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绝佳的机会,沈渡津似乎对他有些误解,他势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所以他在下车前,从后备箱找出了这个纸袋,一切都是刚刚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机真正的作用不是用来赔礼道歉,只是一个在今晚作为交换进入沈渡津家门的筹码。
他有十足的信心,只要他表现足够真诚,就一定能打动眼前的人。
再者,这点点甜头也不能说明他对沈渡津有多么上心,大概能算作是提前预支给被包养后的沈渡津的工资。
这么一想,心里那股异样的焦躁平复下来,他又好受许多。
盛闵行“乖乖认错”:“沈先生还是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原本就是我有错在先。”
沈渡津无视他,场面话谁不会说,这种话他曾经听过无数遍,所以对他来说,已经是不痛不痒的存在了。
“您大可不用说这些漂亮话,我不吃这套。”沈渡津顿了一下,“相比之下,如果您说这台手机是用作换取进入我家的一个机会,我可能会更加相信。”
盛闵行按在门上的手不自觉暗暗使劲。
沈渡津不仅是小骗子,还有点阅人无数的样子,不大好糊弄。
盛闵行继续维持着脸上的“和蔼”笑容:“这是个大大的误会,我是诚心诚意的,真心比真金还真。”
“可能你曾经遇到些不愉快的事,但在我这里,我绝对是不掺杂其他成分的。”他继续保证道。意思是,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却可以相信我。
沈渡津一下没憋住,泄露出一个充满嘲弄的气声。他实在是很难从盛闵行身上找到什么搭建信任的媒介。
媒介是什么?是盛闵行穷追不舍的包养心理?还是盛闵行打着解围的幌子在他身上乱摸?又或者是盛闵行与齐度曾经认识便值得现在的他信赖?
都不是,尤其最后一种最不可能。
于是他淡淡道:“我在夜幸遇见的人从来没有真心可言。”
盛闵行不管他说的什么,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兀自露出一个惋惜又委屈的神情:“所以我真的不能进吗?”
这一幕属实是有些辣眼睛,先服软的人总表现为弱势一方,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盛闵行的事。
走廊上的灯在上次盛闵行来时就已经是坏的了,直到现在也没修好。
沈渡津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本来无意与盛闵行在门口尴尬地纠缠,把这尊大佛迅速劝退才是王道,可盛闵行像是能够牵引事态发展的动向,一来二去便已经在门口浪费不少时间。
隔音很差,刚才他们抢夺推门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他每说一句话都能接收到来自空旷走廊的回音。
同楼层似乎有人对这边的声响产生不满,隔着门板墙壁嚷了句“大半夜谁家不睡觉窸窸窣窣的……”
沈渡津窘迫得有些脸热。
“盛先生还是请回吧。”他压着声音说道。
“这样啊……”盛闵行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不明神色,“可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还能有什么破事儿?
沈渡津狠狠皱了下眉头,强压下把人直接赶走的冲动。
赶人势必会闹出不小动静,他不太喜欢被所有人围观。
再说了,对于盛闵行是否会强行破门而入他其实没什么底。
一个来月以前也是在这里,他被盛闵行揍了一拳,他早就意识到自己与盛闵行之间力量的悬殊了,再加上刚才隔着一扇门的势不均力不敌……
不能贸然行动。
“什么事?”他试探问盛闵行。
盛闵行藏住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我家新进了一批装饰用的盆栽火花兰,据我所了解沈先生似乎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兰花不好养,可不可以请你指导一些技巧?”
这当然是假的,盛闵行最不爱养这些不会动不会跑还娇气无比的活物,得出“沈渡津爱花”这个结论也仅仅是因为刚才在楼下望见沈渡津家的阳台上摆满盆栽而已。
不过要是沈渡津真的喜欢,以后他倒是可以考虑置办一个像模像样的花园给沈渡津玩儿。
他接着道:“我可以进你家看看花吗?”
第19章 男朋友
沈渡津额上的青筋突地猛跳一下,他算是明白了,盛闵行是做足了准备才过来的。
planA不行就planB,planB不行就planCDEF。他几乎确信,就算他拒绝了盛闵行进门看花的请求,盛闵行也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借口等着他。
沉重的铁门拖拽声之后,是同楼层的其他住户开了门。
沈渡津只看见走廊的黑暗中打开了两道门缝,很小,像是怕被当事者发现。
人的本质都是好奇,看热闹不嫌事大,沈渡津深有体会。
他曾经有过一段可以称之为天才少年的肆意时光。
不过世界上所有的好景似乎都不能长久,他从深渊爬上高处,又从高处狠狠跌下。那时也一样,有关无关的人都来观望两眼或者发表一些意见言论,像看马戏团的猴子耍杂技一样。
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他自以为已经练就一颗大心脏,但在某些时候不经意间还是会刺激出这样的回忆。
距离他最近的是那次杨牧送他回家,老门卫的异样眼神。
现在又是盛闵行。沈渡津没有洞察人心的本领,但人大都一样。
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不在意,但说到底,他还是在意。
他不想再被看见与人拉扯,不想再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再冠上什么莫须有的定义。
“我不养火花兰。”沈渡津最后挣扎了一下,像砧板上缺水的鱼。
“没关系,”盛闵行嘴角含着温润的笑,“养护花草的技巧总有共同之处,我今天可以先学共通的部分。”
挣扎失败。鱼不动了。
沈渡津将门开大了些,微微侧开身,露出身后屋内的光景。他在默认盛闵行能够进入他的私人领域,哪怕做过挣扎也不情不愿。
盛闵行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
人的欲望果然是无穷无尽的,他本意是想看看沈渡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但真正看见人没事以后却想要得到更多,而一番尝试后竟真的有了意外之喜:沈渡津让他进门了。
盛闵行暗暗庆幸自己是个会做全准备的人,所幸他不是空手而来,也所幸他是个处事圆滑的生意人。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沈渡津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也不无可能,总归这是沈渡津入瓮的一大进步。
盛闵行侧身挤进那道门缝,“需要换鞋吗?”
他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但做戏要做全套,人设要立到位。
“自便。”沈渡津有些惜字如金。对于盛闵行进他家,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不想让外面人看热闹。等过几分钟人都散了,他会毫不犹豫将人请出去。
那就是需要。
盛闵行脱下鞋,整齐地摆在玄关处,平常他可不会这样。
他环视一圈:“没有多余的拖鞋吗?”
“没有。”
沈渡津不是糊弄他,是真的没有。他家不常来人,常年只备有两双拖鞋,一双他在穿,还有一双钟期穿着,上次杨牧来也是光着脚进的门。
“好吧。”盛闵行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经过玄关与厨房,最终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架势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沈渡津跟在后面,时刻盯着盛闵行的举动。他现在有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放了一种很危险的生物进门,就只是因为不想被人观赏。
“盛先生还是别坐着了,您可以现在去阳台看一眼。”他想速战速决,避免到时候外部因素消失了,盛闵行还不依不饶。
阳台门常年卡着扣,避免因为一些外力将上面的玻璃撞坏,说话间他已经取下了锁扣,将门完全大开,瞬间一阵凉风席卷而入。
“不急。”盛闵行岿然不动,用手摩挲着沙发布套问他:“我是第一个来你家的吗?”
“不是。”
的确不是,钟期和杨牧都来过。
盛闵行追问:“还有谁来过?”
沈渡津:“您似乎对我的私事过于感兴趣了。”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直切正题太过无趣,只是闲聊活跃气氛而已。”盛闵行尝试放低沈渡津的戒备心。
“您还是看完花就回家吧。”沈渡津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盛闵行注视着他的举动:“你急着让我离开,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的休息时间到了。”
盛闵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对你来说应该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平日里这个点你还在上班。”
沈渡津被一语戳破,生物钟摆在这儿,他的确不可能这么早睡,躺到床上也是为了沈慧的事焦虑不安,与其这样,多半他会选择去照料他的花花草草转移注意力。
但他实在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同盛闵行周旋。
“您这样我很难向我男朋友交代。”思来想去,他还是把杨牧拿出来做挡箭牌。
“跟谁交代?”盛闵行像是听见什么新鲜的词汇了,故意提高音量道。
沈渡津迟疑了一下,觉得那几个字有些拗口,最终还是脱口而出:“男朋友。”
盛闵行嗤了一声,沈渡津真是撒谎成性。
之前为了验证杨牧的身份,陈瀚查过居民楼走廊上的监控。本来只是相当于验算结果无误的一个步骤,没想到却真的出了问题。
当陈瀚将那段监控视频拷给盛闵行时,盛闵行亲眼所见,杨牧大半夜进的沈渡津家门口,直到早上七点多才走出来,沈渡津甚至还出门相送。中间过去的好几个小时,没人想得到发生过什么。
他看到时不免有些许恼怒,但陈瀚随即调查出来的结果又告诉他另一个事实——那两人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
盛闵行最终选择相信后者,并决定不为此发作。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来过这里的人,这个话题的本意也只是想逗沈渡津玩玩儿,没想到这人不识好歹,再次提起杨牧,再次称之为“男朋友”。
第20章 明明这人最会偷梁换柱
盛闵行:“你是说杨牧?他是你男朋友?”
“是。”沈渡津更加坚定了些。
“我记得好像不是?”与此同时,盛闵行的声音盖过了沈渡津的。
空气一瞬间凝滞,楼下有汽车车轮压过柏油马路,发动机的嗡鸣异常响亮。
沈渡津后知后觉,盛闵行在说什么?说“记得不是”?他知道杨牧是谁。
噢,也对,盛闵行很可能在调查他。
是他没考虑清楚,盛闵行能查一次就能查两次,能查两次就能查无数次。
他早该想起这一点的。盛闵行能查他,能查杨牧,能查他身边的所有人。
毫无隐私与尊严可言。
沈渡津:“他马上就是了。”
“我记得心理医生不能与患者交往,行业大忌。”盛闵行不紧不慢端起茶几上的纯白搪瓷杯端详。
沈渡津无名火起:“盛先生既然知道一切,还问我做什么?”他立起身上所有的刺,企图维护仅存的一点点尊严,“是因为作弄我很好玩,能让你感觉到身心愉悦?”
“不不不,你想错了,”盛闵行急忙撇清,解释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真是为了他好,那就不要与他过多来往。”
沈渡津强压着让他滚出去的冲动:“不得不夸赞一句,你真的很会说话,总能颠倒事物本身的样子。”
“上次在夜幸,你表面是替我解围,实则却是找个借口用你那肮脏无比的手在我身上乱摸。”
“这次,表面也像是为我深思熟虑,为我好为杨牧好,实则全是要挟,我不愿意会怎么样呢,大概杨牧会失去那份工作,对吧。”
“你总有无尽的借口掩饰你骚扰和侵犯他人隐私的本质。”
“所以我究竟有什么地方,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穷追不舍……”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高度紧绷的精神状态下耳朵开始嗡鸣,四肢末端也出现麻痹,胸膛随着呼吸频率剧烈地起伏着,不管不顾地将伤口表面愈合不久的结痂撕开,将内里血淋淋的伤口展露出来。
反正一切尽在盛闵行掌控之中,既然盛闵行全都懂,那他也不需要像无思想能力的提线木偶一样装纯装不懂,跟着盛闵行的节奏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追本溯源成功,找到了最初遇见盛闵行时的那个开关:“如果是因为‘齐度’这个人的话,我曾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你,我不是他。”
夏日凌晨罕见有如此燥闷的时候,窗帘随风而动,裹挟着一股又一股热气。
盛闵行全程好整以暇地仰靠在沙发上,看着沈渡津从坐着到站起来,最后越说越激动走到他面前,桩桩件件地诉说着他的罪行。
听起来不可饶恕。
是真实发生的吗?是。
但他不认。
沈渡津果然不是愚笨娇憨的类型,相反,他精明清醒,平常不显山露水,在这种时候脾气全都能暴露出来。
盛闵行喜欢聪明人,也喜欢这种具有挑战性的,沈渡津真是能不断地给他创造惊喜。
沈渡津长得像齐度,脾性虽然与齐度有差别,但也是他喜欢的类型,入股不亏。
等了一会儿,沈渡津不再说话,他才开口道:“说完了?”
“我想你对我的误会实在太深了些。”
沈渡津迅速反驳,不给予他一点可乘之机:“不是误会,是事实。你们都是一类人。”
盛闵行暂且不管他将自己归为哪一类,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我甚至都找不到我哪些行为会让你误会成这样。”
“那天在夜幸,我是真的情急之下迫不得已才与你产生肢体接触,而对于杨牧,我也是真心实意给你提供一些建议,我不屑于背后给人捅刀子。”他继续施以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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