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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古代架空)——四腔心

时间:2023-11-29 10:04:18  作者:四腔心
  听到是拜访盛相,刘望神情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了会儿见对方不似开玩笑,登时大喜过望不断言谢。
  待人走了,家仆靠近问:“家主要带他去见盛相,可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雨在下午的时候就停了,冲刷后的空气闻起来仿佛都鲜活的舒坦。
  进了宅子,大门关好。贺牗把文卷随手扔在石桌上,坐下来喝了口茶,眯着眼睛打盹儿,嫌弃出声。
  “狗屁不通。”
 
 
第11章 无意
  一场雨后,气温又升了些。赵献这两日已经换上了单薄的衣裳,仗着年轻,赤着脚在殿里走来走去,看的福安脚底板跟着冒凉气,跟在屁股后面不知疲倦的劝主子爷穿袜子。
  赵献正因为春闱的事气闷,脾气上来了一脚踢开福安,言简意赅道:“滚。”
  前些日子要定主考官。他原本最属意老师盛鸿祯,哪知现在胳膊拗不过大腿,被那群和顾家沆瀣一气的官员用了各种理由堵了回去。最被挂在嘴上的就是盛相因着顾七的案子已然繁忙,更不提还要授课和处理政务。
  言外之意,就是骡子也不带陛下您这么用的啊!
  放屁,都是假慈悲罢了。
  历来科举都是收揽人才的好时机,赵献肖想许久了,到嘴的肉还能被人抢走。
  莫名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心情好。
  他思量着如何扳回一局,在不大的几块地砖上来回走动。
  福安跪在地上苦着脸,“陛下您转的老奴头晕。”
  思路被打断,赵献抬头笑的瘆人,“还没滚?”
  这语气很不对,跟着伺候的都清楚主子爷是要动真格的了。福安紧了神色,爬起来贴近了开始说正事。
  “陛下,神卫司那边有消息了,高远大人在外面候着呢。”
  神卫司顾名思义,乃是赵献暗地里培养的亲信。绕过朝堂和两个侯府,挑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出身,精心栽培的。是他有需要和陷入困境时听命的鹰犬。高远更是那些鹰犬的头儿。
  昨日贺牗私下里同他说的那些话很是惹人怀疑。堂堂的侯爷时不时的就往京山跑?
  虽然有些捕风捉影,但为着江山还姓赵,他当夜便吩咐神卫司的人前去查探,不想真查出了消息。
  暂且压住春闱的烦闷,赵献终于坐在圈椅上,抬手示意福安把人带进来。
  盛鸿祯进宫授课没赶上好时候,福安守在延和殿的雕花门外笑眯眯说:“陛下谈要紧事呢,让奴才转告盛相,今日课业改日补上。”
  小皇帝性子开朗,偶尔有着这个年纪的顽劣,但向来知轻重的。先帝留下来的戒尺盛鸿祯没用到过一回。既然说是谈要紧事,那必然也没什么可再猜疑的。只是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需得谨慎至此。
  盛鸿祯想到了贺牗同赵献私下说话的那日。
  朝堂上披着人皮做龌龊事的人太多了,他不敢赌,亦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顺着思绪回到先帝时的嘉元年间,从贺牗登科及第到如今,留给众人的印象不过是爱鸟成痴,不着边幅,做事不靠谱的人。甚至初进御史台的时候弹劾都能认错人,把忠臣认成奸臣,好在先帝盛明才没发生一桩冤案。倒是贺牗因为此事被众同僚在朝堂上怒骂,最后先帝以其初入御史台尚未熟稔为由开脱。否则还能有他坐在御史中丞位子上的时候?
  如今赵献对他颇为看重的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心事重重的回了宅邸,这点儿事还没想明白,盛鸿祯刚进门就瞧见两个人在他的院子里。一个大咧咧的坐着逗竹笼里的鸟儿,一个学生模样很是拘谨的站在旁边。
  “坐呐,你站着不嫌累,我都嫌挡着太阳了。”
  懒散的人完全不见外的催促那学生坐下,不晓得的还以为这宅子是他家。
  宅子的大门进了就是第二道门,盛鸿祯没有直接穿过去进院子,他顺着路走到西边廊下看着两位不速之客,抓住一个家仆问:“怎么让他们进来了?”
  那家仆不负责守门,只是院子里打杂,冷不丁的被问的懵了,半天才想起什么低声说:“原是不给进的,可贺大人口舌十分了得,闹的玉喜说不出话,这才放了进来。算来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也不说做什么的,就这么耗着。”
  能不顾忌着说了大堆的话,隐隐约约有告状的意味,看来宅子里的家仆确实被折腾的不轻。
  两人正说着话,贺牗眼尖,余光自院子里合欢树的枝叶间落在他身上,当即展了笑起身寒暄。
  “相公怎得不走正门?枝叶交错的扰人视线,未能及时拜见是儆言的不是。”
  听闻是盛鸿祯来了,刘望屁股底下登时如放了针,倏地起身站的笔直,脸色涨的比熟虾还红,一双眼睛抬也不是垂也不是,整个人别扭的像拧起来的麻花。
  贺牗轻笑一声下了力气拍拍他的胸口,“别拘着,相公可不喜过于呆板的。”
  这话说的刘望惊慌失措,强行让自己松下紧绷的神经,还勉强露出个笑。看起来更别扭了,还不如之前的。
  虽然自己确实不喜欢读书读的迂腐呆板的人,但被窥破喜好总不会愉快就是了。盛鸿祯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先是看了眼刘望,才同贺牗寒暄。
  “贺中丞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啧,开口第一句就带着要把客人委婉劝退的心思。
  他来时特地挑的盛鸿祯进宫授课的时辰,否则依照这人性子,听闻是行卷,恐怕他们连宅子的大门都进不了。就是得等,不过看来他运气不错,把人提前等来了。
  三个人陆续坐下,刘望是晚辈,自然坐的稍居于后,默默听两位大人说些有的没的。
  “儆言这两日新得了只八哥,黑羽鲜亮顺滑,精神劲儿十足又聪明的很,想来学话也快,特来献给相公解闷。”
  石桌上放着鸟笼,里面的八哥歪着脑袋用黑黢黢的眼珠子瞧着紫官服的人。
  盛鸿祯懒得同他赏只破鸟,更不会真信了对方的话,半点面子也不给的戳破真相。
  “贺牗,我只你惯爱送鸟笼络人心。”
  “嗯,是。”
  本是带着贬义的话,反而把人听的来精神了。贺牗很是赞同点头。
  盛鸿祯又说:“可你也该知道个最浅显的道理。世人所爱不同,总有人不吃这套。若是无事,恕不远送。”
  说罢就起身要走。贺牗忙不迭上前两手稳着对方的肩膀带着他重新落座,温声安抚。
  “有事有事。”
  似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人在场,贺牗冲要晾干的刘望道:“还不来拜见相公?”
  早就等的焦灼的刘望欣喜又紧张,在注视下恭敬行礼,“晚辈刘望见过相公。”
  贺牗提醒,“叫盛相。”
  盛鸿祯不由得侧目,心道这两个称呼有什么分别,无中生事。
  即便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太怕给人留下不好印象,刘望当真改口“盛相”,又行了礼。
  “这学生的本是向我行卷,只是儆言眼拙,看不出文章好坏,特劳烦相公瞧瞧。”
  贺牗一本正经,恍若真拿捏不定。
  说起来简单,弯弯绕绕的多。想是知道他不见行卷的学子才借着由头曲线行进。
  盛鸿祯原本要拒绝,转念一想赵献手中无可用之人,万一真是个人才,他破个例也要提拔上去。
  但等文章拿到手后,盛鸿祯有些惊讶。
  字迹文风都有刻意模仿他,这便算了,才学也是坛子里的水咣当响。
  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果然不能希冀贺牗的王八绿豆眼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浪费时间不说,还闹的心里堵得慌。
  盛鸿祯不是贺牗,什么想法都是不加润色直说,也不管人接不接受的来。他将文章还回去,简单直白评价。
  “你春闱必落榜。”
  刘望:“……”
  属于直接宣判死刑。
  眼见着人如霜打的茄子被家仆客客气气送走了。贺牗对如此直白的对话弄的心有余悸真诚建议,“相公,读书不易,说话大可委婉些,莫寒了他人心呐。”
  劝对方的时候,完全没记得昨日自己还说的“狗屁不通”。
  盛鸿祯把鸟笼往人怀里一扔,直将里面的八哥吓的好一阵扑腾。
  “带着你的破鸟滚。”
  “诶!相公,相公哪里去?”
  被鸟笼撞了个满怀,贺牗转手提着上面的挂钩,跟着盛鸿祯的背影一路追到中堂前才堪堪扯住紫色衣袖,“相公让儆言滚便滚,这八哥确实难得,只要相公收下了,是放归或煲汤,但凭处置。”
  不怪玉喜,实在是这人好似无赖难缠。盛鸿祯站在中堂的石阶上高了贺牗些许瞧他,片刻才伸手勾住鸟笼,叫了人来。
  “送后厨拔毛煲汤。”
  手指在铁钩处交汇,微微干燥的皮肤有瞬间相贴,像耳鬓厮磨的缠绵悱恻,直叫忍了很久的情思暗中翻腾。
  不肖得提醒,贺牗滚的干脆利落。
  赶车的马夫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主人家出来了,连忙搬出脚凳放稳了,扶着贺牗胳膊上马车。
  恍然错眼,车夫惊奇问:“家主耳朵怎得红了?”
  趁着车夫还没来得及细看,贺牗猛地捂住红热的耳朵,煞有其事道:“被盛相宅子里树上的虫子咬了。”
  这时节是春,正逢着蚊虫多了起来。车夫不疑有他,见人进车厢坐稳后赶车往宅邸去。
  相府内,得了吩咐的家仆刚把从笼子里抓出来的八哥送到后厨,就又被主人家叫回去。
  八哥被他握在手里拼命挣扎着,一举一动满是无辜。身上一根毛都没少。
  盛鸿祯看了眼就烦躁的移开目光。
  “送回笼子里罢。”
  万物皆有灵,他真不至于拿只禽类寻舒坦。
 
 
第12章 乱象
  王四奎吐的干净,连勒死顾七用的叫花鸡上的草绳都说的清清楚楚。杜介写字的手不见轻快,恨不得递个折子辞官算了。
  连着两日,又同大理寺和盛鸿祯等人商议后,一份折子终于递到了小皇帝手里。
  洋洋洒洒的长篇墨迹里,只有一句话令人惊愕。
  “定安侯顾宣武指使王四奎杀害亲子顾惟生。”
  顾惟生就是顾七。
  都说虎毒不食子,何况定安侯杀的还是嫡子。可是缘由呢?
  折子上说的倒是细,可惜做了他人刀刃的王四奎也不知晓其中缘由。这件事的结论怎么看都太过矛盾和不切实际。
  借此同昌乐侯府重修于好?
  赵献刚沐浴更衣,冲着探进殿内的日光懒散坐着,任由身后的内侍给他擦头发。泡过水的粉白指尖捏着折子一角细细摩挲。少顷就收回方才的猜测。
  定安侯祖上有从龙之功,如今荫及子孙的勋爵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世人虽然喜欢将两侯府并称,实则二者势力并不那么平齐。
  祖宗虽死,荣光还照着后代。定安侯势力较大,根本无需也不屑于去讨好他人,哪怕是昌乐侯,更不会以害死嫡子的代价。
  落雨那日,景中良来的莫名,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想到这,被伺候的舒服,要昏昏欲睡的赵献倏地睁开双眸起身,眼睛里一片清明。
  他动作突然,伺候擦发的小内侍没个防备,无心扯下几根头发,吓的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求饶。
  然而赵献此刻哪还想得起其他事,也没察觉到疼,只摒退了内侍又把福安喊过来交代。
  “高远呢?把他叫来。”
  神龙卫一般无事,来的都是能忙活多日的麻烦事。比如现下这两件。
  高远认真听小皇帝说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查王世昌和定安侯的资产。一个铺子都不能放过的那种。什么同昌乐侯府交集最多,来银子最多就着重查哪个。
  很麻烦,但得尽心尽力办好。
  自觉有了方向,赵献得了少有的安稳,气定神闲的等神龙卫有消息的那日。
  就是这安稳太短了些,短到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又出了一茬事。
  春闱愈发临近,主考官和副考官都还争夺不下。不是缺乏能胜任的人,是朝中各派都想安排自己的人去。吵的最激烈的就是保皇党和顾党。
  事情发生这日大清早,贺牗和同僚穿着官服在禁门外候着准备常朝。等盛鸿祯打着写有名姓的灯笼下马时,他盯着这人慢慢走向队伍前的背景,还觉得挂在那人革带后垂着晃悠的金鱼袋惹的人想去扯上一番。
  三声鼓后,众人由着盛鸿祯带领进宣政殿。
  小皇帝一身绛红圆领绣盘龙,看起来气色心情都不错。刚坐下来,屁股还没把椅子捂热,就有朝臣出列劝言。
  “春闱紧迫,还请陛下对考官人选早做定夺!”
  贺牗早起的困倦一扫而光,默默看这人要放什么屁。
  那人看着面生,想必刚够格进宣政殿里议政。上下牙齿一磕碰说的就是私心满满的话。
  “臣认为张轶大人可担此任。”
  这话听着实在滑稽,贺牗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立即憋回去。
  张轶是个什么人物?顾侯爷正妻的亲弟弟。合着绕来绕去还是顾党。
  殿内本就容不得喧哗,猝不及防的笑十分清晰的落在每个人耳朵里。方才进言的人铁青着脸寻着声儿望过来。
  贺牗板着脸,跟着巡视略愠怒低语,“还望各位大人莫要御前失仪。”
  御史台有监督众臣的责任,抓到什么错处都可能参上一本。是以当官的每次面圣都要谨慎再谨慎。
  他装的煞有其事,当真把那人唬了过去,还受了对方感激的眼神。
  坐在龙椅上看的一清二楚的赵献:“……”
  考官人选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已经争论了太久,小皇帝已然不耐,开口就带着烦躁。
  “主考官定盛相,副考官再商榷。”
  竟是理都没理会什劳子的张轶。
  又有一人跳出来言辞激烈劝诫,“陛下,盛相事务繁多,已是奔走劳累,还请陛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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