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谈锦试探着问道。
“嗯。”
*
谈锦下午去了镖行一趟,回来时天已经晚了,门前点了灯,两人住的宅子中没有旁人,点灯的人只能是齐元清。
晕黄的灯光照得他心头发软,他一下午都在想着齐元清那时说的三句话,翻来覆去地想,也便明白青年的意思了。对方不过是恼他擅做决定,有重要的事宁愿和安市说也不同他说。
明明先前答应过青年要事事同他说的,一转眼自己就违背了承诺,确实算得上是骗子,也不怪青年要生气。
谈锦将马牵进马厩,见青年屋里的灯还亮着。
晚间丁四过来送餐时说送来的饭菜几乎没动,谈锦回来时正巧路过一位老妪的馄饨摊,只是闻着便美味,因而买了些回来做宵夜吃。
谈锦敲了敲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门开了,青年扶着门框看他,眼中亮得惊人,像是无边的月色皆盛于眼中。
“我买了些鲜肉馄饨——”谈锦方才抬抬手,怀里忽然撞进一团温暖,暧昧的兰香随之笼罩而来,将紧密相贴的两人层层包裹。
谈锦下意识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了怀中人的腰,又想起自己在外奔波一路,身上还带着寒气,唯恐又让青年受寒,当下也顾不得再说其他,手中一用力直接单手将青年抱起,进了屋。
对方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小声地抽了口气,而后双手缠得更紧。
屋内燃着炭,一室融融,谈锦松了手,尚记着自己的“错处”,将馄饨放在桌上,有些忐忑地开口:“元清……”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低头瞧见对方竟然没穿鞋袜,光着两只白玉般的脚掌踩在地上。
“怎么光着脚?”青年重礼节,又爱干净,平日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他抬起头,对上青年笑盈盈的一双眼,终于发觉青年今夜的不同,心里却“咯噔”一声往下沉了沉,这是又发“癔症”了?
“你……先坐着,我去打水给你擦一擦。”谈锦转身,刚走一步忽然顿住,身后亦步亦趋的人便撞在他身上。男人无奈回头,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心知此时的青年不大好沟通,却还是试探着道:“你坐在这儿等我行不行?”
果然青年恍若未闻,伸手拽住了谈锦的腰带,轻轻拽了拽没拽动,又仰头去看他,漂亮的眼睛耷拉下来,好似很委屈的模样。
谈锦叹了口气,转身将青年抱起来放在桌前椅子上,“在这里乖乖坐着,等我回来,任你处置好不好?”大概又是想要脱衣服吧,不过上回脱衣服是因为他身上沾了旁人的香气,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他左思右想,也只觉得青年定是因为自己先前没将实情告诉他而生气难过。可这和脱衣服又有什么关联呢?
青年没说话,盯着谈锦看了半晌,方才眨了眨眼,似是同意的意思。转眼看见桌上的馄饨,便要伸手去拿。
“还记着吃呢。”谈锦觉得有些好笑,将碗推近了,勺子也递到青年手中,他眼瞧着对方笨拙地夹起一个,“你边吃点暖暖身子边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下一瞬,那个馄饨就被颤颤巍巍地递到谈锦嘴边,抖得像是再耽搁一秒就要掉了,谈锦赶忙张嘴吞下。
青年似乎满意了,收了勺子点了点头,甚至轻轻晃着脚有些雀跃的模样,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等你。”
谈锦不想让他久等,出去后动作极快地兑了温度合适的水,回来时青年还坐在桌边,碗里的馄饨却没少。
“怎么不吃?”谈锦坐在他身旁,拧了热毛巾,托起青年玉白的脚掌仔细擦了干净,他握着对方的脚踝,突出的关节正抵着他的手心,顺着向下,对方抖了一下,却没挣扎。
“脚这么凉,以后不许再光着脚踩在地上了。”谈锦将擦干净的那只搁在自己腿上,俯身去捞另一只,却忽然感到自己腿上的那只动了动,像是旱地上扑腾的鱼,而后便向前探到了要命的地方。
谈锦附身的动作一下子便僵住了,一股热气涌上来,捏着青年脚踝的手没忍住用了力气,待他反应过来松手时已经留下一串格外明显的绯色指痕。
“我,你别乱动。”谈锦喉结滚动,制住了怀中乱动的那只脚,身上热得出了身薄汗,却仍假装无事的模样替青年擦净另一只,方要替他套上鞋袜,青年却又开口了:“不穿。”
为了让谈锦明白他的意思,他又大发慈悲地补充了一句:“等会还要上|床睡觉。”
“不行。”这件事谈锦由不得他,“必须穿上。”
他本以为说服青年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青年竟没再反对,乖乖任他帮着穿上了鞋袜。
谈锦将用过的水端出去,净了手,一切料理妥当后,回屋见青年碗中的馄饨仍旧一动未动,有些奇怪,“不合胃口吗?”
“你喂我。”青年理直气壮回道。
“好。”谈锦摸了摸碗壁,尚是温的。这馄饨包得极小,拇指大的一个,里头是混了蛋液一块调制的肉馅,汤中放了虾干和紫菜,好消化又不腻人,做夜宵很合适。
他估摸着青年平时的食量,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没再喂,“吃饱了吗?”
青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应该问我生不生。”
“什么生不生?”青年的表情太认真,谈锦怀疑是否是馄饨没煮熟,但他先前吃的那一枚分明是熟的,他又尝了几口,确实是熟的,“你吃到生馄饨了?”
“这是饺子。”
“好好,是饺子。”谈锦无奈,“饺子没煮熟吗?”
齐元清却没回答,转而道:“我吃了二十一个。”他好似还有些骄傲。
“真厉害。”谈锦顺着夸,他看着青年垂头揉肚子,脸上既纠结又有些高兴的样子,“二十一个,会不会太多了?”
“这馄饨小,四五个才抵寻常的一个。”谈锦安慰道,他松了口气,心想今晚青年还挺乖的,只静静|坐着吃了碗馄饨。
他将剩下的吃了,见青年仍就揉着肚子出神,“肚子涨?”
谈锦刚伸手覆上青年的肚子,便听青年道:“你觉得二十一个不多吗?”
“不多啊。”谈锦不懂青年为何要纠结这个。
“我如今二十岁。”青年开始掰着指头算,“一年生一个,二十一个得生到我四十一岁。”
“……你在说什么?”谈锦吓得动也不敢动了。什么一年生一个?他想到青年方才固执地将馄饨称为饺子,莫非如今演的是新婚之夜吃多少饺子便生多少孩子那一出吗?他那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青年分明比上次更“疯”。
“我不想生二十一个。”青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你就要纳妾找别人生了吗?”
谈锦没料到他还念着先前的事,他以为这事已经讲清了,没想到在青年那还没翻篇。他握住青年的手,脸上的笑有些无奈,“有些话,我现在同你说了,等你清醒了多半也要忘记。”谈锦凑近了些,望着青年的目光一错不错,“忘记了也没关系,到时我便再问你一遍。”
“元清,同我成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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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帐边燃烧的红烛发出“哔啵”的声响,男人眼中漫天火光不灭,“你知道的,我不是从前那位谈少爷。”他握着对方的手微微用力,眼中热度犹如实质,“你愿意再同我举办一次婚礼吗?”
“婚礼?”齐元清仰头看着他,迷雾重重的脑海似乎也因为这二字清楚了些,他扭头看了眼帐边的红烛,却没回答谈锦的问题,反倒忽然站起身,走到床帐边,“得快点了。”
他背对着谈锦,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缱绻地映在男人身上。谈锦循着影子一步步走近,“快点做什么?”
“书上说,洞房也有吉时。”青年转头,长睫投下阴影,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么惊世骇俗的话。
谈锦看不清他的眼,却瞧见他正搭在扣子上的手,衣衫滑落,如新雪般洁白。他今日穿的亵裤腰更低些,腰窝处那枚如血般的朱砂痣便露了全貌,似是画龙点睛的一笔,目光落上去便再也移不开。
谈锦站在原地,耳边皆是自己隆隆的心跳声,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顺着青年的脊椎下落,凝在那枚如血般的朱砂痣上,比记忆中的更鲜亮,盛开在青年的腰窝处,似玫瑰又似醇酒,诱得人想要上前品尝。
他忽然觉得渴,似是在黄沙中行走多日的旅客终于见到了梦中的绿洲,想要上前吮吸吞咽,太想了,以至于连呼吸都困难,却又疑心所见一切不过是海市蜃楼,仅是大口呼吸都会惊扰眼前的这一幕。
青年抬起眼,眼尾飞斜,目光却清澈如林间鹿,时明时暗的烛光为他披上了一层蜜色的长袍。乌发覆在肩上,带了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谈锦记得那柔顺的发滑过掌心的触感。手指近乎痉挛地抖动,想撩开他的发,顺着他的脊背向下……
男人的目光、大脑、还有胸腔中那颗快到失灵的器官全被青年俘获了。他的喉结滚动吞咽,指尖泛起近乎烧灼的痛痒,这一切的渴求似乎只有贴上近在咫尺的身体才能缓和,然而仅存的一点理智将他定在原地。
齐元清似乎并未注意到男人饱含侵略性的目光,又或许只是强装不在意,他转身面向谈锦,胸前青色的兰花图便整个露了出来。
一朵盛开在左胸,随着青年的呼吸而颤动,花芯是天然的粉,另一支半合半闭,落在右侧肋骨处。
谈锦忽然便觉得心疼了,这样大面积的纹身,也不知青年那时是有多痛。
“你愣着做什么?”青年的手搭在裤腰上,却没了动作。
“我……”男人的声音带了不同寻常的暗哑,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终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元清。”仅是靠近一些都心神震荡,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长袍搭在青年肩上,强自忍耐的声音带了点严厉的味道:“为什么不穿亵衣,直接穿了外袍。”
“书上说——”青年眨着眼睛回想,谈锦打断了他的话,“你看的都是什么书?”怎么竟写这些混账东西。
“是酒楼中的话本啊。”青年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分明喜欢的。”他伸手触到男人身上惊人的热度,惊得要缩回指尖,却又被对方攥住,“你不做这些我也喜欢。”
他转头看见叠在床头的亵衣,长臂一伸,将衣服取来。重新取下搭在青年肩头的长袍,为他披上亵衣。
男人垂着眼一粒一粒地替青年扣好扣子,他抬眼,对上青年雾蒙蒙的一双眼,“今夜没有洞房花烛。”
他伸手理过对方的长发,和他记忆中一样光滑如缎,他的手落在青年的肩上,再没了向下的动作,“早些睡吧。”
谈锦转身,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要迈不开腿,衣袖却忽然沉了沉,转身便见青年垂着头,仅露出泛红的耳尖,他离开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再不能迈开一步。
“我不想欺负你。”他说,滚烫的掌心却贴上了青年的脸颊,拇指擦过微微发红的眼角,“等你清醒过来,若是记起今夜之事,恐怕要羞死过去。”
“但你这般撩拨我,我是不是也该讨个说法。”他忽然笑了笑,却不像平日那般无害,另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扣上了青年的腰,倾身吻了下去。
齐元清被迫仰起脸承受,腰肢陷入滚烫的手掌中,攥着男人衣袖的手指渐渐收紧。男人平常待他都是极温柔的,今夜却不是,似是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力道,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账边的红烛静静燃烧,谈锦终于找回些理智,贴着青年的唇没了动作。
青年颤巍巍地睁开眼,一吻之后,大脑反倒愈发清明。他怎么能做出如此孟浪之事?谈锦又会如何看他?
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连带着上回他将谈锦摁在地上非要他脱外袍的场景都想起来了。怪不得上回安市说他们两人在屋内衣衫不整。他竟还怀疑是谈锦不轨,分明是他自己荒唐。
想着从前种种,他下意识地抿唇,却忘了两人本是唇瓣相贴的。
谈锦本已灭了的火气,又因这小小的“回应”而燃起。他复又闭上眼,扣着青年的腰深入,直逼得对方发出承受不住的轻哼,他才退开,将青年唇边的水光一点点舔尽。
齐元清仍就闭着眼,他已然不知该如何睁眼面对谈锦。纠结间,却觉肩上一沉,男人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他的脖颈。
“元清。”说话的热气扑在脖间,“好香……”,齐元清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谈锦搂着青年,只觉得亲也亲不够,闻也闻不够,但青年半晌不出声,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唐突,惹得齐元清不适了,便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元清,怎么不说话?”
齐元清本就又羞又慌,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急,连咳了好几声。还未张嘴说话,便觉脚下一空,谈锦竟将他横抱而起,直接放在床上。
天旋地转间,齐元清已经陷在柔软的被褥中,男人俯身看着他的目光中仍有欲|火,动作却轻柔克制,垂眼替他掖好被角,“我去煮些桂圆牛乳,要不要喝?”
青年半张脸陷进被子中,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待出了门,夜风袭来,谈锦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进厨房将红枣片、干桂圆还有牛乳放在一块儿煮,盯着砂壶的锅盖发呆,满脑子都是齐元清。想他长而柔顺的发,黑白分明的眼,柔软微凉的唇,还有……新雪般柔软洁白的身体……蔓延的线条以及淡红的……
壶中牛乳咕嘟咕嘟,坐在一旁的男人却恍若未闻,于是时隔多年,谈锦又一次把东西煮糊了。
他无奈地将壶中牛乳倒出,又因心神不宁烫红了大片手背。
待他重新煮了一壶,端着牛乳站在门前时,一颗心便也像泡入水中蒸煮似的,咕嘟咕嘟地冒起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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