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有的家族不想站队又怎么办?”
“威逼。”唐演抬眸:“利诱。”
“求财者最下等,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要我们给得够多,他们可以为玄家所用,也可以为我们唐家所用。”
“至于威逼——把柄千万,哪怕是冤枉的,诸位大人在明了我们的用意后,想来也不会太过于抗拒,而我们的核心主要还是在其余真真切切能为我唐家所用的人身上。我们与玄家最大的不同便就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他们可以藏在暗处使绊子,我们也可以借用万民的悠悠众口堵住他们的嘴巴。”
回想着唐演所说的话,谢寅静默地端水喝了一口,已经放凉的白开水入喉,在这分明是夏季的炎热天气里却给谢寅带来了一股难忍的寒意。
唐演说得没错,很多时候比起坐以待毙和左躲右躲,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主动出击,意味着必然会出现的伤亡。
谢寅知道过于激进到底会带来怎么样的伤害,他父母的死是被玄家逼上绝路,现在轮到唐家,还会如此吗?
谢寅不知道。
谢寅还记得曾经谢家大院里有多么热闹,他真正出名是在十四岁的边防之战。
可在那之前,他没少去边陲沙城玩耍,与阵营中的武士们同吃同住,那些尚且鲜活的人在一朝谋害之中成了黄沙骨灰,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因那些计谋而变得如此差劲。
所以谢寅比其他人都要清楚,玄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也正是那些人的死亡,让谢寅心有余悸,他担心太多的牺牲,也害怕有更多人同自己一样被伤害,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的瞻前顾后。
而现在唐演所说的话,无疑是对谢寅的一记重击。
正如唐演所说,一味躲躲藏藏绝对不会比主动出击给人带来的伤害更大。
比如像是黄家的这件事,如果他们错过前段时间的机会,下回再想抓到黄家的把柄只会是难上加难,更遑论现在便就分了玄家的势力。
“当然了。”唐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倾身:“你谢家还需在幕后不动,你我的交情是你我的交情,唐谢两家的交情是家族之间的交情,以谢家目前的情况,还不适合完全走到明面上来,总要留些人给玄家猜忌才好。”
谢寅看着少年如墨的眼睛,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家不比唐家。
谢家早已失了势力,这么多年谢寅自己又不常在京都与人来往,手边所使用的大多不过是旧部。
如果要牺牲,必然是先牺牲谢家而非唐家。
唐演的这番话,是在保谢家。
不知怎么的,唐演那句“我想让你活”又再次回荡在了谢寅的脑海当中。
鬼使神差,谢寅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唐演眼下的红痣。
“……?”唐演感觉到自己脸颊侧边的冰凉,因着暑热,他下意识朝着那掌心贴得更近,对方的掌心覆盖着一层浅浅的茧子,摩挲在脸颊上不能说是太舒服,可偏偏那凉凉的温度又让人难以忽视。
他不明白谢寅的动,可还是如猫般用脸颊在谢寅掌心蹭了两下:“……你的手,很凉。”
这一声才叫谢寅如大梦初醒,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掌,往日里苍白的脸颊也因这动作而莫名生出了两团红晕,他耳根发烫,仿佛刚才抚摸唐演的掌心都开始着起火来,胸腔内的心跳声让他思绪都变得有些不明,说话便也磕磕绊绊。
“……是吗?”
唐演完全没有察觉到谢寅的心思,他又靠近了些,伸手就要去撩谢寅的垂发。
“你的病当真很难治吗?”
两人身躯因动作贴得很近,特别是这半月的时间里,唐演的身形犹如抽条般猛长,如今已经彻底褪去了初见时候的幼稚,直奔着谢寅的身高来。
可最终还是停在了矮谢寅半个头的位置,也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继续长。
谢寅见少年靠近自己,更是有些慌神,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荒唐之举,忙摇了摇头往后撤退了小半步。
室内暧昧氛围渐渐扩散开,最终却还是以谢寅打碎了一只茶盏告终。
第45章 春宵一刻
谢寅离开后,唐演几乎可以说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前世唐家人覆灭时大片大片的血液几乎是侵占了唐演的整个前半段梦境。
他前生最后尽管只是经历了那么几天的饥寒交迫,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境里,那些时间似乎都被无限拉长了。
唐演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方盒子里,无论怎么逃也都无法从这世界逃出,十四岁以前的黑白荒芜梦境让唐演怒火中烧,直到他的及冠礼被人送上了一盒可以说是冰冷的珠宝,他的血液才再次温热了起来。
在那个梦境里,他与谢寅的初识并不是在安河镇又或者如前世那样是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
相反,他们是挚友,一见如故。
最终在上元佳节一吻定情,如同话本子般美好又朦胧。
唐演的梦境最后是定格在了他与谢寅的亲吻之上,他原本以为这便就是这梦境的结局,可紧接着下一秒,那张他与谢寅亲吻的梦境便就在瞬间崩塌。
红烛高燃,帷幔叠叠,肌肤之亲。
看不清楚脸的男人低喘与唐演自己的声音交叠令人下意识腿软,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正置身于梦境还是现实,简直和被鬼魂魇住了打一般久久让人回不过神。
砰砰砰!
好几声敲门声不合时宜地闯入这羁旅梦境,唐演忽地惊醒,他猛一个鲤鱼打挺,半晌还没回过神来。
“唐演,你在不在里面?怎么还不醒,这回是真的要迟到了!”
王世明的声音从门板外传来。
唐演正想要应声,却在突然间感觉不对劲,他一个翻身,只觉得自己皮肤上有些湿漉漉的。
半晌,唐演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随着意识的回笼,唐演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他慌乱地扯住盖在身上的被单,再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去撩开自己的被单。
还不等唐演确认自己心里面的想法,门外的王世明便就已经按捺不住,“怎么不回答,在不在啊?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进来——”
还没来得及推门,唐演便马上将被子摁下转头朝着正门口喊:“别进来!”
门外被好友这样的喊声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没有继续推开门的动作。
眼见好友的神身影在门口杵着,很是疑惑地应答:“哦,哦,好。”
“你先去书院吧,我稍后就来,若是先生画卯,你替我说一句我起晚了,稍后便到。”唐演放软了声音。
王世明虽然还是有些疑惑唐演的态度,但听唐演没有其他异状,只吩咐了几句动作快些便就离开了。
唐演这才从榻上下来。
只见他白色的亵裤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连带着被褥上面也未曾幸免留下了些许水渍。
回想起来昨日的臊人梦,唐演的脸颊便就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就是脑子也有些发昏了起来。
按理来说,大周男子十五及冠已经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特别是家里的庶子,除非真的是特别有本事。
而其他无需子承父业,倒不如早早成家搬出府邸,也比留下争家产要来得更加划算,所以像唐演这么大的庶子,多都已经开始物色好人家的姑娘,如果岳丈在朝中关系深厚,对自己的仕途也会多有帮助,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一些人甚至已经是有了儿女绕膝。
在前世的时候唐演与胡璇樱关系不好,唐若儿自然也不会为了他去张罗婚事,再加上他自己不乐意,所以前世唐演一直到了二十多还未成婚,不过今生今世变化颇多。
如今湿漉漉的一滩便就像是在提醒他,等到年尾及冠,后面还有不少的杂事要烦忧。
不过眼前最让唐演感到不安的是,他如今梦境里的人脸是谢寅。
睡梦之中的触感以及气息都无比真实,如梦似幻之间透露着些许真实,只光让人想着便就惊觉魂牵梦萦,特别是谢寅的那张脸。
原本在现实世界里面看谢寅本身就已经长相极佳,而沾染上情欲变得绯红的脸颊则更加让人口干舌燥。
唐演自知自己骨子里面已经不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他很清楚自己对谢寅是有欲望的。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就有了。
可现在唐演的躯壳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身高抽条与心思猛涨的时候,那些来不及发泄出来的便就成了细细密密的青色胡茬生长出来。
唐演抚摸着有些扎手的小胡须,再随意将脸上身上都收拾了一番,最后才打包了房间里面那些沾了自己玩意儿的被单偷摸摸到了书院准备的浆洗室里清理了个干净。
原本这都该是下人的活计,可白鹿书院一贯不准许书院里面的学生养尊处优,浆洗衣物自然也就是他们自己需要做的。
好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在书院里上课,一时半会儿倒没有人会戳穿唐演的窘境。
为了避免晾晒时尴尬,唐演还故意将整条被子都沾到湿透,不过整条被褥都还在滴水,看起来也是有些格外显眼的。
唐演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杂活,手上功夫快也没有诸多抱怨,只是在倒掉废水的时候脑子里面始终都在想谢寅的问题。
前世他与谢寅交集不多,即便是多也是谢寅死后的事情。
今生今世他们两人倒从安河镇便就认识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他们始终都是统一战线,便就免不了要接触相见。
唐演在前世的时候早就知晓自己的龙阳之好,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春梦对象是谢寅的时候也并未太过于震惊,不过许多年没有经历过,让他一时半刻有些惊讶罢了。
现在最让唐演在意的问题便就是——谢寅对他感情如何?
在前世的时候,唐演先将李昭认作是赠予自己一箱子珠宝的恩人,与其相交。
除此之外,身边似乎再没有出现过任何人,感情史说清白也不为过。
更何况前世在京都逃难的那几天,唐演便就明白了李昭此人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其他,感情早如死灰,实在是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什么恋爱。
如今要他一个几乎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当真是比登天还要难一点。
要说谢寅有情,有的又是什么情谊?
要说没有情谊,那昨晚谢寅所表现出来的又全然不像是与自己清白。
越想越头疼,唐演扶着自己的太阳穴揉了揉,索性便就先不再想。
现在唐家与玄家的斗争已经摆在明面,情情爱爱之事应当是暂且搁置,若是考虑太多,只会乱了人的心智。
这么想着,唐演把脑海里那些有的没的全部都甩出了脑海之中准备朝秋菊院去。
然而还没有走出浆洗房,面前的路便就先被一人拦住。
只见唐文现在已经完全撕掉了在他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刻苦与忍气吞声,在看向唐演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愤怒不满以及厌恶。
唐演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自己这位心思深重的表哥,也不清楚对方好端端不去书院里面读书,翘课特意来此的原因。
现在唐若儿在唐家过得不好,这段时间唐文有去过书信给唐府,想必要知道了事情缘由。
一旦唐若儿在唐府中不成气候,那么现在的唐文也不过是一只能被人任人拿捏的蝼蚁。
左右现在唐演都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如今被堵截,唐演的第一反应就是唐文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唐演这年头还没有消下去,唐文便就先将唐演堵在墙角一脸憎恶:“为何昨夜谢寅从你房中出来,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态度称不上客气唐演是早有准备,可在听见唐文质问的话时,唐演便就愣住了。
他本以为唐文是玄家派来诈他话的。
毕竟在京中久传他与谢寅关系不同寻常的传闻,玄家要确定谢家到底与自己关系好还是与唐家关系好才更加方便下手,如今玄家刚因黄家的连坐伤了气血,现在行为处事自然需要更加小心。
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玄家派唐文前来,那应当也不会说话之间如此直白。
唐文现在的情绪不像是要诈自己的话,反倒更像是——抓奸。
这念头浮现在唐演脑海中后,随之而来的便就是难以言喻的荒唐之感。
如果说谢寅与李昭有关系的话,他还信些。
前世唐文与谢寅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那现在唐文的态度又是在做什么?
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这让唐演的右眼不由自主地轻跳了下。
倒也不知道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理,唐演看向唐文,并未正面回答唐文的问题,反倒是微微偏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东西。”
“别装蒜了。”唐文死死扣住唐演的手腕,目眦欲裂,“我分明看见他晚上进了你房间又出来,现在还不是浆洗日,你便就来洗被单,你……你……”
他接连说了两个“你”字,因情绪激动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如此一听,唐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唐文昨夜是看见了谢寅与他一同进入房中谈话,只是并未靠近,不知道他们两人在里面做什么,不过止不住对方想要打探的心思,连课都不去上直接便就来唐演面前自讨没趣了起来。
唐演并没有太多兴趣要给唐文解释自己什么,他只是看了眼唐文,“只是洗个被褥而已,有什么好值得你震惊的?”
“你简直不知羞耻!”唐文自诩是文人雅士,不屑于与人争吵,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这话。
唐演却不接茬:“不知羞耻?你在骂谁?是在骂你自己家妄想鸠占鹊巢,命人在安河镇对我百般折磨,最后等到我被接回来,还想用计令我感恩戴德吗?”
“胡说八道!”唐文与唐若儿一样,一贯都是喜欢出阴招损招。
可若是对上唐演这样直白戳人心窝子的,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嘴,十分轻易地便就被气到了一个人仰马翻。
唐演懒得搭理唐文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他翻了个冲天的白眼,挣脱开唐文拽住自己手腕的手就要先行离开。
然而就在唐演走过唐文身侧的时候,唐文却是咬牙切齿低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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