带来的心理失衡,想要进步就只能再多努力。
到了高考前的最后几个月,每切实多一分都得加倍付出。为了长远着想,高三下学期开学之后,路春宵咬咬牙,主动减少了找盛昱约会的频率。
相较起来,盛昱轻松不少。国际班很多同学拿了各个高校的预录取offer,除了学科兴趣课、阶段考试和一些特殊科目考试,他们待在学校的时间少了大半。甚至有人开了证明就没怎么再来过学校。
盛昱的生活逐渐被派对聚会和外出游玩填充,他对现阶段路春宵连打个游戏都能坐着打瞌睡的状态约莫着能理解,但着实无法感同身受。
由此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直到五月,他们私下在盛昱家中或是酒店见面约会的次数用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眼见路春宵再一次看电影时在观影室睡着,盛昱忍无可忍,当即提前结束约会。
他神色漠然地叫醒路春宵,告诉他:“你在耽误两个人的时间。困就别出来,回家补觉。”
不断走神甚而瞌睡过去,怎么理解都是败兴至极。
路春宵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辨别自己在哪里,自习室还是家,直到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才想起自己和盛昱在dating。他揉揉眼睛,含糊地道歉:“对不起,我又睡着了是吗?我确实太困了……”
近段时间路春宵活脱脱成了个矛盾体,看起来拥有最旺盛的精力,又像随时要灵魂出窍倒下去。看他懵成这样,盛昱拧起眉,懒得多计较了,否则倒成了他在欺负觉都不够睡的可怜虫。
盛昱起身去打开观影室的灯,说:“又不是觉睡得少、时间用得多就能学好。路春宵,照你现在这方法,真能考得上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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