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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沉默着的或坐或站在空无一人的旅馆里面吃着干粮。
宿云刚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他，医疗队的其他人都好好的留在了旅馆里面，但由于被注射了大量麻药，所以到现在都还是昏睡着。
看来陈源并没有要把这些beta的医学生都带上的意思。
宿云倚靠在门框上，冷眼往旅馆内部瞧着。
除去早先几个就做出选择不和他们任何一个队伍离开走的alpha，其他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
“真不带上他们了？”余径从不远处走来，他站在台阶下方抬头看向宿云，声音放的很低。
按照余径的说法，陈源这次的运送必然会做好十全的准备，带着这些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年轻人再去，压根就无异于送死。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整个B队的覆灭，但对宿云来说，那些尚且鲜活的生命确实是已经消散在宇宙之中。
雷志勇最开始就是奔着要给他妹妹报仇的想法才会靠近自己，后面他们两人谈不上至交好友，但却也同样可以小谈一二。
雷小凡更是不用说，愣头青一个，所以在赴死的时候也用了最愣的方式。
仿佛对方的喊叫声还在耳边响动，宿云感觉自己耳膜鼓鼓的，隐隐有些作疼。
除了这两人以外，还有那些在自己演讲说动下参与到这次任务里面的年轻人。
他记得自己承诺要为他们争到军功，不论生死，但宿云从未想过，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表现出个人，便就已经全军覆没。
……星际联邦不会承认任何一个白板的牺牲者。
宿云垂下眼眸，单手盖着一侧耳朵，再是摇头：“……不带了。”
一个也不带了。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宿云把声音放到了最轻，就连余径也不过是勉强听清楚宿云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雷志勇牺牲，现在队伍里面可以发号施令的人就只剩下了宿云一人。
在傍晚时分，宿云宣布了任务失败，队伍就地解散的事情。
旅馆里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发出异议。
在离去的时候，宿云瞄见有人脸上露出的放松表情，他未言语，只径直回到了房间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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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四处寂静无声。
宿云趁着无人注意，从房间里面摸了出来。
犯人是陈源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仅是小桑赞的指正，还有早先的种种疑点也都被宿云在翻来覆去间全部都清点了个遍。
唯独是年龄和身份的问题。
要是可以做到能在星际联邦的系统里面为非作歹，像是陈源这种身份肯定是不够的。
为了这件事，宿云特意动用了自己的权限查询了内部信息网，早先每一次他的查探都会被有心之人用早就备好的东西以假乱真，他也已经习惯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自己，这一回宿云登录内网的速度很快。
不一会儿就加载出了有有关于陈源的全部信息。
正如“陈源”自述那样，在报告当中，宿云搜索到了陈源保留在星际军校的学籍，同时也搜索到了当年陈源前去查看恶性肿瘤这项病症的医院。
不过很可惜的是，在九年前正值战乱之时，像是医疗队都是非常精贵的人才。
大部分医院的人学艺不精不说，要价也无比昂贵。
后面档案就再也没有更新过“陈源”就诊的信息，但在这九年时间里面，陈源有一直保留学籍。
而在前段时间，陈源这个人的身份档案再次重启。
有人在九年前就已经选定了陈源作为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又或者说，陈源这个人可能从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这彻头彻尾是一个被人创造出来的人生，只为了应付过调查和在被怀疑的时候用来转移注意力。
从最开始，他们就被“陈源”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至于最近的动乱，不过是这个人已经和众人玩腻了躲躲藏藏的游戏，再加上自己有意识的追查，让对方逐渐感到了危机感。
再加上他们所谓的“疫苗”已经成型，对方才会主动出击，现身于众人面前。
至于前段时间的夜翼入侵……
宿云将冰凉的手摸进口袋里，他抚摸着里面两样硬邦邦的东西，再像是十分安心地松了口气。
这两个东西都在的话，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将运送的队伍逼停。
他在傍晚的时候和余径说自己想要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会儿，对方本身就事事顺他意，也知道自己才受到巨大的精神冲击，二话不说就立刻给他空出了一个房间单独休息。
这也是宿云能在这个时候偷偷出来的原因。
他下午回答余径自己一个都“不带了”，是真的“一个都不带”。
既然最开始就是以他的血液引起的一场灾难，那现在就由他这个灾难的源头阻拦吧。
他们无所谓的牺牲太多了。
余径的身份特殊，一旦他发生任何事情，后续牵连甚广。
宿云并不知道余径所说地球军发生了一些事情是什么事，但很显然，地球也并非是他们想象中那么和谐。
现在的地球军状态已然达到饱和，保守派与激进派能在幸存者基地依靠一道法律法规共存少不了头领的带领。
要是他们的头领消失，地球上会陷入的动乱也是难以想象的。
余径很强，但宿云现在不想用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赌博。
他曾经豪赌过一次，然后血本无归。
在和余径决定要选择第二个方案的时候，宿云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看着前面黑漆漆的山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宿云突然间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回想起来余径曾经对他说过，在九年前他和哈里曼决定执行西塔入侵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就将他抛下了。
当时宿云还在想，没准自己那个时候也有苦衷。
现在在冷风的吹拂之下，宿云突然间明白过来。
不是苦衷，也不是任何其他的东西。
是一些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放弃的责任。
一旦坐到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安排。
九年前地球势单力薄，哈里曼半只脚还在新星球和审判塔内部，能够扛起大梁的人只能是当时地球上所拥有不多的alpha基因的alpha们。
大概是经过了长久的商议和考量，九年前的自己选择了余径。
那句“等我回来就可以结合”的话，极有可能是因为宿云知道，自己也许不能从这次的计划中活着走出来。
他的大义和自私在众人与私人之间泾渭分明。
在大义上，他想要有人能够为他坐镇自己守护过的地方。
在私人上，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永恒记得住自己。
不需要恢复记忆，宿云甚至已经能将过去复盘个七七八八。
余径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将那些人的运送路线共享给过宿云，边境的地图虽然被人动过手脚，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
那就是边境连通中心城，确实是只有一条铁轨可以进出。
纯靠车辆的话，关卡众多，无名神教派里面的人不会冒这个险。
宿云就像是一个漫无目的地旅人游荡到了火车站的附近。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宿云每哈出一口气，便就是一层成团的白雾。
不一会儿，宿云就听见了从夜色里面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人也都发现了宿云的存在，他们站在宿云看不清楚的阴影里面，迟迟都没有动作。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也许早就被他们给一枪崩掉了。
在经历过对B队的屠杀以及整个村庄牺牲的事件后，就算是再有怎么样的软心肠现在也该是硬的像块石头。
宿云很清楚他们没有直接动手杀死自己的理由是自己的血液。
他刻意没有去看那些人，只像是过路的旅人一样背靠在站台的柱子墙上。
“把陈源叫来。”
阴影里面的人顿了下，再由一个粗犷的声音阴恻恻作答：“陈教授不在，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们说。”
宿云没有回答，只张开眼看向轨道：“你们想出去的话必须要经过轨道，要是轨道被炸毁了，你们就出不去了，任务失败的话，陈源会怎么处罚你们？”
“你……”那人大概是没想到宿云会这么说，先是上前一步，但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的人说了，那个旅馆里面的人现在都睡得和死猪一样，没有人出来，你要靠什么炸了铁轨，靠你一个人吗？”
宿云抿着唇没有回答。
“识相点的话就赶紧滚开，如果不是看在你身上的血还有点用的份上……”
那大汉还没有骂完，就先听宿云发出一声轻笑。
“只是——有一点用吗？”
第84章 【火车站】狄河-84
宿云当然知道自己的分量究竟有多少，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单枪赴会。
从上次王铭的状态来看，给王铭注射的那一只恐怕是最贴合他们准备出来的药剂，但很显然的，这些药剂还是难免会有些不稳定。
既然自己的血液是原材料，那么他们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么快就死掉。
这才是宿云来面对众人的资本。
他垂下眼眸，又一次用指尖触碰了下口袋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有棱有角的冰凉触感让宿云安下心不少。
大汉咬牙，见宿云当真是软硬不吃，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了办法。
毕竟要是在他上面的那位要是真的发起火来，他们这些人都得一并遭殃。
眼见对方确实是不敢动手，他们便就都僵持在了这火车站休息室里。
那边忌惮宿云会突然间拿出什么杀手锏把他们的任务物品毁于一旦，收拾东西的时候便都是躲着宿云来。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所有货物都已经被伪装好装上车，宿云才起身打破了那些人忙碌的身影。
“我要和陈源见面，就现在。”宿云站在那些负责装货的人面前。
负责装货的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很是为难的表情，最后才由一个人钻到那大汉的面前，一会儿指了指自己，一会儿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汉脸上很快就露出了十分愤怒的神色，再是中气十足地对那两个小喽啰喊出了个“滚”字。
他声音很大，几乎整个车站内部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宿云却是面不改色，只将旁边的凳子拖过来一屁股坐下。
见这情况，大汉也没有办法，转身离开一个人偷偷摸摸打开对讲机联系起陈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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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源谈不上是姗姗来迟，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宿云就看见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瘦削身影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当中。
“长官。”陈源站在宿云的面前，双手插兜，清秀的脸庞上面带着一丝丝冷漠。
他嘴上虽然喊的是长官，但他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宿云，将宿云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面。
在外人看来，陈源在气势上就已经高出了宿云不知道多少节。
但宿云却是面不改色，他单手搭在椅背上，精致漂亮的脸上不含多少表情，颇有些冷面阎王的意思。
特别是在抬头看向陈源的时候，陈源可以很清晰感觉到对方那种寂静无声的怒火，可当对方转过视线，那种感觉便就立刻消失了，简直就像是他的一场错觉。
在沉默了一两分钟后，宿云才是懒洋洋活动筋骨一般坐直了身体，然而还没有一秒钟，他便就弓着腰将双手指腹相抵，弯腰看向了地面。
像是犹豫，也像是不想面对什么一样。
“你们在中心城里面安排了多少人？”宿云问。
陈源没想到宿云会询问这个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把视线先放在了已经被清理出来的轨道上：“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我的身份到底是谁，你应该已经调查出来之前我说的身份都是谎话了吧。”
宿云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宿云才是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谁。”
“哦，是吗。说说看你的答案。”陈源的声音趋近于是平淡的，好像并不意外宿云的话，但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以听得出来在他冷漠声线下隐匿起来的一丝紧张。
“我在大学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朋友。”
“他和我是大学室友，他是个beta，我是个omega，在星际军校那种alpha云集的地方，应该是一起不受人待见的，不过我们两人成绩都还算是不错，所以格外得人青睐。”
宿云双眼紧盯着自己双腿之间的距离，像是要通过这样的动作使得自己全神贯注，“在毕业以后，我们两人也是以一前一后的成绩进入审判塔任职，他在医疗研究部，我在审判系，我们两人都在最底层做着繁琐的杂活。”
“随着任职时间的增加以及我们各自为部门作出的贡献，我们两人从刚出学校的愣头青慢慢成熟，但我们两人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变得彼此疏远。”
“从某种方面来说，是我那个朋友一直都在想办法照顾我。”
“我大学不记得自己的发信期，是他固定时间提醒我注射抑制剂。”
“我工作上受伤，是他第一时间帮我疗伤收拾残局。”
“我被人冤枉被捕入狱，当时的审判官因为误会想要用饥饿和干渴逼迫我就范，是他先帮我解决了这些杂事。”
“后面我被人追杀，也是他代替我先挨了一个疯子结结实实的一拳头。”
随着这些被说出来的话，宿云也缓缓陷入到了回忆里面。
无数个片段像是蜂巢一样在宿云的脑海里面聚集起来，那些美好的记忆则是被榨出来的蜂蜜，粘稠地向下滴落，直到把整个过去包裹，浸透。
陈源的面色僵硬，好几次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都被宿云抢先一步开口阻止。
宿云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宿云就抬起头来，棕色的瞳孔里面倒映出来陈源已经铁青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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