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遂决定暂时放下“他到底在搞什么”这个问题。
舞台灯光亮起的同时,音响也开始播放音乐,整个场馆瞬间被照亮。温遂听到熟悉的音乐,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场演出的名字会是他入团那天的日期:
这首歌,是当时他面试的时候,跟着随机播放的音乐跳的即兴舞蹈,没有刻意编过,是一段加强了鼓点的现代舞。
温遂记得当时因为担心舞蹈老师会觉得自己跟不上男团舞的力度,跳舞时力量感更重些,那些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细节,都被时舟南一点不差地重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记得时舟南是不会跳现代舞的。
因为时舟南的动作里只有利落与力量,没有现代舞中很重要的“柔”,可眼前的时舟南,却像是剥开了坚硬的盔甲,露出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时舟南依旧像他习惯的那样穿着黑色,却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着距离感,而是横生出一种脆弱。
他不知道时舟南是什么时候学的,但他知道时舟南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才能改变自己跳舞的风格。或许和他小时候哭着。跳舞一样,经历过漫长的痛苦。
温遂在看他,又好像在看自己,像在看他们待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灿烂却又转瞬即逝。
这段舞蹈本来就很短,时舟南跳完,再度走到舞台边,用口型说了什么。
温遂太熟悉了,那是一句对不起。
歌曲的前奏响起,温遂的瞳孔剧烈地颤了颤。
这是温遂的那首solo。
那首他们还没来得及演出,就分道扬镳的合作曲,他们一起熬夜改过旋律、改过编舞,却在最需要合作的时候选择了放弃的曲子。
温遂以为自己都忘了,也都放下了,可是前奏一响起来,他脑海中就如同走马灯般,回忆尽数涌了上来。
第89章
让温遂没想到的是, 时舟南跳的、唱的,全是本来属于温遂的那一部分。他们之前在练习室一起跳过,都是各跳各的, 温遂跳的时候也从来没见时舟南看过,不知道他怎么记下来的。
这场舞跳得温遂心里五味杂陈,可偏偏他又移不开视线, 有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但他骗不过自己:
——那段短暂却灿烂的日子, 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有时候有时舟南,但大部分时候没有, 只有台下星星点点为他亮着的灯, 和那些呐喊。
他出国之后也上过舞台, 不过台下的观众不会像那些粉丝一样对他,更像是看客, 最多在舞台结束的时候报以礼貌而疏离的掌声,更多的是礼节, 而非欣赏。
温遂这种百感交集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音乐停下来, 后方的灯光也灭了, 只剩下他和时舟南身边的几束光。时舟南没有下来,而是在舞台边缘坐下, 麦克风被他随手放在一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温遂。
“所以,”温遂率先开口, “这是你的演唱会?”
“不算吧,”时舟南说道, “这首歌没能一起合作,很遗憾。现在或许已经晚了,但是还是想补回来。”
奥体可是各大演唱会的热门场所,温遂不知道他是怎么办下来的手续,又是提前了多久开始准备这些早已被人忘记的歌曲。
温遂有些艰涩地开口:“有些事情,不管怎么弥补,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全抹去过去对我们关系造成的伤害。”
时舟南没吭声,沉默半晌,突然一只手撑着从舞台上一跃而下,两三步就跨到了温遂身边。逆着光,温遂看不清楚时舟南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涌动的那种情绪,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下一秒就要把他淹没。
“那我要怎么做,”时舟南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你有以后?”
温遂第一次听见时舟南这样的语气,失控、近乎乞求,却透着股执拗,仿佛温遂今天不给他一个交代就不罢休一样。
温遂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捏得他自己生疼,才控制好情绪,用一种冷静的语气对时舟南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有什么以后,就不要一直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往前走吧时舟南,不要再留在原地了。”
说完,温遂就想离开,可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温遂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说道:“谢谢你的演出,想清楚的话,再说吧。”
那只手缓缓松开,冰凉的感觉还留在温遂的手臂上,温遂心沉了沉,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安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提出要送温遂回家,看这架势估计也在现场待着,一直等到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温遂再也没有了时舟南的消息,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晚上时舟南在奥体开演唱会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天就在网上掀起了巨浪。
前顶流疑似复出的消息都传了出来,各类小道消息在网上层出不穷,时舟南却稳如泰山,一点动静也没有,没过多久,这阵风又过去了。
至于秦言,这几天一直没回家,直到温遂准备出国那天,他才和贺池临一起出现在了家门口。
看两人相安无事的状态,估计是谈过了,贺池临不愿意提,温遂也没多问,一路上只有温知涵忍不住交代温遂出国要照顾好自己。
“这次出去,要过年才能回来了吧?”
温遂有些无奈:“国外过什么年呀,最多圣诞节放一下。”
温知涵愣了愣,“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温遂算了算时间,他明年夏天就毕业了,中途估计会有很多演出,“可能等毕业才回来吧,不着急。”
“唉,”温知涵叹了口气,“算了,也没事,反正我和你爸马上就退休,没事我们出国找你。”
温遂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那天过后,时舟南也把那些说他们俩不合适的话听进了心里,认为他们没有可能和未来,所以才一直没有找他的吗?
他这一走,又是一年了。
他就这么走着神到了机场,办完手续要进去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动作。
上一次他出国的时候,有很多人涌到机场,时舟南冲开人群想拦住他,他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他出国,机场人熙熙攘攘,除了家人以外,却没有追随他而来的人了。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进去吧。”秦言说道。
秦言一提醒,温遂才回过神来,“那我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嗯。”
温遂应了声,眼神又朝四周转了一圈,然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去。
可刚抬脚,温遂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裹着风的、语气急切的:“温遂!”
温遂脚步一顿。
在安检口送温遂的几人也听到了这声,不约而同地循声望过去,看到来人后又看了眼温遂。
他停下来了,愣愣地看着那人跑到自己身前,气还没喘匀,就把手中的一张A4纸塞给了他。
他今天没有把额前的碎发撩上去,但头发因为快速奔跑被吹得有点乱,呼吸粗重,却很快缓过来,对温遂说道:“申请下来了。”
温遂这才去看那张纸,上面全是英文,他扫过好几遍才静下心来读懂,却又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遍。
这是一封被打印出来的offer。
来自全球顶尖的学府,和他在一个国家,甚至是一个城市,专业是MBA。
“你……”
温遂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突然意识到时舟南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以后”。
“等我,”时舟南对温遂重复道,“等我。”
温遂上了飞机,心跳迟迟平复不下来。
时舟南把那张纸塞给他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擦过温遂的手,是灼热的,不同于那天的冰冷。
这次他没让温遂等太久,某个平平无奇的晴天,一切看似都没有什么特殊,可对温遂来说不一样。
这是他的首场个人演出,在国外的这段时间他积累了很多演出经验,有现代舞,也有舞台剧的,那次把历史遗留问题解决后,学校也发现温遂现在的人气依旧居高不下,哪怕在异国他乡也是一样。
而这次在学校舞台举行的,是他第一次个人独舞表演。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就连温知涵和秦思御,都特地飞出国来,准备看温遂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演出。
站上舞台的那一刻,温遂深呼吸几口,往台下看了一眼,看到了温知涵和秦思御,还有坐在他们旁边的叶行安,还有老师和同学们,除此之外,没有再看到别的熟悉面孔。
温遂知道自己不该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闭了眼,随着音乐开始舞蹈。经过深造,温遂的动作比以前更大胆了些,也形成了个人独特的风格,如果说以前只是柔中带刚的某种花朵,如今的他就耀眼得像是被抛过光的珍珠。
整个舞台都是温遂一个人的,他可以尽情发挥。
温遂喜欢跳舞,因为跳舞的时候他不需要想太多,只用想跳舞本身,就像是灵魂脱离□□,纯粹得没有人可以染指。
怀疑他被资本包养,就是眼睛出了问题,脑子有病——起码台下的时舟南是这么想的。
等舞台结束,他抱着怀里的花守在门口,温遂一出来,他就把手里的花递了过去,还没到他手里就突然顿在了半空。
因为温遂手里已经抱满了花,身边被人紧紧围着,脸上扬着几分含蓄但幸福的笑,却在看到时舟南后僵住了。
时舟南的手也僵在空中,突然生出些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又毁掉了温遂的好心情。
从秦思御和叶行安的表情来看是这样的,秦思御的笑立马变成了皱眉撇嘴,一句话正要甩出来,温遂就把怀里的花拢了拢,空出一只手,朝时舟南伸过来。
他又把头发剪短了,显得干净利落,而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里却没了以往那么强烈的攻击性,甚至还带着几分温遂以为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无措,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温遂心一软,就朝他伸出了手。
温遂说不上来再见到他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像被人扔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当着他父母和叶行安的面,时舟南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原本准备好的邀约变成了一句:“演出很棒。”
“谢谢,”温遂客气中又带着点疏离,“你怎么来了?”
时舟南没说自己是看到消息之后立马出的国,怕给温遂压力。只说他也马上入学,正好看到售票,就来看看。
“晚上…还有安排吗?”
温遂感到左一道视线,右一声重咳,摆明在等着他拒绝,可是温遂看了眼那束时舟南送的向日葵,和旁边格格不入的玫瑰花,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第90章
秦思御在温遂身后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走上前来,对时舟南说道:“这样,晚上我们正好给温遂办个庆功宴, 你也一起来吧。”
温遂微微皱眉,一听完就叫了声:“爸。”
“你紧张什么?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秦思御又扫了时舟南一眼,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语气听不出来异常,带着点客套问时舟南:“方便吗?”
“方便。”时舟南几乎没有犹豫。
说是庆功宴, 实际上只有温遂父母, 还有叶行安。温遂挨着时舟南坐,另一边是叶行安, 气氛让温遂有些隐隐不安。
一个是和时舟南又快半年没见, 一个是他担心秦思御又会像上次一样为难时舟南, 搞得双方都很尴尬。
好在这次温知涵在场,她克制而知分寸, 把所有话题都引得恰到好处,对待时舟南也像是对普通小辈。
“所以你现在也是在这边留学?”温知涵随口问道。
当时时舟南在机场当着众人的面给温遂塞了offer, 但并没有对他们多说什么, 只是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现在和温遂还有很大差距, 没关系,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补上的。”
温知涵当时不明所以, 今天听时舟南说,才知道他也申了国外的硕士,还正好和温遂在同一个国家的同一个城市。
这所大学的MBA的确厉害,算不得什么巧合, 秦思御却觉得不太符合常理——国外的工商管理硕士普遍要求更严,所以很多人更愿意在国内“镶金”。
温知涵却对时舟南有所改观, 而且她还记得一件事:时舟南的母亲当时也在这个国家生活过一段时间。
于情于理,他来这里也正常,并且这几个月他们旁敲侧击过,温遂自己说没有被打扰,叶行安也说没见过时舟南。
所以他们两人在饭局上对时舟南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只不过和对待叶行安相比还是有差距,温遂没说什么,全程就顾着埋头吃饭。看上去不怎么关心饭局,实际上竖起耳朵听,专注得很。
饭吃完,叶行安主动提出来要把他们送回去,温遂看了眼时舟南,没有拒绝,都快跟着他们走了,时舟南才突然叫了声:“温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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