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了三天,第一顿吃太好不消化,这两天都只能喝粥。”郁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音也是冷冷的。
田遥缩了缩脖子,去拉他的手:“郁年,不要生气了。”
郁年不吃他这套,下午在田遥睡着的时候,他本想看书精心,但无奈静不下来一点,他总是担心田遥回来了是他的幻觉,于是隔一会儿就要去房间里看一眼,光看一眼还是觉得不够,又怕回来的只是人,会突然没了气息,又去给他探鼻息。
一下午的时间,来来回回好几趟。
最后看到田遥背回来的背篓,里面除了草药,就是那一卷很长很长的草绳,有原先家里的,还有新做的。
看到草绳,他就已经知道这些草药到底是怎么摘回来的,他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就是心如针刺,但凡是绳子不结实一点,又或者是田遥的绳结没有系到位,他可能就连田遥的尸首都看不到。
对那些草药,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毕竟那是田遥用命带回来的东西,他也不能就让它们被浪费了。
田遥看着郁年的眼睛,他是清晨的时候哭的,可这会眼睛还是红的,田遥的心抽了抽:“郁年,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做什么事情我都会跟你商量的。”
“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遇到危险,我该怎么办吗?”郁年没去看他,目光落在了远处。
“我一直都挺幸运的,我爹也教过我很多在山里要注意的东西,灰灰也陪在我的身边。”田遥从轮椅背后抱住郁年,“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我再也不会不跟你商量就做别的危险的事情的。”
“万一就这一次不幸运了呢?灰灰跟着你,难道你想灰灰回来,只是让我去找你的尸体吗?”
田遥赶紧摇头,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郁年的脖颈上:“不会不会,你不要瞎说。我会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咱们还没生孩子呢,我才舍不得这么早死。”
郁年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治这双腿。”
田遥立刻去捂住他的嘴:“你不要瞎说,我们是一定要治腿的,你说的,要陪我上山打猎,还要陪我摆摊,还要陪我做很多很多事情的。”
郁年叹了口气:“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来这件事情是翻篇了,田遥赶紧说:“没有不舒服了,没有了。”
第63章
郁年治腿的事情耽搁不得, 第二天田遥就带着自己采回来的那些药,和郁年一起去了医馆里。
天气已经慢慢地凉了下来,田遥又给郁年多裹了一件衣裳,周老说了,现在郁年的身体很关键,要是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是没有办法撑到治腿结束的。
到了医馆,周老正在写药方,看到田遥之后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幸好田遥是个福大命大的,如果田遥出什么事情的话,他也要悔死了。
田遥似乎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带给了他们多大的影响,他看见周老就激动:“周老,你看,我带回来的草药。”
周老走过去,一一检查了一下,发现田遥都很小心,每一株连根茎都没有伤到,他有心想问一下采药的细节,但在看到郁年的脸色之后,还是什么都没问:“我马上去配药。”
田遥嘿嘿地笑起来,先前遇到的那些危险,此刻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周老在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田遥除了止痛的药草,还带回了些别的,只是那两味药对郁年的腿没有什么帮助,反而相冲,倒是在别的地方有大的用处。
“你带回来的这两种药,郁年用不到,但也是很值钱的草药,我有大用。”
田遥赶紧点头:“我又不懂,您拿去用呗。”
周老却要给他银子,说这差不多是他用命换来的,他是不好意思就这么用。
田遥却说:“您要是觉得我吃亏,就让我借用您的厨房,我这段时间要去外面摆摊子。”
周老还是觉得占了他便宜,郁年开口说:“那就麻烦您,让我的腿快一点好起来吧。”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定局。
郁年的腿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针灸,现在就该进入第二阶段,碎骨重塑,周老在他们回去的这两天,一直在尝试一种古方,他很早的时候在京城的古书里见过,但从来没人尝试成功过。
如今有了田遥带回来的草药,就又能再试一试。
开始之前的时间总是很难熬的,田遥一直觉得自己的心里惴惴不安,这两天总是心慌,但是要问他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在郁年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更是难受。
这会儿周老在一边试药,郁年在看医书,田遥无所事事,可能是人一闲下来就要胡思乱想,在他第十次走过郁年身边的时候,郁年拉住了他:“遥哥儿,你不是说要出去摆摊吗?都准备好了吗?”
田遥愣了一下,他什么都还没准备呢,甚至连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郁年一问,他才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我该做什么呢?”田遥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
“先想想要怎么摆你的摊。”郁年放下手里的书,让田遥推着他去了后院。
“你想去卖做好的成菜,那你就要考虑,一是天气越来越冷了,什么时候做,怎么样保温。”郁年很冷静地看着他,“在那里做工的人,平日里是怎么吃东西的,吃的是什么,对你要卖的东西,他们的心里有没有什么预期。”
田遥张大了嘴,他以为要去摆摊就像他去集市里卖东西一样,只要交了钱,就开始卖,完全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多去那边看看,看他们现在有什么需求,现在正好是饭点,你要不要这会儿就去看看。”
田遥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那我这会儿去看看?”
郁年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去吧。”
田遥走出了医馆门,朝码头边走去。
周老这会儿才抬起头:“把人说通了?”
郁年笑了笑:“他太紧张了,给他找点事情做也好。”
“你心态倒是还好。”周老还是有些佩服郁年,有种泰山压顶而来也面不改色的魄力。
“我现在只希望能快点把腿治好,那样就可以帮他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周老点了点头:“明天就开始吧,再多等两天,我怕是他晚上都会睡不着。”
郁年嗯了一声。
田遥听了郁年的话,往码头边走,走出来之后才想起,他为什么要出来呢,他以前就在那里干过活,他对那边的生活也很熟悉,来这边干活的人大多都穷苦,干的也都是力气活,吃得也多,在这边的摆摊的小贩也都是卖些饱腹感强的东西,比如馒头,比如大饼,除去这两样,这里基本没什么摆摊的人。
这些人一般都会带些自己家做的咸菜,又耐放又下饭,所以他们一顿饭的成本也就几文钱。
所以如果他们要在这里摆摊,价格订得太高肯定是无人问津的,如果太低,那他们摆这个摊子就没有意义。
田遥心事重重地回了医馆:“郁年,我回来了。”
郁年嗯了一声:“有什么收获吗?”
田遥叹了口气:“有。”
“郁年,我觉得在那里摆摊不是个好选择。”田遥说,“一是在那边干活的人,大都是家里很穷的,根本就舍不得花钱。二是就像你说的,天冷了下来,保持菜的温度就成了最难的一件事情了。”
郁年点了点头:“你考虑的东西是对的,所以你想怎么做呢?”
“我想咱们要换个方式,不能想着去赚那些穷人的钱,要去赚那些有钱人的钱。”郁年扬了扬眉,“你说得对,所以……”
“上次我去卖果子,能去那里买东西的,大多都有闲钱,也更喜欢新奇的东西,所以去那里摆摊会更好一些。”
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好,那咱们就解决了一个问题,现在就来解决另一个问题,用什么去摆摊,怎么样解决冬天保温的问题。”
田遥的头发都被自己揉乱了:“好难啊郁年。”
郁年只是笑了笑:“那你最近就要操心这件事了,我相信你能解决的。”
田遥只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点重,从一件事烦恼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因为上次田遥自己偷偷上山的事情,现在郁年不再允许田遥自己一个人回村子里,田遥说不能住在周老那里,郁年就说他们可以去之前遇到宋耀那里去赁个小屋住着,田遥死活不同意,他对那个地方膈应得很,那里的人鱼龙混杂的,谁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的。
最后还是周老出来调停:“你们不住一间房不就行了,再这么争下去,腿还治不治了。”
最后田遥没办法,决定在医馆里住下来,他跟郁年没有睡一间房间,而是选择在医馆的正厅里搭了个木板床。
第二天一早,田遥起得很早,但周老比他起得更早,田遥一早就闻到了后院里传来的药味。
“周老,这么早吗?”田遥穿好了衣裳,发现周老已经穿戴整齐,这会儿守在药炉,“我帮您看着火候,您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周老却摇了摇头:“不用,你看不好这个火候,多一分少一分都没有用。”
田遥就不敢动了,蹲在周老的身边:“周老,您有多少把握啊?”
“你没带回来这个草药前,四成,你带回来这个草药就有八成。”
田遥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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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眨眼睛,八成,也就是还有两成是不成功的,但他不敢说什么,在医者面前说他医术如何到底是不好。
周老扇了扇风,才说:“一会儿开始了,你就不要进房间里了,等我出来你再进去。”
田遥抬起眼睛:“我不能看吗?”
周老点头:“是,你要是在这里的话,会打扰到我,我需要绝对安静,绝对专注。”
周老站起身来:“对了,你去把今日歇业的牌子挂出来,今日不接诊了。”
田遥点了点头,只能说好。
没一会儿郁年也起床了,田遥赶紧过去帮他洗漱,看见周老带着东西进来,他愣住:“周老,连早饭都不吃了吗?”
“不能吃。”周老放好东西,端着刚才熬好的药递给郁年,“喝了我们就开始了。”
郁年端着药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饮而尽。
周老看了田遥一眼,田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他没有走得太远,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田遥只觉得四周都安静得过头了,他像是什么都能听见,又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地砖,看到了缓缓从地砖上爬过的蚂蚁,用小小的身躯,驼着比它大好多的一块饼屑,慢慢地朝前爬去。
在一片安静中,他听见了郁年已经压抑过,却根本没有压住的痛哼。
一瞬间田遥的心都拧紧了,而这痛哼却不止一声,他想站起身来,但发现自己的腿这会儿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他的手死死地扣在台阶上,听着郁年一声又一声的痛呼,手上的力气已经大到将台阶生生地抠出了两个洞,他的指尖也是血肉模糊。
不知道等了多久,像是从日头初升的时候周老就进去了,这会儿日光已经全部照到了田遥的身上,里面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随后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田遥抬起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借住了周老摇摇欲坠的身体,周老也是面色苍白,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被田遥揽住,声音有些发颤:“扶我去坐着。”
田遥赶紧把他扶到一边:“周老,您怎么了?”
周老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是年纪大了,歇一会儿便好,你去看看他吧。”
田遥迫不及待地起身,看到周老确实只是累了的样子,才转头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的第一眼,就看到在床边的那个原本装着温水的木桶,木桶里面现在是一片殷红,原本白色的帕子,现在一丝白色的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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