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一点也不喜欢秦冉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在秦冉沉默的时候胡思乱想。哪怕秦冉只是累了,不想说话,他都能脑补是不是自己做的哪件事遭到了秦冉的厌烦。
他也曾经不告而别,在没有申请休假的情况下独自跑到西海岸去玩了三天三夜。
秦冉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阿炤,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他脸上失落难掩,却还是故意坏笑了下,“是的,长官。”
有点资历的老兵都知道,去西海岸不嫖娼,就像吃冰激凌不要奶油一样,都是放屁。秦冉根本没问他这三天都跟谁在一起、睡在哪里。
于是他懂了,秦冉不在乎他。
等白鹰计划结束,最好他们一别两宽!
他都来不及发火,就在最后一战的前夕知道了秦冉要求婚的消息。
叶炤的字典里不存在“沉稳持重”四个字。八年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爱而生的。他在战机上敲开了指挥官的舱门,问秦冉:
“长官,我听说……”
秦冉不抬头看他,面容冷峻如旧,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打断他:
“这场战役很重要。有什么话,日落后再说吧。”
“……”
叶炤动了动唇,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他退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舱门,声音特别响,惊动了舱内的其他军官。众人都纷纷抬起了头,目光诧异地看向他。
几秒之后,叶炤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目光涣散地扫看着众人,干巴巴地说:“抱歉。”
“抱歉,长官。”他倚着钛合金的舱门轻声说着,脑子里闪回过所有秦冉认识的omega的脸孔。他们高贵又优雅,出身军政世家,活跃在上流社会中。毫无疑问,与秦冉特别相配。战役结束,将会有不少参与白鹰计划的骨干军官要和妻子团聚了。秦冉要结婚,这一点也不奇怪。秦冉所展望的未来里,根本没有他。
叶炤忍不住又在心里低声说:
是我高攀。
……
有那么一瞬,他决意战死在这里。
这样,至少秦冉可以永远记住他。
……
“长官,我不知道您从哪里来,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地下格斗场,成为我的第六名对手……您的前妻亡故不久,您就找到了我,标记了我,这也不重要。”
叶炤视死如归,目光一如当初违抗军令时那么决然: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死了,您会永远记得我吗?”
叶炤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平和,只是他的红瞳越发靡丽,瞳仁紧缩成一条竖线,已是猫科动物发动攻击前的最后警告。几秒后,他的身后渐渐出现了血猞猁半透明的影子来。
契主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波动,过度流溢的哀伤已经唤醒了精神体。血猞猁盘踞在这里,身子伏低,对秦冉露出了尖利的獠牙,警告秦冉放开他的契主。
秦冉坚定地回望过去,蓝瞳中幽光毕现。盥洗室忽然有疾风呼啸,随着窗口百叶帘的晃动,巨大的蛇形暗影逶迤而出,悄无声息攀上了大理石的墙壁。蛇信颤抖着吐出,仿若有形,壁灯忽然明暗扑朔,而后“砰”的一声,爆碎了。
黑曼巴蛇蛰伏在暗处,忽地竖起身体前段,颈部皮褶向两侧膨胀起来。贲张的倒水滴形蛇影在光滑的墙壁上愈发清晰,渐渐有了真实的具象,巨蟒似的,吐露出令人惊悚的蛇信。
秦冉单手环着怀中的人并无放松之意,他身后的黑曼巴则蛇头低俯,如同揽护幼崽似的,环踞在叶炤的周围,幽荧的蛇瞳逼视着他身后的血猞猁。
这蓄势待发的进攻动作,使血猞猁很快察觉到危险。
它失去了刚才的气势,两耳朝后耷拉着紧贴脑袋,四爪交错着连退了好几步,喉咙里仍旧发出低吼,以示对契主的保护立场。
这时,秦冉的开口,声音却显得低哑而遥远。
“阿炤,别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声音仿佛并非出自他口,而是来自那条硕大的黑曼巴蛇。
“你想知道答案,是吗?”秦冉松开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冷藏盒。
“也许你不知道我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回到这里,和你相遇。所以在回到这里之前,我对自己的记忆做好了存储备份,以防万一发生意外,比如我不慎死在这个超梦空间里。”
“你想看吗?”秦冉沉定地问。
叶炤并非第一次看到秦冉的精神体。时至今日,这条巨大的黑曼巴蛇仍然让他有些畏惧。但畏惧之余,那种熟悉的安心感又如期而至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夺走了秦冉手里的冷藏盒。
液氮汽化时冒出缕缕白烟,叶炤毫不犹豫,捏出了那枚生物芯片。
眼前是一片黑暗。他进入了裂隙存储空间。四周空无一物,空旷的混沌中忽然有一面光屏。微弱的电流声响起,然后他看到了光屏上显示的字样:
【生物磁场识别成功。】
【识别对象:挚爱】
叶炤的心脏无端颤了一下。
【正在进入存储空间……加载中,45%】
【100%加载已完成。正在进入场景……】
四周重新亮起,一缕晶体折射的光线刺痛了叶炤的眼睛。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才看清楚这是首都最高端的购物地段,流金座。“流金座”纵横八街,联邦顶级私人定制品牌在这里聚集。从日用到珠宝均有涉猎。
寒风料峭,街头播放着温缓的抒情爵士乐。宽阔的道路两旁,恒温玻璃罩子里摆放着初绽的湖蓝色矢车菊,花色烂漫,看上一眼就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清香。穿行此处的行人并不多,仅有的几位都穿着质感厚重的风衣,身后跟随着三四名持枪保镖。想必是非富即贵。
叶炤的视角锁定在他眼前的alpha身上。
Alpha军官穿着军部校官的黑色皮质风衣,匆忙的步伐逐渐放缓,直至停下,停在了Whisper旗舰店的门前。Whisper是一个高端珠宝定制品牌。这个品牌的主理人曾经负责开采联邦内可流通的稀有金属,蓝铂。后来他渐渐爱上了这种迷人的材质,为之创办了珠宝品牌Whisper,还邀请了不少获得了独立设计奖的珠宝设计师入驻。Whisper很快成了高定珠宝业的巨头。
也许是浪漫将期,Alpha一向冷厉的脸庞上缀有一丝温和的笑意。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随着门顶金铃晃动的轻响,他径直走入,往接待柜台而去。
“秦冉。”
Alpha军官自报姓名,同时抬起左手,眼睛看向腕表上显示的时间。
一名梳着背头的设计师从柜台下钻出来,恍然高喊:“秦长官!久等了!”
设计师回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布面纸袋子,交给alpha军官:
“这是您的定制钻戒!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对饰品表面做了特殊的处理,使他可以在奶油等物质里浸泡,但取出时不会沾染任何油脂。”
设计师恭谨阐述着他们的服务理念:“我们不会向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媒体以及其他顾客透露您的订单信息。请您放心。”
“祝您与您的未婚妻祈礼盟誓,浪漫不渝。”设计师朝他轻轻颔首,“这是您的账单,请您核对。”
Alpha军官轻声说了句“辛苦”,就在账单上签字落款。
叶炤看到了日期。
那是2月14日。
情人节。
很多年前的那个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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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冉的记忆下一章还有
只是天要亮了,我写不完就要去上班_(:з」∠)_
第20章 20.他的小猫①
生物芯片的存储内容经过了压缩。
秦冉仓促地读取了生物芯片,存储的回忆还没有经过解压释放。并不是每个场景都细致入微,琐碎的小事都以32倍速抑或更高速快进。只有主人所珍视的部分才会常速展现。
幕景飞速转换,Alpha军官上车又下车,走入首都饭店,进了厢式观光电梯。像监控器的回拨似的,时间飞速推移。
叶炤看到秦冉在观光梯里做着深呼吸,等待升顶。
卡顿的场景里,一切等比例模型都变得模糊,只有军官温和的脸色是那么清晰。他正细细摆弄着掌心里的首饰盒。
叮——
观光电梯稳稳停住,被精细养护的金属门向两侧打开,轴承摩擦间毫无声响。
军官高挑的身影倒映在走廊的镜面墙壁上,瞬间,转角处就有人小跑过来迎接。
“秦少校!”对联邦军部比较熟悉的人,大都清楚他军衔,问候都显得很恭敬,“今天是个浪漫的日子,露台人多拥挤,您需要先去贵宾休息室吗?”
军官不假思索:“不用。我在露台的中央的观景位等他。”军官挺拔的身姿吸引了周围不少omega的目光,就连alpha的都频频侧目。只不过优等alpha信息素的侵略性很强,使他们不敢多看,偷窥秦冉的人很快就战战兢兢避开了视线。
军官对这些置若罔闻,他边走,边向服务生确认:
“给我的预留位,是今晚观测天琴座的最佳位置吗?”
天琴座是属于M57星云中的“戒指星座”,距离这块大陆有6亿光年之遥。外围是明亮的蓝色恒星,中心则团簇着暗红色的恒星。一道几乎完全黑暗的裂隙使M57星云的外观酷似戒指。就是观测条件比较苛刻。商人逐利,不会放过每一个挣钱的噱头。于是今晚首都大饭店顶楼露台位的价格翻了十番。
“是的,少校。”服务生开窍了似的,忽然笑得很灿烂:“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不远处的花圃里埋着音响,流泻出柔缓的萨克斯乐。忽然音乐声一小,插播了一条声线甜美的提示:
“女士们,绅士们,天琴座星云的最佳观测时间为凌晨两点钟。露台预留位的来宾可以提前到二号柜台租借光学望远镜……”
军官又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
也许是他自认来得还很早,所以他放心地松下了一口气。要确保每个流程都在他的把控之内,今晚的他十分缜密,所做的筹备不亚于一场战地指挥。
秦冉是个条件优渥的alpha。他并不缺什么“浪漫的邂逅、朦胧梦幻的露水情缘”。想和他联姻的军政二代排成长队,想和他春风一度的单身或已婚omega更不计其数。他不可避免地周旋在这些人之间,只像雾里看花,逢场作戏。
在叶炤之前,所有的暧昧都让他觉得差了点意思。
他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挑战欲源于何故。
也许是叶炤从前也身经百战了,没有那么快就纯情地亮出底线。这让他们彼此间的难度升级……如果这是一场互相撩拨的游戏,那么这场游戏的难度,可能已经到达了地狱模式。
秦冉将首饰盒与一封信给了服务生,“要求在里面。”
今晚如果他不能逼得叶炤跟他摊牌、先承认自己的性别。他就决定让这枚戒指永远埋在蛋糕里。
忽然,露台远处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反射出一线水晶灯的光亮。
红发的Omega在这道光线里走进露台。
周围有几个alpha停住笑容,回头看向这个男孩。
男孩的发型自然又很精神,一眼就能看出是精心打扮过,但没有矫饰感。他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衬衫和宽松的灰色西装短裤。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两颗,没有领带,锁骨与胸前的纹理若隐若现。
芯片内,叶炤以数据幽灵的形式存在于这个空间里。他情不自禁拉开了一个椅子坐下,看向走进来的男孩。
这个男孩是几年前的他自己。
男孩的眼睛遥遥看向露台中央的alpha,在确认到对方只是一个人时,脸上抑制不住地浮动着期待与喜悦。这一切看起来都很久远了,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也确实是上辈子的事了。
叶炤看着这个男孩一步步走向露台中央,萨克斯音乐的声源更接近了。
光影烛影暧昧交叠,叶炤忍不住跟着他走过去。就好像回到了当初还喜欢秦冉的时候。
每一次休息时的见面,他都卸去了眉钉与所有耳饰。在揣摩了无数次秦冉的喜好后,尝试迎合着对方的审美。
重建战争后,首都地带的雾霾一直很重,空气都灰蒙蒙的。军官与政客因为崇尚实用主义,制服的颜色大多很深沉黯淡,加之高纬度地区温度整体偏低,厚重、沉郁的风格已经渗入了首都高干的着装习惯里。
男孩的红发是这里唯一的亮色。没有浮夸的造型,像一阵干净明媚的风。
男孩坐下时,军官觉得周围的阴沉沉的空气都被点亮了。
夜空静谧,桌边烛台的光火映照着男孩的五官棱角。他年龄还不大,有着朝青年过渡的趋势。但他的眼睛像永远长不大似的,看秦冉的目光总是露骨地使着坏。
“长官,今天我休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冉,“您今晚得给我一个在休息日还要执勤的理由。”
他嘴上说着“执勤”,却没有穿军部的制服。连枪都没有带。显然他也清楚,他的长官不是让他来执勤的,待会儿也不会载他去军部干活儿。
秦冉无声笑了下。他想,男孩的肉体会长大、衰老,但他的性格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长大。
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一凝,眼光警觉的扫看四周:“……附近没有媒体的记者吧?”
他把秦冉惹笑了。秦冉眉眼微弯成温和的弧度,“你希望有,还是没有呢?”
男孩皱了下眉,仿佛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有……也不错。”
“嗯?”秦冉的目光轻轻拂在他脸上。
“反正,要真的陷入舆论风波里,该烦恼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男孩爽朗地笑了,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秦冉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小虎牙与梨涡。
“对吗,长官?”男孩看似不经意的问句里,藏有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
秦冉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比较好。好几句话了,他们都还没进入正题。连今晚的天气和星座观测都还没加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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