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年点了点头,他其实还是更想良叔跟着他去云溪镇生活,但转念一想,不知道田遥是不是能习惯家里突然多一个陌生人,毕竟那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他总要考虑田遥的感受,所以在良叔说要留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的规劝。
“我这辈子的心愿算是了了。”良叔抹了一把眼泪,他作为郁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着郁家爹爹郁正宏一起长大,郁正宏念书,他就做书童;郁正宏远行,他也一路作陪。
他们游学到京城,他亲眼看着郁正宏带着一个姑娘私奔回了郁家。老爷夫人气得要命,打郁正宏的时候他也陪着,去拦老爷的鞭子,后来老爷无可奈何,给他们办了婚事,最后待韩樱也如亲生女儿,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
后来老爷夫人去世,郁正宏做了郁家的当家人,他看着郁正宏从原先的少年变得老成,最后又帮着郁正宏教养少爷郁年长大。
他的一辈子都是在郁家过的,老了自然也想守在这里,他看着田遥,觉得少爷的夫郎很好很好,因为他看少爷的眼神,就是以前夫人看郁正宏的眼神是一样的。
周老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吃完之后就告辞了。
良叔喝了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他拉着田遥的手,把他的手跟郁年的手叠在一起:“遥哥儿啊,老奴真是,无以为报,谢谢你把少爷照顾得这么好,谢谢你给他治腿。”
田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他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良叔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其中夹杂着很多郁年小时候的趣事,田遥听得津津有味,过了很久,他们才结了账。
他们离开原仓府之前还有一间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去寺里,把郁年爹娘的骨灰带回来,郁年的意思是,骨灰他们带回去槐岭村,就葬在田遥给他们立的衣冠冢那里,槐岭村山清水秀,那个坟墓的位置站在那里就能看见他们的家,郁年的小爹爹应该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把他们葬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再在庙里请大师描金,做一对牌位,让良叔祭拜。
去庙里的路上,三个人都不太轻松,虽然是洗清了冤屈,但到底人都不在了,只有身后名而已。
当时良叔被看得紧,供奉他们都不敢去原仓府香火最旺盛的寺庙,而是一座只有几个小沙弥的破庙,良叔自己要一边乞讨,另外总想着要多给老爷和夫人攒点香火钱。
庙里的几个小沙弥都是瘦瘦小小的,在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就去了后面的祠堂把骨灰盒子取了出来。
郁年珍重地接了过来,那个盒子已经有些破旧了,当时的良叔应该也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盒子,但上面很干净,一看就是有被细心看顾。
郁年朝他们作揖,后面想了想,又让田遥捐了香火钱,想让他们把寺庙再好好修缮一下,一是感谢他们的照管,二也是为爹娘两个人积德。
回去的路上,田遥赶着马车,郁年抱着盒子跟良叔坐在一起,良叔从郁年的手里接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盒子顶部,嘴里念叨着:“老爷和夫人,终于能够安息了,我也放心了。”
“良叔,日后有机会,你也来槐岭村住上一段时间吧?”田遥赶着车,又回头跟他们说话,“那山上的野味可多了,我能上山打猎,我还有一手好厨艺呢,还有郁年现在也会做饭啦。”
良叔惊讶了一下:“遥哥儿还会打猎啊?这可不多见。”他又去看郁年的手,“少爷也学会做饭了?”
郁年在旁边笑着:“遥哥儿会的可多了,我会做饭也都是遥哥儿教的。”
良叔垂下眼睛,他自然也能知道,郁年也受了很多苦。
郁年似乎是知道良叔在想什么,他才笑着说:“良叔,我真的没有受什么苦,那个时候冯喆的人把我带到遥哥儿他们那里,我们那会儿就成亲了,成亲之后遥哥儿就处处照顾我,你看,我的腿能好也全都是遥哥儿的功劳,比起你们受的罪,我过的日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田遥只是沉默着,郁年那个时候过得好吗?也不算好吧,毕竟自己那个时候那么穷,生活也没办法给郁年开得很好,那时候的苦难,没有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而已。
好像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重,田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等这次回去我就把房子拓宽一些,给您也修一间房,到时候如果我有孩子了,您还得来给我们看孩子呢,我们家中也没有长辈了,我自己可不会带孩子。”
“而且我跟郁年开着店,我俩啥也不懂,当时开店的时候连给客人准备小吃都不知道,您不来看着点放心啊?”
良叔这才惊讶:“怎么会这个都想不到呢?少爷您也不是没看过开店啊?”
郁年只是笑:“那时候忙起来,就全都忘了。”
“我们家里又没个大人的,要不是村长及时来了,我们可能连客人都得罪光了呢。”田遥见良叔喜欢听他说这些,“您跟着爹,一定见识很多的,有什么也能提点我们一下嘛。”
良叔看着田遥,知道他这是帮着郁年在劝自己,但他也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好好,等我打理完家里的老宅,我一定来看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田遥看了一眼郁年,有些自豪地挺起胸。
他们把良叔送回了郁宅,良叔已经在宅子的侧门里搭了一间屋子,这会儿他就住在这里,郁年本想让他住后面的院子里,他却说现在能有这样的住处就已经很好了。
他珍重地把郁年爹娘的牌位摆在了香案上,又上了一炷香,才觉得自己的这颗心是终于踏实了下来。
终于都过去了,终于不用再胆战心惊,不用再背负着罪名。
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安眠。
第127章
处理完了原仓府的事情,又买了快一车的特产和礼物之后,他们终于要踏上回程的路了。
良叔站在郁家的匾额之下,笑着朝他们挥手,田遥边走边喊:“良叔,过年过节的我们就来接你啊。”
“好叻。”良叔笑着,“一路小心一些。”
马蹄声渐渐消失,良叔才叹了口气,准备开始今天的劳作,还有好多没收拾清楚呢,可得快些,不然到时候他们回来,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呢。
田遥他们的马车行进得不快不慢,这会儿已经出了原仓府城,他能看得出来郁年此时很放松,卸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和枷锁。
“郁年,你为什么不强硬一点让良叔跟我们去呢?”明明他看得出来郁年还是很希望他去的。
郁年一只手赶车,另一只手拉着田遥的手:“因为我怕你会不习惯,毕竟咱们现在的日子也过得很好,再多一个人的话,会打破咱们生活的平衡。”
“我是没关系啦。”田遥想了想,“就是现在家里也还没多的房间呢,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得赶紧有个孩子才行,我都落后他们多少了!”
郁年在先前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好是好,但总归有些冷清:“你也别着急,顺气自然,越着急他可能就越不来。”
田遥点头,反正他都等了这么久了:“这次回去,咱们把咱们的房子再扩建一下吧?万一以后良叔来,也好有地方住,院子可以再大一点,将来孩子可以随便跑。”
郁年答应他:“我回去画一画图纸,然后就可以找匠人来修了。”
“好。”
他们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他们自己开店赚了钱,这次回原仓府,把之前抄家没收的郁家的财产也都还给了郁年。
有很多原先郁家的奇珍异宝,古玩器具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当时抄家太乱,郁年也不记得有些什么了,所以在陶太守的意见下,从冯家抄出的银两就都补偿给了郁年。
令陶太守跟韩尚书都没想到的是,就是府城一个冯家,光是现银就有数万两的银票,还有黄金无数,奇珍古玩也是不计其数,陶太守跟韩尚书商量过后,决定给还给郁年八万两的银票和五千两黄金,剩下的抄家所得全部充进国库,正巧陛下正在为军饷一事发愁。
而郁年拿到这八万两的银票,拖陶太守把其中的两万两都给了原仓府的驻军,但也不是直接给银子,而是充裕了军粮,又做了些棉衣棉鞋,这不算是新鲜事,因为从前的郁家爹爹,也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去劳军,让军营的士兵们吃点好的。
所以郁年给的这两万两并不突兀。
安顿良叔,又给原先郁家的家仆们补偿,修缮寺庙,还有些别的,花银子就跟流水一样,田遥还是有些心疼,他还没捂热乎,就花出去了好多了。
“郁年,我第一次知道银子还可以用万来计算的。”田遥捂着自己的心口,那些银票他都贴身放着,生怕出什么闪失。
“你以后也会赚这么多的。”郁年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些财富也不是他自己创造的,比起这几万两银子,他更稀罕的还是他家的店赚的钱,那才是他们辛辛苦苦创建的财富。
“回去肯定会吓他们一跳!”
那五千两黄金他们没有动,还是存在了原仓府的府城里,因为潘太守被革职,陶太守只能在原仓府又多停留了一段时间,等着新太守来交接,他才能离开原仓府,相信有韩尚书的印信,就算是新来的太守,也不敢私吞这些东西。
而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郁年的身份早就在云溪镇和槐岭村传开了。
等他们回到云溪镇的时候,云溪镇刚刚入夜,天气在渐渐变得暖和,但店里的生意还是挺好,这会儿店里灯火通明,田遥已经闻到了空气里锅子的香气。
“郁年,我一会儿要吃一锅!”
郁年只是宠溺地看着他:“吃,打点儿酒回去吧?”他们刚好经过一家酒肆,平日里店里的酒也都是在这里打的。
酒肆马上就要关门了,田遥赶紧跳下马车:“掌柜,我要两斤秋叶醉。”
秋叶醉是掌柜家里的招牌,就是要的价贵,他们平日都舍不得喝的。
掌柜自然是认识田遥的:“啊,你们为什么回来了?”
他的语气太过疑问,让田遥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为什么回来,这不是我的家嘛,我还不能回来啦?”
“这不是,郁年现在也算是一飞冲天了,居然还肯回小镇子上啊?”掌柜帮他打好了酒,笑得有些谄媚。
田遥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你那夫君身份高贵,家里还有人在京城做官呢。”
田遥嘴角的笑僵住,提着酒瓶子回到马车上。
郁年还在原地等他,天黑了,田遥脸上的表情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怎么用了这么久?”
“掌柜动作慢吞吞的。”田遥坐上马车,“出发!”
酒肆离他们的店也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郁年没下马车,田遥先跳了下来,他就看见店门口沈桥跑了出来,看到是他们的一瞬间,沈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田遥笑得没心没肺的:“桥哥,我要吃锅子,我馋好久了!”
沈桥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他又转头去看郁年,“一切都好吧?”
郁年说:“都好,我把马车赶去后院,一会儿咱们再细聊。”
沈桥点了点头,他的心思敏感,怀孕之后更是,在看到田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虽然他有努力地扬起嘴角,但真正的情绪还是骗不了他。
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间,沈桥揽着田遥回了店里,店里很多客人看到田遥,都是先说恭喜,再顾自吃饭,田遥先去后厨跟刘之打了招呼,然后坐在柜台边上,没有去帮郁年的忙。
终于等到店里的客人都离开了,常义收拾了一张桌子,给他们摆上了锅子,上了菜,过后才跟郑广郑吉他们一起离开。
“郑吉师傅你明天就不要过来了,先好好养病。”他们临走的时候沈桥拉住郑吉,田遥这才看见他的唇发白,面颊发红。
“我回来了,你们就都歇一歇吧?”
郑吉点了点头,又道了谢。
这会儿郁年也收拾好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走到了店里来,他看向陈旭:“店里都好吧?”
陈旭点头:“都好,生意也好,什么都好。”
除了先前来找郁年他们的几个人,平日里都是一片平静。
于是几个人才凑在一起吃锅子,刘之坐不住:“我们先前遇到几个人,来找你们,想了半天我们还是跟他们说了你们在哪,没给你们添麻烦把?”
“还要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说了实话,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呢。”田遥像是刚才的情绪都不见了,这会儿说得开心,吃得也开心。
“那就好。”沈桥说,“刘之着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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