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贸枫刚刚上小学时,梁疏意也没有比他大几岁,还会教他认字。梁贸枫那时候好喜欢跟着他,每逢上学前都要大哭大闹,非要哥哥陪到学校门口才作罢。
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梁疏意跟着司机去送他上学,送完他还要急匆匆地返回自己学校,每次都要一路跑进教室。好多次因为迟到罚站,他只要辩解,班主任就会打电话给家里,但是他的“妈妈”永远没有空,他的爸爸永远打不通。
那时的梁疏意接过梁贸枫送他的画笔,还是觉得很安慰。他想,只是弟弟年纪小,他们一时顾不上自己而已。
梁贸枫上初中开始就变了,他们开始疏远,梁贸枫甚至不愿意和他同桌吃饭。梁疏意想,大概是弟弟叛逆期到了。直到有一天,梁贸枫看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吃早饭,突然站起身,把杯子里的牛奶倒在了他的头发上。
天色黑透了,玻璃窗上印着客厅的影子,梁疏意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影子,又转过头看向刚刚坐下的江知遥。
江知遥看向他,说:“你想说什么吗?怎么这个表情。要是想说抱歉就算了,我又没关系,我一个来蹭饭的。”
梁疏意今天的衬衫似乎格外宽松,看得江知遥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他的嘴巴不说话的时候,江知遥几乎能看见他的眼睛在说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江知遥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很快又把手收了回来,接着整理食材,说:“梁老师,还做饭吗?我好饿啊。”
梁疏意没有动作,看着他说:“还吃吗?”
江知遥也看向他,故意做出很不解的表情,说:“当然吃啊,我馋好久了。”
梁疏意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说:“那你帮我把柠檬切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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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
第10章 一幅画
孟郁听说梁疏意自己在家过节,本来微信聊得好好的,立刻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邹明琅看他急得那个样,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他劈里啪啦的质问了一通:“你早说梁哥没去你那里啊,他自己待在家里,那个疯狗又要骚扰他,你不陪他我去陪他!”
“你别急啊,”邹明琅有点头疼,说,“你梁哥没那么娇弱,真惹急了照样揍他,你少操点心吧。”
孟郁还是不放心,说:“可是他平常过节都不在家的,这次怎么回事,太反常了吧。我怕他自己待着会不开心。”
邹明琅长叹一声,说:“他那张脸确实一副忧愁模样,真是骗你这种一骗一个准——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平常就懒得见人,要不是那个梁贸枫总往他家找,他才懒得出门呢。”
“那他搬家不就好了,来我这里住也行啊。”
邹明琅无奈道:“我都说了,他连人都懒得见,你还想轻易让他搬家?”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梁贸枫烦死吧。”
邹明琅说到这也疑惑了一下,说:“说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都忍了很久了,上次突然出手揍他,是因为想见他那个有跟没有一样的爹,这次明明知道这货要上门,还回了家,很奇怪啊。他以前也不是很在乎这个,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对付,而且这次梁贸枫还提前预告了,按理说他不会回去的才对啊……”
孟郁提出了问题:“什么?揍梁贸枫是为了见他爸?为什么啊?我不懂,不是因为他太烦了吗?”
邹明琅在电话那边又叹了口长气,说:“不要把你梁哥看得这么楚楚可怜,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他要真想揍梁贸枫,还需要挑日子吗?行了行了,你对他放心点,他不会让自己受气的。”
孟郁挂了电话还是一脑门问号,但是邹明琅不想再给他答疑,他只能等到过两天见到梁疏意再当面问问了,因为梁哥好像还说过端午节他要在家里休息,让孟郁过了节再联系他。
刚刚平息一场风波的两个人终于开始做晚饭,江知遥没怎么下过厨,好在基本的刀工还算过得去,站在一边很安静地给梁老师打下手。
折腾到七点多才算把饭菜做好,梁老师的客厅窗户是一大面落地窗,回来后还没有把窗帘拉上,这时能看见外面的天都黑了,路灯都亮了起来,远处高楼一格格的亮光像是图画册上的涂鸦。
江知遥把最后一盘菜摆上餐桌,看见本来要去拿啤酒的梁疏意站在落地窗前出神,走过去也向外望,说:“你在看什么呢?”
梁疏意缓慢地回过头看他,又转回去看窗外,说:“我在想,别人看向我们这里,会不会觉得我们才是涂鸦。”
江知遥还没听明白,梁疏意已经离开了落地窗前,路过时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吃饭吧,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啤酒在江知遥手边,他用纸巾擦了擦拉环周围,打开啤酒递过去,然后打开自己的,跟他碰杯,说:“我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了,感谢梁老师的招待。”
梁疏意跟他轻轻碰了杯,笑说:“晚饭再丰盛,也得有人赏脸才行,我也得感谢你。”
他这话说得无意,落在江知遥耳朵里就有些心酸,江知遥夹了一筷子酸菜鱼,吃了一口,称赞他说:“梁老师,你的手也太巧了吧,会画画,会做咖啡,还能做这么好吃的饭。”
其实江知遥还想说,谁要是跟你在一起,那一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但是这话在他嘴边转了几圈没敢说,调情意味太重,他只好默默的用第二口鱼肉堵住了自己的嘴。
吃着饭两个人又随口聊着天,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江知遥给他讲乐队的事情,梁疏意听了就直乐,笑得前前俯后仰的,江知遥头一次看见他这个模样,要不是实在喝得太少,都想装醉说些醉话了。
这顿饭吃完又加上收拾好,已经快要九点钟了,江知遥不想这么早就走,趁着梁疏意给他做咖啡的空当,正在冥思苦想编理由的时候,突然看见梁老师的游戏手柄,顿时计上心头。
“梁老师,你也玩这种游戏啊?”江知遥接过他手里的咖啡杯,说,“这个我也会玩,不过好久没碰了,东西都在家里。”
梁疏意坐在他旁边,说:“那正好,你陪我玩个双人模式吧,我还没玩过。”
江知遥求之不得,一口应下,还说:“我以为你的生活应该是看书、画画,还有喝咖啡,没想到你也玩这个。”
梁疏意笑说:“我的生活也没有这么艺术。”
江知遥晃了晃手柄,说:“打游戏也挺艺术的。”
打起游戏来,时间就过得飞快,等到梁疏意起身要去给两个人的咖啡续杯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有些惊讶地叫了江知遥一声,说:“本来说十点送你回学校的,这下回到学校得快十二点了,你们几点门禁?”
江知遥心内暗喜,脸上也装出惊讶的模样,说:“十一点就门禁了,玩过头了,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梁疏意把新的一杯咖啡送到他面前,说:“明天回去没有关系吧?我这里倒是有地方住,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外面过夜。”
江知遥说:“那倒没有关系,明天还是假期。我住这里你会不会不方便?”
梁疏意又坐下,说:“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江知遥心情非常愉快,说:“那我就只好多打扰一晚上了。”
梁疏意看着他,说:“很晚了,还要玩吗?”
江知遥恍惚了一下,才忙把手柄放下,说:“是不是累了?玩了好久,我的眼睛都疼了。”说着江知遥又说:“今天忙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困了?”
梁疏意摇摇头,说:“想带你玩点别的。”
要不是梁老师在片刻后拿出了一盒拼图,江知遥的思想马上就要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幅拼图很大,大概有一千块,已经拼好了左半边,能看出来是一幅油画,画上像是某个童话世界,正中央像是一座城堡,但是城堡的上部分残缺着,是一片空白。梁疏意像是看不见这片空白似的,已经开始拼右半部分了。
江知遥陪他拼了一会儿,在零散的拼图块中扒拉了好一会儿,终于被梁疏意注意到,问他:“你在找哪一块?”
江知遥看了看拼好的部分,说:“这里好像缺了一块,城堡的屋顶都没有了,我找找去哪里了。”
“不用找了,这幅画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有一半。”
“没有吗?”江知遥有些疑惑,又端详了一会儿,说,“好奇怪啊,好好的一幅画怎么会缺了一块呢?真不是弄丢了吗?”
“不是。这幅画是我画的,我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江知遥本来在趴着找拼图,听他说话抬起了头,说:“你画的啊?”说着又仔细看了看这张拼图,说:“我只知道你很擅长画油画,但是这幅和我之前看过的风格不太一样。”
梁疏意还在盒子里找拼图块。脸都没抬起来,问他:“你看过我的画?是什么风格?”
江知遥用手撑着脸,眼神落在他的睫毛上,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太懂画,只是觉得这一幅画颜色明亮多了,很晴朗的。至于其他的,我只看了网上能找到的那几幅,就像要下雨的阴天。”
梁疏意捏了一块拼图,手悬在半空在思考要把这一块放在哪里,听他说这话笑了下,说:“那你喜欢这幅吗?”
江知遥点了点头,说:“好想看看原画是什么样子的。”
梁疏意就放下了手里的拼图,说:“原画在我这里,我拿给你看看。”
江知遥顿时眼睛一亮,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不过很久没有拿出来,我要找一下,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过了十多分钟梁疏意才从书房里抱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画框,挨着江知遥坐下了,自顾自地拆开了厚厚的白色泡沫纸,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知遥在他拆开前还在想,保护得这么好,梁老师应该很喜欢这幅画,但当他看见画的真面目时,几乎被吓了一跳,他立刻就明白为什么这张拼图上的城堡只剩下了下半部分——那幅画中的城堡在画的正中央,上半部分像是被什么戳烂了,留下一块边缘不规则的空白,像是被打碎的魔镜。
江知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好半天才说:“这幅画,是不小心弄坏了吗?”
梁疏意只是跟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全图就是这样的,画得不怎么好,这是我十三岁的随手涂鸦。只是当时还没来得及保存,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完就把画装了回去,江知遥再去看那张拼图上空落落的一块,总觉得那不知名的利器也许不仅是毁掉了一幅少年时稚嫩的画作而已。
第11章 笨手笨脚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江知遥才明白梁疏意说的“有地方睡”,是指让他去睡卧室,梁老师自己去睡沙发。在江知遥的再三反对下,梁老师去抱了一床新的被子出来,两个人同床异枕地睡下了。
不过江知遥的大脑一直处于很活跃的状态里,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也没有睡着。
梁疏意很难不注意到他的动作,侧过身来看他,声音里带着倦意,有些哑哑的,说:“睡不着吗?”
江知遥转过脸就看见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睛,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顿时安静了下来,说:“我把你吵醒了吗?”
梁疏意只露出一张脸,头发散落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很温柔地跟他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认床?”
“没有,我不认床。”江知遥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和小朋友说话,整个人心口都开始发麻,也侧过身轻声跟他说话,“梁老师,我觉得待在你这里特别开心。”
梁疏意就笑,说:“可是我这里连客房都没有,你只能跟我挤在一张床上。”
听到他这么说,江知遥突然警觉起来,忍不住问道:“别人来这里过夜也是这样吗?”
说完江知遥才发觉自己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好在梁疏意没说什么,语气仍然懒懒的,说:“我这里一般没有客人,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江知遥心情顿时晴朗起来,有些欣喜地哦了声,又问他:“明天是假期,不用去画室上课吗?”
“不去了,上次那节课是最后一节。”
他说的就是上次江知遥因为排练没去成的那一节,江知遥听闻顿时哀嚎了一声,说:“我没上成最后一节课,好难过。”
梁疏意听他这么说笑起来,声音仍然轻轻柔柔的,说:“我都听孟郁说了,你一点也不喜欢画画,不喜欢的事情不用勉强自己的。”
江知遥愣了愣,有点害臊地往被子里躲了躲,借着夜色吐露了半句真言:“可是我很想去上你的课。”
梁疏意也没做出什么惊讶的模样,只是好像有点困了,眼睫低垂着,说:“别听画室老板瞎说,有的是老师比我教得好,旁边有几家画室,有很多厉害的老师,都比我教得好,你去那边也可以。”
江知遥看着他上下翕动的睫毛,心里痒痒的,开玩笑说:“梁老师,替竞争对手揽客,老板不会生气吗?”
梁疏意就笑,又往下埋了埋脸,只露出鼻尖,说:“反正他也不给我结工资。”
卧室的窗帘拉上了,窗外城市不眠的灯光细细碎碎地落进室内,江知遥看见有些朦胧的光影落在梁疏意的脸颊和鼻尖上,光斑落下,像跳动的小精灵。
江知遥忍不住靠他更近了些,看见他轻轻颤动的长睫毛,甚至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就这么盯着他看,江知遥几乎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惊动这样的一幅画。
但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江知遥才轻声开口:“梁老师,我以后还可以来作客吗?”
梁疏意好像被他的声音叫醒了,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他,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好啊,你下次什么时候想来可以告诉我,我去买一款新的游戏……很久之前就想玩了,不过只有双人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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