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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云若初，还有其他人，那些被张远勋、被尹千帆、被那些畜生害死的人。他们的灵魂……将永不安息。”
林景琛双手无力催下，声音却是残忍地道:“你还记得，他让你守在外面的目的吗？”
一句话，击溃了顾南风想要迈出的步伐。他脚步沉重，怎么也提不起来上进不了一步。
他一颗心，彻底坠入深渊。
耳旁，响起了那人过往的话。
“我知你此刻心中所想，不要阻止我。”
“所有人在启程的那一刻，已经将生死抛下了。”
“我要你答应我。将来我们之间无论是谁先离开，另一个人都不能寻了短见。”
“你能答应我的，对么？”
才发现，原来这些事情，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原来这就是他当时不打算认自己的原因，是吗？
……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没有惊讶，没有想要阻止。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唯独他不知道……
若初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抛弃他？不要他？哪怕是死，也不愿带他一起走？
他好不容易才将那人的心捂热，原以为是近在咫尺，到头来才发现是咫尺不得。
男人沉默了良久，再抬起头时，眼底已没了波澜。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说:“我知道了……”
他垂眸，默默退回了方才的位置。诚如云若初所料，青衫苑里有人逃了出来。
离得远，看不清都有谁，但总归不是云若初，也不是青衫苑的人。
在男人的指挥下，一顿乱扫，逃出来的人无一幸免。
大火不知烧了多久，直到青衫苑里戏腔停止，直到天空雪飘如絮，火光才渐渐熄灭。
不过一夜间，青衫苑就成了废墟。
天微亮，男人站在青衫苑门口，抬了抬步，却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去，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口。
就好像，不进去，看不到，他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人还在。
林景琛带着人进去清点，收拾。
顾南风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伸手捂着心口位置，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他原以为，若初死了，他会痛苦、会难过、会崩溃、会疯魔，但好像……并没有。
就好像，若初没有死，还在他的身边。不然，怎么来解释他并没有那么难过呢？只是心口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罢了！
他的若初，一定是偷偷藏起来了，想要吓一吓他。因为他昨晚差点没忍住冲进去坏了计划。
等若初气消了，就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小坏蛋，这一次会不会又装作不认识他呢？没关系，无论他的若初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认出来的。
顾南风的态度，让其他人有些担心。因为在他们看来，云若初的死会对顾南风造成不可避免的打击，可他后面的这几天，都表现的很正常。
除了话少了些，其他的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顾副军长好像也只在云二爷面前话会比较多而已。
顾南风正常地处理着所有善后事情，丰翎托付给了林景琛。他说:“我不会照顾孩子，没经验。你是医生，想来能比我照顾的好。”
云若初离开的第七天，这天刚好是除夕。
顾南风回了云府，进了云若初原来的房间。看着书桌、椅子，那天他还在这里给若初捏脚来着。
明明……也才没过多久，怎么就有点恍若隔世了呢？
看着看着，云若初的身影突然慢慢浮现。朝着他笑:“南风，你来了。”
“若初，我好想你……”
顾南风伸手想去触摸，却发现那个位置上哪儿有人？
他微微愣住，喃喃自语:“已经那么多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书桌上摆着一本还没看完的书。顾南风将书收了起来，想来再也不会有人翻动这本书了。
他又走了几步，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件军大衣，是他回来那日，给云若初披的那件。他拿出来披在了自己身上，他这副模样和当日倒是没什么区别。
拿完东西，顾南风离开了云府，又回到了那间乡下小屋。
他进了屋内，像往常一样煮了碗腊八粥。
等粥熬好拿出来时，目光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摇椅，上面已经没了熟悉的身影。
他就这样看着空空的摇椅，许久许久……
久到手里的腊八粥都凉了。
这一刻，他的心口处像是终于有了变化。
原来不是不痛，只是他的心没跟过来。
都说人在难过到了极致的时候，情绪是发不出来的。可这会儿看着空空的摇椅，顾南风像是才反应了过来。
——他的若初啊，再也回不来了。
男人伸手捂着心口位置，那份堵了许多天的情绪，终于和鲜血一道吐了出来。原本乌黑的发丝，也以肉眼可见地变白了。
容颜依旧，青丝不再。
他说:“骗子。你不是答应了，要跟我一起守岁的吗？”
他说:“今天，是除夕了啊。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守岁的。”
他说:“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他说:“你回来看一眼我，可好？就一眼。”
他说:“若初，我好累，先眯一会儿。你入梦来陪我说说话吧，我好想你……”
等阿月他们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躺在摇椅上，很安详。
身上披着的是那日宴会时，给云若初的披风。他手上紧紧抓着一把扇子。摇椅旁的桌子，摆着一碗没喝的腊八粥。
男人死了，死在了那个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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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唯愿君福顺安康（15）
共情结束，牧九云缓缓睁开双眼。捂着心口的位置久久不能缓过来，现在已经知道青衫苑里面的亡魂。
他站起身，声音无比真诚:“在下古城牧家牧九云，恭请云二爷现身一叙。”
当年，青衫苑众人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固然也有复仇的原因在，但更多的是保护徐州城，保护百姓。这份气魄无疑是让人尊敬的。
没一会儿，一道淡青色长袍身影缓缓出现在几人面前，那正是云若初云二爷的灵魂。
云若初现身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我们无法离开。以往也有其他渡魂师、道长来此，但是我们无法离开这里。”
牧九云已经大概猜到原因，他道:“云二爷，你们之所以不离开，是要镇压里面的东西，对么？”
“嗯。”云若初的灵魂突然有些透明，他道:“先生既已知晓，还是早些离去吧，这里阴气太重呆久了不好。我等也害人之意，我这副模样维持不了太久。”
牧九云自然是知道他们不会害人的，他们不仅没害人，反而守了徐州城那么多年。他又道:“云二爷，我有办法抹杀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指的是当年云若初他们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与之同归于尽者。
那些东西成为鬼之后，还想着继续为祸城中百姓，想拉下全城百姓，青衫苑的所有亡魂因此迟迟不入轮回而选择将它们镇压。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城中百姓。
只不过那些东西时不时会出来反抗搞出动静，青衫苑亡魂只能一次又一次与之厮打再将其镇压，就像方才那样。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他们也没办法将其诛杀所以只能选择以自己来镇压。别说是他们，一般的修炼者也做不到。
但是牧九云不同，他总能另辟蹊径。
这么多年了，云若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但是他没有认为牧九云是在夸大，因为他是渡魂师。
以往也有其他渡魂师路过，他们虽然没有办法消灭里面的东西，但也提供了很大帮助。
所以对于渡魂师，他是信任的，不因其他，只因他们是渡魂师。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云若初没有怀疑，而是询问自己有什么能帮的。
“有。”牧九云带着云若初来到露天的地方，抬头看了眼天，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
他拿出朱砂，在地上画了个巨型法阵。正要划破长指，一只手默默地伸了过来。
他侧首望去，只听君子敬道:“用我的吧，我修为高些。”
牧九云想了一想，觉得有道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这过程每一步都不能出错，用君子敬的血确实保稳些。
随后，他划破君子敬的长指，取了血加固了法阵。
紧接着，他又道:“云二爷，现在劳烦你们。将那些东西赶到这阵法中。”
“好。”云若初先是消失了一会儿，等他再次出现时身后跟了其他亡魂。他们按牧九云所说的，将所有被镇压的鬼，全部赶入了那个巨型的阵法中。
这时，牧九云双指凝成剑势划向天空，开口念决:“九幽恶灵，借我煞气，以我之躯，诛尽万物。”
没错，他要将那些东西彻底诛杀。
不是镇压、不是渡魂，是彻底诛杀。灰飞烟灭，尘埃都不留的那种！
随着他话音落，月色更沉，无数的煞气从四面八方聚集。
他双指为刃，以修为为引，驱动煞气直劈法阵。
瞬间，法阵内的群鬼四处逃脱哀嚎，但始终逃不出那个困住它们的法阵。直到最后一只鬼被诛杀，四周恢复了安静。
牧九云脸色有些苍白，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他额间却有细汗。
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心虚。他咬了下自己的唇，迫使自己脸色看起来好些，但也只是表面罢了。
君子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胆大妄为的人，表情复杂。
没敢去看君子敬，他走到云若初面前。看着云若初以及他身后的其他亡灵。他们的灵魂好像变得有些半透明起来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是，“散财童子”刚散了修为，又来散功德了。
他闭上双眼，身体腾空，将自己近一半的功德渡给了在场的所有亡灵。但也仅仅是暂时维护他们灵魂不散罢了！
亡灵逗留人间，本就有违天道。云若初他们虽从未害人，但因为逗留人界太久原因，想要直接送入轮回是没办法的。
而因为他们在人界逗留太久，阴司府那里他们入轮回的名额怕是早已被除名。
如果他现在直接喊来鬼差，结果无疑只有一种，他们得从十八层，一层一层往上爬才能重新获得入轮回的机会。
听起来虽极为不公，但是阴司府的规矩。这是天道所修，谁都没法改变。
便是云若初他们知晓了，也从不后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们问心无愧！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就实话告诉云若初他们，并且请来鬼差了。毕竟他们在这里多呆一刻，对谁都不好。但，牧九云不这样觉得。
这世间，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只要世人，便有遗憾。这便是渡魂师存在的意义。
他道:“我想要送你们入轮回，但需要点时间，可能要让你们多等一等了。”
云若初朝他微微一笑，道:“那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何在乎多等那么一下。谢谢你，小道友。”
牧九云看着年纪轻轻，但他不仅解决了那些东西，还能送他们入轮回，这是云若初所没有想到的。
其实在人间逗留太久，他已隐隐觉得他们的轮回路不会那么容易，但他从不后悔，青衫苑其他亡灵也从不后悔。
哪怕是给他们重来一次的选择，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因为牺牲他们，换来的是徐州城数百年的安宁。足够了！
牧九云思索了下，最后还是打开光脑。在一个属于渡魂师的论坛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在下古城牧家牧九云，现身处徐州城内一废弃的园子——青衫苑。若有在周围的仙友，愿意者请前来相助……”
发布了消息后，他就收起了光脑。
云若初目光落向门外，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门外墙角处的那抹气息。
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道:“我知道你在外面，你进来吧。”
不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缓缓朝着他走来。不是顾南风又是谁？他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的。”
所以他不敢进来，所以他每每只敢在远处偷偷望他。
云若初看着他，满脸是无奈:“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入轮回？”
当年，顾南风意外死后，灵魂久久不愿离去，一次偶然间他灵魂游荡至此，发现原来云若初他们也一直从未离开。
他找到了云若初，哪知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尽早离开，入轮回去。
可是没有了他的轮回路，又有什么意义？
至此，两人从未再说过话，而顾南风每次也只是在远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云若初觉得顾南风是生气了，气自己再一次推开了他。所以不愿再来见他，可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入轮回无望了，不愿再耽误他了。
顾南风觉得他大概是不想见自己的，因为他没有听话好好活着，因为他没有听话入轮回。
可是，他很多次都差点儿没忍住，想冲进去对他说，自己没有寻短见。只是……只是他熬不住。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是他没能好好活着……
两颗心，明明是彼此奔赴的。明明距离那么近，明明是触手可得，却是谁也没有先迈开那一步。
“我想等你一起。”他牵起了云若初的手，再一次道:“不要推开我，若初。”
“好。”这一次，云若初没再推开他。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呢？既然即将入轮回了，那就一起吧。
这样，也好。
如今太平盛世，他们身处的国度那么安全。只愿来世他们能够早些相遇，见面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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