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温遂勉强拖住他,一摸额头,才明白为什么这一整晚他都觉得时舟南身上发烫——原来真的在发烫。
最后温遂还是没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把时舟南扔在街边不管,而是花天价叫来一辆救护车,直接把时舟南送去了医院。
检查说时舟南是因为高烧昏迷的,温遂提起他半年前脑震荡的事情,医生又给他安排了一个脑部CT,等好不容易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温遂坐在病床边上,医院里的白炽灯光显得时舟南脸色格外苍白,医生说他一直高强度工作,再加上酒精和受凉,才一下就垮了。
脑部CT的结果还没出来,温遂盯着他发呆,外套口袋却突然震了起来,温遂这才想起来他还穿着时舟南的外套,兜里的手机也是他的。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Arlen”,温遂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对面上来就是一声“南”。
温遂没吭声,对面用了英语,说时舟南今天出国怎么没联系他。
对方的语气有点理所当然,好像和时舟南有什么约定似的。
“南?”
“你好,”温遂也用英语开口,“我是他的朋友,他现在在医院,不太方便接电话。”
对面似乎很关心的样子,温遂三言两语给他解释了情况,Arlen说自己是本地人,比较了解情况,让温遂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他。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小哥就出现在病房门口。
一看见温遂,对方就是一声:“holyshit!”似乎很意外温遂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给温遂打了个招呼,又去办了手续,才回到病房。
时舟南还没醒,眉头却一直皱着,看上去有些不安,手上还挂着水,青筋也紧绷着。温遂见Arlen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起身出门,让时舟南好好休息。
出了病房,Arlen才开口:“我是他的高中和大学同学,你应该不知道我,但我见过你。”
温遂没想到他用的是“见过”这个词,稍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问:“监控,是你找的吗?”
“小事,不用提。”Arlen说道,“他性格比较冷,朋友不是很多,在这里只有我和他联系得比较多。”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温遂问,“我本来想送他回家的。”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租房子吧。”
温遂有些疑惑:“他不是已经入学了吗?”
Arlen更诧异了:“他申请的是春季入学项目,现在还没有开始。”
“你刚刚问,他今天怎么没有联系你,是之前约好了吗?”
Arlen的表情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说道:“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里。”
温遂意识到什么,嘴上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Arlen看了眼日期,叹了口气,“是他妈妈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扫墓。”
温遂的瞳孔骤缩,回想起他今天的异常,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时舟南只字不提,还答应了秦思御的邀约,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温遂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Arlen又继续说道,“他和你在一起,应该会好些。他之前和我说,你对他来说,就像是吗啡。”
“我…”温遂张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他的朋友,我想知道,你们还有可能吗?”Arlen怕他听不懂似的,又换了个说法,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不喜欢的话,干脆给他一个痛快。”
温遂还没有回答,护士就过来说时舟南的脑部CT结果出来了,好消息是不用再开颅做手术,坏消息是淤血还是没完全消干净,需要静养。
温遂心乱如麻,病房里只允许一个看护,Arlen见他这样,干脆让温遂回去了。
温遂回到住的地方时,发现温知涵居然在等。
见温遂回来,温知涵起身,“回来了?”
“妈,怎么没回酒店?”
“回去了,睡不着,想想有事和你说,就过来了。小时送你回来的?”
温遂摇摇头,“他在医院。”
温知涵皱眉:“怎么回事?”
温遂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不提了。您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温遂。”
温知涵叫住温遂,“我来找你,就是想说他的事情。”
“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您不用担心,也不用再强调我和他之间有多大差距,没有意义。”
“孩子,我不是来说教的,”温知涵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你还没有发现吗?”
温遂一直垂头躲着温知涵的视线,听见这句话,才看向她。
“听一听你内心深处的声音,”温知涵说道,“你对时舟南,其实一直都有答案的,不是吗?”
第92章
时舟南醒过来的时候, 病房里几乎是一片漆黑。
他花了点时间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酒精的作用似乎还没有完全下去,他是从点滴水一点点落下的声音中判断出自己在医院。
左手手背插着导管, 床头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时舟南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下一秒,单人病房的门就被推开。
“你醒了啊。”
时舟南的期待在听见这声音之后落了空, 灯被打开,Arlen走过来, 对时舟南解释:“你发烧晕过去了, 温遂把你送过来的,因为喝了酒, 没办法打退烧药, 只能注射葡萄糖,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国外医院里病床又少又贵,稍微待几个小时就是天价, Arlen说这话时护士正好进来,一听他这么说, 摆了摆手:“这间病房已经交过两天的费用了, 提前出院也无法退还。”
时舟南按了按太阳穴, 一边去摸手机:“多少,我转给你。”
“哦我的朋友, 不是我交的费。”Arlen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你没告诉他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舟南的手一顿,随即按下锁屏键,“我不想让他可怜我。”
Arlen一针见血:“但你还是想见他。”
“他在哪?”时舟南问道。
Arlen耸耸肩, “我来之后他就回家了,现在这个点, 应该在家睡觉吧。”
凌晨四点,是该在家睡觉。
时舟南缓缓呼出口气,“出院吧,没必要住。”
“人家都花钱让你好好休息了,这个点,你就在这待着吧,别折腾。况且你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去哪啊?”
见时舟南不吭声,Arlen意识到什么,表情略显夸张地惊呼一声,“你不会是想去找温遂吧?”
时舟南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理解,”Arlen摇摇头,“就这么一会儿,找不找他有什么区别吗?他又不会跑。南,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为一个人这样,至于吗?”
“至不至于的不用告诉你,”时舟南低声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有空去找你。”
“对他就是恨不得现在就去,对朋友就是有空再说,本来就没几个朋友,还这么重色轻友,小心朋友也没了!”
Arlen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等护士换完药才离开,结果刚一推开门,脚步就是一顿,险些叫出来。
门口杵着一个人,看上去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了,Arlen侧过身让他进去,他却没动,只是盯着里面。
时舟南也看到了他,眼神变了变。
随即果断拔了手上的管子,三两步就走到门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紧张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温遂穿着件高领白毛衣,看上去很温暖,那件深色外套被他搭在臂弯,闻言递给时舟南:“外套还给你。”
站在两人身后的Arlen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摆摆手,决定不管这天生一对的两个人,扭头就走。
病房门被关上,时舟南也不想继续输葡萄糖了,就这么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温遂。
半晌,温遂才说:“我不知道昨天是那样的日子,抱歉。”
时舟南很轻很快地笑了一下,“你不用和我道歉,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想告诉你,你也不用有负罪感。相反,是我利用你在先,我很自私,没考虑你跳一晚上会累,光想着有你在我会好些。”
“以后如果需要安慰,你可以直接说。”温遂淡淡地说道,“我的心比较软。”
温遂越是这样,越是在提醒时舟南当初做的那些事有多混蛋,他沉默半晌,最后突然飞快地抬起手,砸了自己一拳头。
原本坐在一旁的温遂立马站起来,皱着眉头:“时舟南,你又发什么神经啊?”
时舟南垂着头,温遂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又要抬手,温遂“啧”了一声拉住那只胳膊,“时舟南!”
“我比较混蛋,”时舟南依旧垂着头,“不配得到你的安慰。”
温遂气不打一处来,松了手,“你要我说多少次?如果你还继续这样用负罪感折磨自己,那我们真的没可能了。”
时舟南终于抬起头,温遂这才看到他嘴角淤青,可见刚刚那一拳头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眼眶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没休息好还是因为在强忍着什么。
他仰着头,对温遂说:“温遂,别可怜我。”
用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让温遂别可怜他,就仿佛在让温遂别可怜路边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此刻时舟南分不清温遂折返的目的,他知道温遂纯良,知道温遂心软,但他不想温遂出于可怜对他做这一切。
他想让温遂爱他,像以前那样,就像想摘下星星一样不切实际。
温遂和时舟南中间距离不足半米,连他身上酒气混杂着些许消毒水味都能闻见,温遂想到在病房门口听到的对话,问:“至不至于的,可以告诉我吗?”
“至于。”时舟南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做到什么程度都可以。”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你继续这样盲目追逐下去,也会让你自己痛苦,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们要不要试着彻底离开对方的生活。”
时舟南低下头,屈指蹭了一下眼角,随即又看向温遂:“对你而言,我的出现是百分之百的痛苦吗?我想听实话。”
温遂沉默片刻,看向时舟南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在他见到时舟南的每一次,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都不是假的。
“我拒绝。”时舟南说道。
“时舟南,我没有在可怜你。”温遂又坐下了,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可怜,但有很多时刻,我觉得你很可恨。”
听见温遂这么说,时舟南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他不怕温遂的讨伐,他怕温遂逃避。
“我曾经觉得你很耀眼,嚣张,不可一世,所以你误会我,贬低我,我也只会觉得你轻狂且幼稚,出国对我来说就是彻底离开有你在的世界,你对我而言也就是一段过去,是已经停滞的存在。到这时候,我都没有恨过你。”
温遂抿抿嘴,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可恨,是从你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不得不去面对那些草草收场的过去,不断提醒我什么叫错过。我恨你,是因为你让我没有办法合理逃避,也让我讨厌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你出国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时舟南,你真可恨啊,为什么要在我已经决定放下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折磨自己还不够,还要来折磨我。”
时舟南看温遂眼神中的心疼一点点变得浓重,眼眶越来越红,看着温遂强忍着让语气变得平静,起身走到温遂身前,缓缓蹲下,哄小孩似地喊了声:“温遂。”
温遂只垂眸看了一眼,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时舟南,我们不要再继续互相折磨了。”
时舟南沉默了很久,久到温遂以为他又晕过去了,像是在做出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半晌才说:“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会让你这么痛苦,如果是这样…”
时舟南停顿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不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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