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遂看了眼时间,有些无奈:“这饭都快吃了两个小时了。”
听见这话,时舟南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被温遂敏锐地捕捉到了,但他语气还是很镇定,问温遂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
“有啊。”温遂撒谎撒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还盯着时舟南想看他的反应。
果然,时舟南喉结上下滚动几次,目光灼灼,“晚上还有时间吗?”
“饭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温遂反问,“还有别的事?”
“有,”时舟南说道,“我想邀请你去看一场演出。”
追问细节没有什么意义,温遂不置可否,只对时舟南说道:“那你现在送我回去吧,我约了人。”
时舟南沉默片刻,才说:“好。”
一路无话。
车停在温遂家门口,时舟南下车替温遂开门,后者已经抢先一步下来了,他只来得及抬手护了一下对方的头。
“邀请函,我待会儿发给你,决定权在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到结束。”
时舟南语气很认真,这么面对面盯着他,让温遂有些不自在,耳根子被他的话沉沉地一过,也变得有点红。
“你很希望我去?”温遂扭过脖子问。
“当然,”时舟南说道,“是我的荣幸。”
温遂实在是受不了了,摆摆手,扔下一句就往家里走:“你赶紧开走吧,我爸待会儿看见又要发疯。”
时舟南没忍住,盯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晚上见。”
温遂脚步一顿,没回头,没出声,只是很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家里门半掩着,他一推门进去,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秦言、秦思御和温知涵都坐在客厅,他一走进来,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神都挺一言难尽的,看得温遂心虚。
“怎、怎么了?”
温知涵:“先坐下,赵姨,倒杯水来。”
温遂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平复心情,正准备放下杯子,秦言就说:“我和贺池临准备结婚了。”
温遂手一抖,手里的玻璃杯哗啦一声倒了,里面的水洒了个干净,语气都变了:“结婚???”
明明两个小时不到之前,秦言还大言不惭说他和贺池临没关系。
秦思御主动开口解释:“我今天找你问,本来就没有反对的意思。小贺和我们家是世交,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贺叔又是我的老朋友,知根知底的,商业上也能互帮互助,他们要是能在一起,挺好的。”
温遂有些无语,“爸,你能不能少把结婚这种事和利益扯上关系啊?”
“你又想和我吵是不是?这是你哥自己提的!”
温遂脑子都快炸了,也没明白他哥到底在想什么,“贺池临呢?他答应了?”
“答应了。”秦言淡淡道。
温遂:……
他应该追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了的。
“正好,你学校也没什么事,你等你哥和贺家吃个饭再出国。”
秦思御三言两语就把温遂安排了,温遂还在生他的气,不是很愿意搭理他,只小声嘟囔一句:“凭什么啊。安排我的不成就安排我哥,结婚在你眼里就是商业联姻…”
一点真情实感都没有。
“温遂,你可别冤枉你爸,”温知涵出来打圆场,“这件事是你哥哥自己提出来的,我们也说了没有这个意思,他自己坚持。”
温遂冷笑一声:“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秦言面不改色:“我哪个字说不喜欢了。”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一个比一个离谱!”温遂甩下一句话,转头进了房间。
客厅里三人还坐着,温知涵用手肘戳了戳秦思御,“你答应我的,赶紧去给孩子道歉!”
秦思御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还是上楼敲了温遂的门,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干嘛?”
“儿子,我和你聊聊。”
温遂本来想硬气地说没什么好聊的,可不知怎的想起了时舟南,把话咽了回去。
门被推开,秦思御在书桌旁坐下,看到温遂坐在飘窗上,盯着窗外。
“白天我说的那些话不太对,有些是说给时舟南那小子听的,你不愿意,我们不会强迫你和谁在一起,我们是尊重你的。”
秦思御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后面我又想了想,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你都是自己处理的,可能你早就已经长大了,只是我们还不愿意接受,还总觉得你是当时那个被人绑架的小娃娃。”
温遂总算愿意回过头来,逆着光,秦思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眼神闪烁,因为含着泪而亮晶晶的。
“我们年纪大了,你也成熟了,很多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们不多说什么了,对你也没有高要求高期望,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所以,”秦思御停顿了一下,“我今天说的有一件事,就是这个时舟南。抛开身世、经历、家境这些都不管,你和他在一起不快乐,才是我们反对的原因。”
第88章
这些话温遂听了无数遍, 听得心烦,他没应,就偏着头漫无目的地看窗外, 突然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自家花园门口。
温遂稍稍坐直了些,可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没过多久, 房间门被敲了敲,温知涵拿着一个信封进来, 递给温遂:“时舟南的那个小助理, 说给你的。”
这大概就是邀请函,当着父母的面他不好直接拿出来看, 便随手放在一边。温知涵拍了拍秦思御, 说:“道理他自己都明白, 耳朵都要唠叨出茧子来了,不是说好道歉嘛, 怎么又变成说教了?”
“我的我的,”秦思御连声道, “你好好休息吧, 不说了。”
接着就和温知涵一起出了温遂的房间, 顺手带上了门,温遂走到窗边一看, 那辆车已经走远了。
信封薄薄的,但用纸很讲究,温遂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演唱会的纸质门票, 最上面不是演唱会名称,而是用加粗字体写着一个时间。
温遂对这个时间印象深刻, 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去LOCO面试的日期。
再往下,日期那一栏标的是今晚七点半,场馆在海城奥体中心,座位是A0区1排1号。
这是…时舟南的演唱会?
一场演唱会审批下来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几个月,温遂放下票去各个大平台搜了,没看到一点消息,更没有开票信息。
那这是谁的演唱会?
正疑惑着,手机又震了震,时舟南发来一条消息,问温遂收到票没有。
[收到了]
温遂很快回复,依旧没说自己会不会去,时舟南也没有问,话题就停顿在这里,就像薛定谔的猫。
决定权全在温遂手里,他却觉得轻飘飘的票很沉重。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秦思御和温知涵五点多就出门应酬了,秦言也不知道去了哪,温遂一个人吃得心不在焉,对阿姨的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时间指向六点,温遂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自己被对面声音中藏不住的酒气熏了一脸。
温遂微微皱起眉,“贺池临,你发什么疯啊?”
对面的手机似乎是被人拿过去,换了个清醒一点的男生,听声音很陌生,估计是哪个工作人员,“你好,这位先生有点喝多了,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
贺池临酒品不咋滴,酒后不知道能干出什么荒唐事来,这点温遂是知道的,眉头又紧了些,问了地址就抓起衣服出门。
好在那酒吧离得也不算远,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温遂一进去,就看到贺池临趴在吧台上,手边一堆的酒瓶子,温遂一个不太懂酒的人扫了一眼,都差点晕过去。
他这七倒八歪的几大瓶,放在有些店里都是传家的酒了,怪不得服务员脸都吓白了,生怕贺池临赔不起。
温遂给老板留了个电话,想带着贺池临先回去再说,结果贺池临跟粘在椅子上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走。
“老板,你们这一晚营业额多少?”温遂面不改色地问,“我包场,你们也回避一下,麻烦了。”
好在这会儿他没再发酒疯了,只是抄起一瓶洋的就往嘴里灌,被温遂一把夺了过去,“贺池临!”
温遂这一声压着怒气,把贺池临的些许理智吼了回来,贺池临眼神迷离,却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地去捏温遂的脸,被他皱着眉躲开后又“啧”一声:“怎么跟你未来嫂子说话呢?”
果然还是为这事,温遂捏了捏鼻梁,耐下性子,“你想说就好好说,别借酒发疯。”
贺池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半晌才吐出一句:“秦言让我和他结婚。”
“你答应了。”温遂说道。
“我当然答应了,他说结了婚我就可以随时随地都跟着他,想学什么都可以,也不用避嫌,不用找借口。我跟着他这么多年,目的多明显啊,现在得偿所愿,我高兴。”
温遂微微叹了口气,“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嘴角上扬,眼神却是悲伤的,还带着点泪,特别明显。
“他和我说,”贺池临抿了口刚倒来的茶水,才继续说:“和他结婚,我的公司也会有更大的起色,也不用被安排相亲,知根知底,甚至不需要磨合。可能我对于秦言来说,就是一个不用花费时间的合适的相亲对象而已。他和我说了那么多理由,没有一个是他自己想,可是我还是同意了。”
到这里温遂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个人话都没说清楚,就已经决定去结婚了。
温遂作为局外人,没有资格说什么。但他心里清楚,如果就这么不清不楚,迟早也会有结束的一天,就像他和时舟南的关系一样,成了另一只薛定谔的猫。
秦言赶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重重的一股烟味,和贺池临身上酒味一对冲,差点让温遂晕过去。
他来的时候贺池临已经不太清醒了,但秦言还是很镇定地留了张卡让助理善后,替贺池临付了所有酒钱,然后把人打横一抱,就塞进了车里。
“你去哪?”秦言关上车门,问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温遂,“回家?”
“哥,”温遂答非所问,“你们俩好好聊聊吧,结婚这种事,不能没有感情基础的。”
秦言似乎有些不理解,“谁告诉你没有的?”
温遂一愣,秦言就已经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贺池临,语气突然变得轻了很多:“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
温遂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算了一下,正准备走,秦言又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待会儿我助理送你回家。”
…
票在出门的时候就被他塞进了口袋,如果真的是谁的演唱会,这会儿应该已经可以入场了,可温遂捏着票,却犹豫了。
他不知道时舟南为什么突然邀请他去看演出,本来以为是那种常规约会的环节,可当温遂收到这样一张票的时候,却意识到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小老板,送您去哪里?这个点路上可能会有点堵车,您赶时间吗?”
温遂抬起头,垂在天边的夕阳透过车窗映在他眼睛里,正好是晚高峰,车速慢得比不过路边的自行车,一路都是亮起的刹车灯。
温遂下定决心,决定赌一把。
“去奥体。”
温遂说道。
天渐渐黑下来,车流行进速度依旧不快,原本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一个多小时,等好不容易停在奥体门口时,已经快要八点半了。
奥体门口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来运动的周边市民,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一点也没有看演唱会的氛围。
温遂有些诧异地走到票面上标记的入口,有两个工作人员在闸机处守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温遂四下环顾,入口处除了他和这两人以外就没了第四个人。
说什么多晚都会等的,都是屁话。
温遂拿出手机,给时舟南打了个语音电话,一直响到结束也没有人接。
他的一颗心渐渐平静下去,变得失落,像是在一点点沉入海底。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注意到温遂手里拿着票,主动走上前来,问:“先生,你是来看演出的吗?”
温遂点了点头,把票递给他,对方就那么意思着扫了一眼就让他进去。
温遂走进去,才发现那么大的奥体场馆几乎都是黑的,只有旁边微弱的路灯光,观众席更是一个人也没有,连个鬼都没有。
时舟南还是没有消息,温遂抱着疑问往票面上的位置走,走到离舞台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才隐约看到舞台边缘坐着一个人影。
就在温遂意识到那个人是谁的瞬间,舞台一束追光,打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距离很近,所以不用举话筒,温遂也能听见他说:“谢谢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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