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时目光却去注视陆星野身边的少年,是个陌生面孔。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浓黑,脸蛋雪白漂亮。
雍容认识陆星野十几年了,陆星野七岁时害第一颗蛀牙就是他拔的,所以关于陆星野的事,他大概都知道。想来这就是陆星野新找的小男朋友,竟然还是个乖巧的学生仔。
陆星野把他的“小男朋友”拉到雍容面前,抬手指着对方略肿起的脸说,“庸医,你帮他把蛀牙拔了。”
“妈的,还叫。”雍容实在厌恶这个绰号,“你这么叫还能有人来找我看病吗?你叫什么不好偏叫这个!”
陆星野被他狠狠拍了一个巴掌,额头直发疼,嘴上却不认输,“那你换个姓。”
“我爹就姓雍,我难道换爹?”雍容说着指挥邵西臣去牙椅上躺着。
陆星野嘿嘿笑,说出句欠揍的话来,“那你喊我爹,跟我的姓,陆医就很正常。”
他说时帮邵西臣去收书包,见对方正牵起嘴角微微笑。两人目光相触,邵西臣又收敛了表情。
“去你妈的。”雍容把假牙砸在陆星野脸上,愤怒得有些脸红。
陆星野手捂着嘴疼得想流泪,雍容刚刚错手砸中了他坏掉的牙床。
“怎么了?”邵西臣问他。
陆星野抬头,很不情愿地讲,“牙疼。”
邵西臣反应过来,没再讲话,只环抱双臂看着他,一副忍笑的表情。
“你怎么也牙疼?”雍容走上来一把掐住陆星野的下颌,用力捏紧,命令他,“张嘴。”
陆星野张开嘴,雍容拿小电筒一照,看见了血红的小窟窿。他一拍陆星野的后脑勺,问他,“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没有啊。”陆星野嘟囔了一句,“是家暴。”
站在旁边的邵西臣眼皮一跳,皱着眉去瞪陆星野,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而雍容不明所以,闻言有些吃惊,“你干爹跟你爸舍得打你?”
他是知道岳川跟陆元卿的,把陆星野这个臭小子惯得都无法无天了。别说打,连陆星野掉跟头发丝都心疼。
陆星野一双顽皮活泼的大眼睛溜到邵西臣脸上,下巴一抬,解释说,“被他家暴的。”
“你——”邵西臣这时已经坐在牙椅上了,正想站起来却又被雍容按回去。他觉得就是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便好脾气地劝邵西臣,“哎,不要跟这个臭小子一般见识。”
邵西臣因为又开始犯牙疼,只闷闷地哼了声。
“你干什么了挨打?”雍容一边准备器具一边问。
“亲他嘴了。”陆星野坦白,然后他就看见邵西臣整个耳廓都发红,睫毛狠狠颤了两下,终于忍无可忍坐起来,“陆星野,你能不能闭嘴。”
雍容拍拍邵西臣的肩膀,善意开口,“我帮你,你别激动。”
他从桌上扯了胶带走向陆星野,三下两下就把陆星野的嘴封上了,“闭嘴,听见没有,你男朋友发话了。”
邵西臣半捏着拳头,心想,还不如不帮。他没再说话,只能僵硬地躺回去。
陆星野闻言笑弯了眉眼,很高兴地用力点头,啪啪拍了两下嘴,让胶带粘得更严实。
看来是雍容误会了,虽然他跟邵西臣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不算是朋友。但被人误解也好,虚假的也好,他总获得了几分钟时间去做邵西臣的男朋友。
陆星野闭了嘴,诊室里便安静下来。雍容专心致志给邵西臣拔牙,他虽是五大三粗,但心细,动作快技术好,邵西臣几乎没遭什么疼就完成了手术。他摸着仍然高肿的半边脸,牙床又酸又麻,心里却觉得很轻松。
轮到陆星野,雍容只是简单帮他处理了破口,种牙得等一阵子,让牙槽完全恢复好才行。陆星野也不着急,掉的是边角料,不影响美观,也不影响吃饭,空着就空着吧。
他正想掏钱结账,邵西臣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雍容。因为嘴里还塞着棉花,他不便张口,只是微点了点头。
雍容会意,接了钱,也不数,直接扔进抽屉里。他叮嘱邵西臣,“少吃甜食,注意保持口腔清洁。”
接着,他又扭头冲陆星野吼道,“你少欺负人家。”
陆星野看着邵西臣笑,很不要脸地讲,“喜欢还来不及呢,哪敢欺负。”
邵西臣没理会,只是面无表情瞥了陆星野一眼,他觉得自己应该早日习惯陆星野这种流氓式的拨雨撩云。
两人出了雍医馆才觉肚饿,但牙床还半麻半疼,根本吃不了东西。陆星野想着带邵西臣去喝粥,但邵西臣赶着要回学校。
下午三点二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截止返校了。
陆星野在心里骂蛟江书院,破学校规矩倒是多。他上学的时候从来没遵守过,但邵西臣不一样,邵西臣品学兼优,宁可不吃饭也不能翘课不学习。
谁叫他喜欢上这么个学霸,陆星野叹一口气,拦了辆出租打算把邵西臣送回书院。人刚坐进车里,手机却突然铃铃地响,他有些烦躁,看都没看就挂断了。
邵西臣瞥他一眼,没作声。但半分钟之后,电话又响了,陆星野依然挂断。
第三次的时候,邵西臣终于沉声说,“你接。”
陆星野听话地去掏手机,想接,但一看来电提示,厌恶地翻了个白眼,立即挂掉了。
“怎么不接?”邵西臣皱着眉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就是一个——”话没说完,叮咚一声响,是条信息。陆星野打开收件箱,看到了来自老K的彩信。
是张全裸照,通体的毛发都剃除了,连私密部位也是干干净净。可爱的粉色器官软乎乎地垂在腿间,老K指尖点在小孔处,那里微微渗出潮湿粘稠的液体。
陆星野手一抖,诺基亚直接摔在了脚座上。正要去捡,邵西臣却快他一步俯下了身。
陆星野心慌意乱,忙扑上去夺,他握着邵西臣的手,说道,“不认识的,发错了。”
“哦,是吗?”邵西臣一抬眉,看着陆星野惊慌的样子心里更加好奇。他用力一抽手,按亮屏幕去看。
当那个年轻漂亮的男性裸体出现在视线中,邵西臣愣了片刻。他蹙起眉,语气嘲讽,“不认识的给你发裸照,还管你叫陆哥?”
邵西臣觉得自己很反常,似乎是在生气,其实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但陆星野才在几分钟之前向自己剖白,说喜欢他,说要护着他。而几分钟之后,他就在看别人的裸照。陆星野,他的感情跟承诺,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不是。”陆星野想坦白,却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邵西臣,这是他曾经打野炮的对象,那他就真完了。
但证据确凿,陆星野百口莫辩,他只能说,“我没跟他见面了,是他老缠着我。”
邵西臣把手机扔还给陆星野,说道,“不用跟我解释。”
陆星野没话讲,攥着手机很落寞地笑了一下。邵西臣不喜欢他,所以不在乎他是不是滥交,是不是另有情人。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邵西臣犯不着为他吃醋。
手机叮咚一响,老K又来信息了:“陆哥,够不够干净,够不够嫩?晚上一起去玩吧,我保证让你干到爽。”
陆星野没回复,直接把发骚的老K拉入黑名单。他转头跟邵西臣说,“以后我不这样了。”
“跟我没关系。”邵西臣说完便阖上眼,头靠在车窗上养神。
陆星野沉默不语,直到车子突然拐弯,身体一倾,陆星野整个人撞进了邵西臣怀里。邵西臣猛地睁眼,低头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陆星野的脸贴在邵西臣胸口,他怔怔地凝视着邵西臣,手指温柔又克制地去摸他的掌心,“我只喜欢你。”
邵西臣沉默了片刻,问他,“多久?”
“嗯?”陆星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邵西臣。而邵西臣没再说话,只一把将他推开。
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行驶,颠簸起伏,陆星野抓着前座的椅背,他把头靠在上面,一边看邵西臣,一边想他刚才的话。
多久,邵西臣问他多久。陆星野缓缓开口,“我只喜欢你,喜欢多久?”
邵西臣回望他,冷笑一声,“你是在问我吗?搞不清楚你自己就不要来招我。”
再次转弯的时候,陆星野趁势倾身,他抓住邵西臣的手,回答,“很久。”
车开进隧道,一片浓重的暗影盖上来。陆星野看不清邵西臣的表情,只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像潮水,像鸟的振翅,像鼓点。不对,陆星野惊觉,这是他自己的心跳。
邵西臣没说话,轻轻推开陆星野的手。
热烈雪白的阳光重新从车窗照进来,陆星野看到邵西臣又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不曾听见他的表白。
陆星野小心翼翼地去握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松开,又握紧。他坐直身体,用很轻的声音为自己辩解,“说了不抱你,不亲你,拉一下手我不保证。”
“滚。”邵西臣语气柔和地骂了一句,迅速抽回手去。
陆星野忍不住笑,厚脸皮地说,“老子不滚。”
第14章 十四、厕所里的他跟他
陆星野把邵西臣送回学校又去了菁华苑,岳川的桑塔纳还停在小区里,他得去取。
陆星野在路上接到魏瑜的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去迪厅玩。陆星野说自己可能得晚点到,魏瑜调侃他,“是不是要去学校带你的小宝贝儿?”
“邵西臣哪儿有空啊!”陆星野顺嘴回答。
“啧,谁跟你说邵西臣,夏清呢?”
陆星野捏着手机有些愣神,他又忘了,今晚约了夏清见面。
所以,他得等邵西臣放学回家,然后再偷情似的把夏清接出来。
陆星野有些懊恼,他不该一时兴起提包养。现在骑虎难下,想跟夏清言明,但也要找个适宜的契机。
况且,他下午才向邵西臣承诺,再也不出去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认认真真只喜欢他一个人,但转头就要去睡别的男生。邵西臣该怎么看他,言而无信,轻浮滥情,绝不可靠,那他八辈子都别想追到邵西臣。
陆星野烦躁地捋乱了一头红色的长发,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跟魏瑜说,让他帮自己定个包间。
他不能不履行承诺,但也不能真的履行承诺。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陆星野从没想过,夏清这么一个香喷喷的漂亮男孩摆在面前,冰清玉洁,可爱动人,他竟然会不愿意睡,竟然想拒之千里。
陆星野忿忿难忍,在心里暗骂:他妈的邵西臣,你把我害惨了。他一闭眼,软绵绵地靠倒在车座上,喃喃道,“邵西臣,老子要阳痿了。”
前面的司机打转方向盘,闻言抬眸看后视镜,主动搭讪,“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
陆星野睁开半只眼,痛心地哼了一声,“人家不给我睡。”
司机师傅缺乏道德地建议,“找别人呗,市面上那么多漂亮妞儿。”
“都没他漂亮。”陆星野现在是昏了头,满脑子都是邵西臣,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邵西臣。他觉得这样不太好,简直把自己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但又不得脱身。
车停了,陆星野把钱卷成筒从防护栏塞出去,司机转身接下,又递给他一张粉色小卡片,“你要是有需求,打这个电话。”
陆星野没伸手,因为卡片上是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他摇头,“我喜欢男的。”
司机暧昧发笑,不以为奇,熟练地从小口袋里摸出另一张卡,“漂亮男孩儿也有。”
陆星野看着图片上的年轻人,只穿了一条细窄性感的丁字内裤,尺寸精美的器官半遮半掩,活色生香。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不要恋爱,只要zuo/ai。
陆星野朝司机笑了笑,还是没接,也不说话,直接开门下车。
司机降低窗户,探出头好心劝他,“小伙子,不要太认真,玩才要紧。”
沉默之后,车子便又飞驰而去,一股浓郁蓬松的烟尘扬起,迎风扑在陆星野脸上。他掏出烟点燃,然后才骂出一句,“去你妈的,老子偏要认真。”
陆星野刚转身就看到从楼道里走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约摸四十多岁,皮肤白,眉眼却乌浓,下巴细小。长得很眼熟,陆星野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邵西臣,但他不太确定。
这个男人怀里捧着团衣服,衣服上搁着一只银色的MP4。他正在打电话,眉头微锁,似乎是烦躁。
男人说话时声音往下压,极力保持着温和,“小斐的衣服我已经拿了,现在就回家。”
陆星野目不转睛地看他,听到小斐两个字便在原地站住了。
对方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继续说,“这种小事让李秘书办就好,为什么非要我亲自跑一趟?”
男人锃亮的皮鞋踩在台阶上嗒嗒响,他经过陆星野时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陆星野张扬的红头发,尤其是俊俏的脸蛋,确实足够引人注目。
陆星野叼着烟,掏出皮筋绑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低马尾。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与他擦身而过,陆星野听得很清楚,“小西又不在家,大白天他去上学了呀,你们碰不到。”
陆星野确定了,这个体面的男人是邵西臣的父亲。
文质彬彬,身着光鲜,住在价值百万的碧水湾别墅里,开进口奔驰。所以,邵西臣为什么住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旧小区,邵西臣为什么连电费都会欠缴?
男人坐上车,很快消失在陆星野视线里。陆星野把半支没抽完的烟掷在地上碾灭了,然后又点了新的。他快步走上台阶,来到二楼邵西臣家门口。
生锈的防盗门紧关着,里面的门却是虚拢,陆星野伸手轻推,大门便开了。
他没法进去,就站在外面看。室内陈设简单,一只小沙发,一台旧电视,玻璃茶几上养了缸小鱼,墙上是啄木鸟挂钟,布谷一声响,已经五点整。
或许是邵西臣不在家的缘故,这里看起来冷清又寂寞。但就算是邵西臣在家,可能也只有他一个人,依然冷清,依然寂寞。
陆星野靠在门上抽完了剩下的烟,然后掏出手机给邵西臣发信息:来我家吃饭好吗?我爸想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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