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小院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清淡迷人的香气。
扶暮雨认真沉思良久,一张小脸紧紧皱着,最后泄气答道:“掌门师叔是弟子长辈,弟子不能欺瞒与他。师尊对不起,弟子想不到。”
何玲拖着长音“啊”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你掌门师叔劝过为师多次,也是为了苍下巅好,为师也不好再推辞。”
扶暮雨眉头皱成“川”字,越是着急越没有点子:“可是收徒本应全凭师尊意愿,掌门师叔竟然这样逼迫您吗?师尊若是真的不想再收徒,明日弟子去和掌门师叔理论一番。”
说到后面,扶暮雨一脸大义凛然,一双看向何玲的清澈瞳孔中满是决绝。
何玲笑出声,揉了揉扶暮雨的脑袋:“不用,为师不想收,谁也别想给你塞一个师弟师妹进来。”
何玲回绝了顾九乘的建议,但是答应了去看招收弟子当天的比试。
到了那天,何玲没有去长老席,而是牵着扶暮雨在下面观望台随意挑了个坐席看,流程是老一套:测灵根天赋后分批次,比身手反应灵敏度和思维敏捷程度,层层选拔,最后评出排名。
何玲本就无心收徒,看的昏昏欲睡,反倒是扶暮雨看的很认真,时不时跟何玲分析一下他看好的孩子的优缺点。
何玲半眯着眸子懒懒应付着。
最后三甲已出,何玲终于解放了,拉着扶暮雨就走。却在半道遇上了几个新弟子在争执,小孩子之间有点小摩擦正常,只是争吵又没打起来,也没有集体霸凌。
何玲本想直接离开,谁知一个身形稍壮小男孩踉踉跄跄退了几步直接撞进扶暮雨怀里,或者说是扶暮雨迎上去主动被撞的。
何玲伸手在扶暮雨背后撑了一下,等两人站稳了才放手。她不是很想管,但是显然,扶暮雨很想了解一下。
几个小孩转身见到了何玲,都是一惊,绯红衣裙的美人,在苍下巅只有一个。
于是一个个还未系统学过礼节的孩子行着不那么规范的礼:“三长老好。”
何玲“嗯”了一声,又道:“你们随意,我只是经过。”
说罢何玲就想走,但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三长老,您可不可以帮我们评评理?”
何玲看过去,是刚刚那个撞进扶暮雨怀中的小男孩,看着憨憨的,言语间还有些怯懦,对上何玲的视线后更是无措,低着头揉捏着衣角,惴惴不安地等着何玲的回答。
这群孩子刚从校场下来,还没领取制服,因为需要比武,所有孩子穿着爽利,但衣料和配饰的细节还是不一样的,凭借穿戴很容易辨别家世如何。何玲一眼扫过,个个衣物精致圆头圆脑,一看都是家底不错的。
何玲来了一丝兴趣,蹲下身看着这群小家伙道:“评什么理?”
见他愿意参与,小男孩精神抖擞,声音掷地有声:“面好吃还是米好吃。”
何玲:“……”
扶暮雨偏了偏头,站回何玲身边。
想进苍下巅的孩子来自五湖四海,何玲清楚,北方以面食为主,南方偏爱稻米,饮食习惯取决于地貌天气,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成为了一方水土的习性,改不了戒不掉。
这群孩子分为两拨认真地维护自己的偏好,执著地为自己的家乡习性描金。
何玲蓦地笑出声:“这我可评不了理,因为我也不知道。”
一群孩子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何玲道:“苍下巅的伙食米面皆有,味道嘛,我觉得都不错,不若你们都去品尝一番,再来辩论怎么样?”
一群孩子中响起一道清冽的女童声:“我倒觉得米面都好,我自小长在山南,虽从未了解品尝过北水的面食,但刚刚从他们口中得知面食竟然也有如此多的花样,想来也是很不错的,只是我吃米惯了,一时间不能接受顿顿吃面罢了。同理,他们也只是一时间不能接受。”
那女孩道:“麦子稻米皆为天地所生,万物同等,它们也不例外。我们会讨论哪个更好吃,只是因为我们有各自的偏好而已。”
何玲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赞同。”
何玲说赞同,一群孩子又仔细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马上约好了晚膳一起去膳堂都尝尝,跟何玲和扶暮雨道别后有说有笑结伴离开。
何玲起身,牵起扶暮雨,却见孩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群远去的孩子。
“怎么了?”
扶暮雨道:“弟子突然知道掌门师叔为何想要师尊再收徒了。”
“为何?”
“师尊这样好,掌门师叔想让师尊为苍下巅培养几个好弟子,也是无可厚非。”
何玲眼底带上一层浅薄笑意,牵着他往回走:“那你想要师弟师妹吗?”
扶暮雨步伐轻快:“弟子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像今日那些弟子一般,有人一同论道学习也是很好的。”
何玲失笑:“你变卦的倒是很快。”
过了两日,何玲牵了两个孩子站到扶暮雨身前,女孩清清冷冷男孩呆呆愣愣。
何玲道:“这是你们的大师兄,扶暮雨。”
两个孩子乖巧叫:“大师兄。”
扶暮雨又惊又喜:“师尊新收的弟子吗?”
何玲挑眉:“不然呢?”
第50章 商讨
大多数弟子都在校场练晨课,何霖与何必饿悠悠走过,绕了小路到了顾九乘的议事厅后。
这次来的是三派掌门,定旋门的掌门童献、浮海若生的掌门许有生和祥运峰的掌门潘系。不仅是因为压厄令的事情,更是因为何霖等人能被魔物关押进封印下。
议事厅内很乱,聚集了很多人,何霖与何必饿刚到,就听见里面不知是谁问了句:“他们被关在封印下,是怎么逃出来的?”
潘系道:“是之前传言夺舍的何霖撕开了封印。”
一众人大惊失色。
“他怎么撕开的?”
“那封印是苍下巅三长老所设,他一个毛头小子如何打得开?”
“压厄令碎片也是他带出来的,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
乱哄哄一阵,顾九乘淡淡开口了:“今日诸位前来,我想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商量择时择地封印碎片吧?”
浮海若生的掌门许有生道:“顾掌门说的对,我们还是先将压厄令的事情解决了,再来处理那小子不迟。反正人就在苍下巅,虽然是顾掌门一力保下,但我也相信,若是那小子真的有什么问题,顾掌门也会是第一个拿下他的人。”
许有生头发花白,缓慢地捋着自己的胡须,一眼看过去一派老态,但人坐的笔直精神头也很足,倒不像一个老者该有的状态。
顾九乘不置可否。
定旋门掌门童献道:“那顾掌门可有看好的合适的位置?”
顾九乘沉声道:“压厄令本是封印在苍下巅管辖的范围内,但现在封印已经松动,里面都有魔物能自由出入,我认为,应在苍下巅外另择山脉更为安全。”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封印如何这么快就松动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座的耳力非同寻常,很快也有人开始疑惑。
潘系道:“有散修说是那魔物拔除了散修的灵根去修复压厄令,进而破坏封印。”
大厅沉寂一瞬,紧跟着是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众人惶然:“用灵根修复压厄令?”
扶暮雨淡声道:“我最早接触到那魔物是在去年七月底,当时未能拿下他,他还有帮手助他魔遁。”
如果那个时候、或者更早魔物就已经在找灵根,这么久了还无声无息,四大派并也未有门生弟子失踪,那就只能是散修遭难。而压厄令一旦被魔拿到并修复,便可重开魔域。
不说重开魔域后的混沌,就说修复压厄令,到底需要多少灵根?会有多少修士遭殃?
一片嘈杂中,几声“咚咚咚”格外清晰,顾九乘敲了敲桌案,看向逐渐安静的众人:“无论如何,现在首要的是封印碎片。”
有人道:“光封印碎片无用,还要加固堕沌山的封印才行,莫要让那魔物和剩余的碎片再出来害人。”
顾九乘的指尖顿了一下:“这件事,诸位不止第一次提起了。”
之所以封印都是四大派一同落成一同加固,有一个原因就是若封印只是一人落下,其他人很难探得封印的诀窍,也就很难加固。而多人落下的封印,所用法咒不同,粘合度也没有那么高,虽然强度不如单独一个灵力高强的人落下的封印,但方便后人加固。
堕沌山的封印最后是何玲落成,本以为何玲灵力高强,封印撑个几十年没有问题,谁知这么快就出了岔子。自然也能加固,但不是何玲本人,所有灵力出去终究是稍纵即逝,没有人愿意耗费大量灵力一遍遍去加固一个只是偶尔显露薄弱之处的封印。
顾九乘看向那些满含期待的脸孔:“我派三长老六年前于堕沌山落下封印,曾正面迎下压厄令一击,身受重伤依旧安抚好你们才返回山门,苍下巅早已说过三长老需要闭关至少十年,十年内,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
他一字一句重石落地,不容置疑。
寒若冷冷出声:“要想加固封印不难,诸位金丹修为以上的掌门长老每月去一次便可。可发现封印松动一年以来,除去我派二长老,从未见过有谁主动请缨说去加固封印,竟是都指望我师尊负伤前去?”
这话说的一群金丹以上的修士面色都不太好看,一言得罪其他三派所有在座有头有脸的人,扶暮雨不动声色偏了一下身子,遮住了她。
许有生道:“小丫头伶牙俐齿,可除去你师尊,我们这些人去加固不过是浪费灵力,三长老动动手就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又何苦浪费我们这么多人力物力?”
有人跟着附和:“是啊,三长老灵力高强,倘若三长老愿去加固封印,整个修真界也不必如此惶恐。”
扶暮雨没有拦住寒若,寒若上前一步冷笑一声:“在座灵力高强者身强体壮的都不愿动手,偏要我师尊带伤前往。压厄令是什么诸位当真不清楚?可开魔域供魔气的魔王法器,在座可有人胆敢正面扛下一击?”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不乏有人看向她的眼神变得阴郁。
顾九乘斥道:“寒若。”
扶暮雨向顾九乘一拘礼,抬手拉过寒若。
寒若面色冰冷,被扶暮雨扯了一下才缓和一些,转身跟顾九乘请罪:“弟子失礼,请师叔责罚。”
“你先回去,不用再来。”顾九乘摆摆手让她离开,才解释道,“诸位莫见怪,自己师尊六年不得见难免有些脾气,小孩子心性才会口出妄言。我派三长老向来护短,我这几个师侄我都动不得,等她师尊出关我定让她师尊罚她。”
何霖在后面听此嘴角一抽抽,转身离开。
何必饿追上来:“师尊,您不等他们谈完吗?”
何霖道:“能谈出什么花来?不过都是想让其他门派出力自己好坐享其成的一群人,结果如何我们又不能左右,你两个师兄在,我们也不过晚一点知道。与其听他们叨叨,不如回去看看你师姐。”
何必饿“哦”了一声,跟着何霖离开。
两人刚绕过议事厅,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必饿。”
何必饿猛然转身:“肖初?你也来了?”
“是啊,陪义父来的,不想听了,刚溜出来。”肖初面上有些无奈,转头看见何霖时眼睛又亮了起来,“何公子也在?”
何霖淡淡“嗯”了一生,看着款款温柔的美人一笑百媚生,又看了一眼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的何必饿,有些头脑发昏地想:这孩子莫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上次未能仔细端详何公子的灵力,肖初甚是遗憾,本想下次再见时一定要邀请何公子同必饿一道去祥运峰做客,谁料突生变故……”肖初顿了一下,面色稍凝,很快恢复,一双桃花眼水波荡漾,嗓音柔和,“不过我相信何公子不会做出那些事的,一定有机会再见的。”
何霖笑了一下:“肖公子如何确定我不会做出那些事?”
肖初看了一眼何必饿,道:“必饿看好的人,我当然是相信的。”
何霖拍了拍何必饿的肩膀:“那我是沾了必饿的光啊。”
何必饿面上微滞:“你们合起伙来打趣我。”
想到那天在醉袖危栏何必饿滔滔不绝的模样,算算大概他与肖初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何霖眉尾微挑,笑道:“你们聚吧,我先回去。”
他已经走远,还能听见那边两人的对话。
肖初不放心道:“你就这么放心让何公子自己回去?何公子才来几天,不会认错路吗?”
何必饿带了一丝羞恼:“肖兄!”
肖初哈哈一笑:“是我忘了,记性不好的大概只有你。”
“谁说我记性不好了?分明是你们祥运峰的路太难走,七拐八拐的林荫小道像个迷境一样,谁能去两次就记得?”
“好,是祥运峰的路太难认……哎,别上手!我可是尽心尽力带你歇息接你出玩了!”
何必饿在自己和师兄师姐面前乖乖巧巧的,在其他人面前脾气倒不小。何霖想起他还没暴露时何必饿也跟他闹过几次脾气,身份反转后这孩子简直就是一个任他揉捏的泥人一般。
是该多出去结交几个朋友啊,何霖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得找个机会让顾九乘给这孩子扔外面自己历练一段时间去。
何霖没有去若遐院,径直去了三长老的议事厅,果不其然,寒若人在偏殿。
“这么忙?”
寒若在桌案后闻声抬头,见是何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师尊。”
何霖笑道:“气消了吗就来处理这些事情。”
寒若愣了一下,低垂着头道:“师尊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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