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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非抬眼看着赵王：“五哥话里有话啊。”
“陛下圣明。”
“怎么？”沈闻非捻了颗棋子摩挲，笑了一下，“五哥这是要告谁的御状？”
“没有。陛下圣明，朝堂稳固，哪来的那么多乱臣贼子。”赵王话音一转，“不过，臣确实听闻了有一件事。”
“五哥说来听听。”
“自从陛下下令，重新启用林梅静用作官员选调一事，臣倒是听到了些许风言风语。”
赵王说话惯是如此，黏黏糊糊迂回曲折，沈闻非耐着性子往下听。
“林大人自然是才德双全，桃李满天下。只是臣听今日宣读的官员人选，有很多都是他的学生啊。”
“他学生多，自然也免不了。”沈闻非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有了好老师自然会有好学生。”
“陛下说的极是。只是……”赵王道，“若天下官员有三分之二都是林学，那岂不是有些不妥？”
沈闻非神色一顿。
“陛下，”赵王趁热打铁，说，“臣斗胆问一句，林梅静重新启用，可是有人举荐？”
果不其然，赵王成功在沈闻非脸上看到了山雨欲来的表情。
“当日朕就看贺云沉不对劲儿，”沈闻非故意说，“这次又替林梅静说话……”
赵王没说话。
“当日他同朕说了好些话，确实在理。”
赵王最近都没看见贺云沉，只能兵行险招来沈闻非面前提这件事，但现在还是要欲擒故纵。
“是贺大人啊。”赵王早就从刘意涵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仍旧佯装惊讶，“不过那林梅静……确有真才实学。”
沈闻非冷哼一声，没理这个茬：“五哥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当日抄陆家的时候，那贺云沉还劝过朕，让朕放过林眠春呢。”
“这……”赵王心里大喜过望，即使住了嘴，任由沈闻非自己想。
“……呵。”
沈闻非把手里的棋子扔了回去，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赵王见自己达到目的，急流勇退，起身走了。
沈闻非看着赵王离开，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头。
沈闻和果真按耐不住了。
沈闻非仔细捋了捋刚才的话，没发现什么破绽，准备从榻上起来去看看贺云沉。此时常恩进来：“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沈闻非知道太后是为了张若年来的，可现在人就在门外，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能十分不耐地重新坐下，咬了咬牙：“还不快请。”
“是。”
第三十四章 姑娘们
高府。
高隋第三次被旁院传来的笑声打断了坐禅，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塌下了肩膀。
那个叫桔子的小丫头真是……太闹腾了。
机隐处好不容易没什么事，下了朝能回来休息，结果打坐都坐不静。只能听见那银铃一样的笑声一串一串地飞进耳朵。
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高隋坐在床上，听着桔子的笑声，有些不解。
有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呢。
他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鲜亮的苹果，也是那姐妹两个送来的。高隋终年习武，屋里气温都偏低，颇有些暗沉，更衬得那几个苹果圆润漂亮。
高隋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个，抛起来又接住。
桔子又在笑了。
高隋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真纳了闷儿了——那姑娘是哨子变的吗？怎么就笑得这么响亮。
高隋揣着这个念头出门往旁院去，桔子的笑声也越发清晰起来，还夹杂着孙嬷嬷跟林眠春的“慢点慢点”。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桔子骑坐在光秃秃的枝桠上，用力晃动着更高处的枝干，圆润的枣子簌簌往下掉。
“好了好了，够多了，”林眠春一边捡一边喊，“桔子，你快下来吧，别摔着！”
“没事的，姐姐，”桔子扶着树枝说，“原先我总是这样往下晃枣的，我们多晃下来一些，不然这么甜的枣子，白白烂掉了多可惜啊。”
“哎呀，在树上喂喂鸟儿也好呀。”孙嬷嬷嗔怪道，“都给晃下来了，小心那些鸟儿晚上啄你去。”
桔子吐了吐舌头，也就收了手往下爬。那棵高大的枣树好像也替鸟儿生气，桔子上去利索，下来的时候却脚下一空，直直往下坠了过来！
林眠春大惊失色：“桔子！”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猛然掠过，甚至动作比林眠春都快，险险拉住了桔子，这才没让她狠狠摔在地上。
桔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抱着怀里的人，踩到地了才来得及抬头去看是谁。
还能是谁，正是来看“哨子”的高隋。
桔子马上红透了脸，哧溜哧溜钻到林眠春身后去了。
林眠春见桔子没事，赶紧行礼道谢：“多谢高大人。”
高隋看看满地的枣子，又看了看那棵树，问：“你们在……晃这棵树？”
“今年枣子结得又多又甜，”孙嬷嬷赶紧说，“我老胳膊老腿儿的摘不着多少，两个姑娘帮我晃枣儿呢。”
桔子脸上的红还没散去，在林眠春身后偷偷探出脸来去看高隋。
高隋抬头看了看这棵树，也没说什么，走到树下去，对着树干就是一掌。
那棵老树猛地一震，吐血似的，树上的枣子一个没剩，雨点儿一样砸了人一身。
孙嬷嬷：“……”
林眠春：“……”
桔子：“……”
高隋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手，一抬头，看见了孙管家，以及院门口的贺云沉。
“云沉？”
林眠春马上扭头，一双眼睛猛地亮起来：“贺大哥！”
贺云沉先是去了机隐处，又去了张府，都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张府府门紧闭，也打听不到消息，就来高隋这里问问他，顺便看看林眠春和桔子。
高隋看出贺云沉脸色不对，主动迎上去：“怎么了？”
贺云沉冲林眠春和桔子扬了扬手，低声问：“你知不知道张若年的消息。”
“张若年？”高隋点点头，“他在天牢。”
贺云沉脸色空白了一瞬。
他本来是要去张若年府上看看的，路过高隋这里，想到了林眠春跟桔子，也就进来看一眼，想不到……
“说来也奇怪，”高隋说，“他当时来的时候，是从内狱过来的。”
“……内狱？”
高隋：“他这个位置的人能得罪的，也就是宫里最大的那几个主子，但从内狱到天牢，想必是陛下的意思……怎么了？”
贺云沉闭上了眼睛：“我……我没事。”
“脸色怎么这么差。”高隋皱紧了眉头，“你身上的毒还没解利索？”
“都好了。”贺云沉勉强笑笑，“我、我先走了。”
看贺云沉脸上风云变幻，转身欲走，高隋一把拉住他：“到底怎么了？”
“我……”贺云沉话没说完，看到了期期艾艾的林眠春和桔子，“没事，她们在这里怎么样？”
“也没什么。”高隋扭头看了一眼，桔子土拨鼠一样地蹲在地上捡枣子。
就是……有点吵。
他看着贺云沉走过去跟她们说话，回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刚才有颗枣子掉进了他的衣领里。
可还没等他把那颗枣子抖出来，门被很轻地敲了敲。一开门，就是“哨子”姑娘桔子。
桔子还是脸色发红，端着一盘枣子，门一开还吓她一跳。
“高、高大人。”
“怎么了？”
“谢谢你刚才救我。”桔子说着，把枣子递上去，“谢谢你。”
背后那颗枣子若隐若现，高隋把桔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笑了一下：“今晚能睡好了。”
桔子：“啊？”
“枣子都是我打下来的。”高隋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特别正经，“鸟儿只会来啄我。”
桔子：“……”
她有点儿想笑，抿着嘴使劲儿憋着：“那、那我设个埋伏，抓住了烤了吃。”
高隋一怔，桔子一溜烟儿跑了。
远处又传来笑声。
高隋也笑了。
算了。
有点吵……就有点吵吧。
“你们没事就好。”贺云沉不能耽搁太久，简单寒暄两句就要走，“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贺大哥等等！”
贺云沉垂眸，看着林眠春攀着自己手腕的手。
林眠春猛地收回手，脸也染上了红晕。
贺云沉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
“贺大哥，”林眠春轻声说，“我……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贺云沉还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当即有些堂皇，但是现在转身就走也未免太伤人心。
“贺大哥，”林眠春鼓足了勇气，抬头说，“我……”
“我心里有个人。”
那一瞬间时间被拉长，林眠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我心里有个人。”贺云沉低笑一下，“只是……我没有你这么勇敢，只是放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林眠春紧紧抿住嘴唇，觉得眼圈儿有些烫，赶紧低下了头。
“眠春，”贺云沉声音轻柔，“你是个好姑娘，该有更好的人来陪你。我、我实在是……”
“……没事。”林眠春抬起头，眼睛红了但是笑容仍旧温柔漂亮，“我……我刚才想说的是……”
林眠春觉得自己眼泪要掉下来了，但是她还是笑着：“我想问的是，我们以后，兄妹相称……可以吗？”
贺云沉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林眠春的头：“好。”
林眠春看着贺云沉转身离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喜欢一个人，还是要说出来的……”她喃喃道，“你那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冬风呜咽，吹落了姑娘眼角的泪滴。
第三十五章 道歉
贺云沉从高隋家出来，心里乱糟糟一团，没有任何头绪。
为什么？
他想不通。
张若年为什么会进了天牢？他就是在药里下毒的人？那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为什么常春会撒谎？
到底在隐瞒什么？
贺云沉这么想着，腿脚还是往皇城那边走。人群分开，露出宽敞的道路来，赵王的马车从皇城中驶出。
赵王撩开车帘，目光掠过周围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贺云沉。
“停车！”
贺云沉不想在外多留，忽然闻得后面一声：“贺大人！”
贺云沉脚步一顿，扭头行礼：“参见赵王殿下。”
“贺大人不必多礼！”赵王亲手把他扶起来，温声道，“贺大人护驾有功，本王该谢你才是啊。”
贺云沉脸色还是有些发白：“殿下言重了。”
“看贺大人这脸色……”赵王皱眉道，“眼下正是严冬时节，贺大人怎么还在外奔波啊。”
“……臣为臣下，自然是要为陛下驱使。”
贺云沉脸色不好，再加上心里装着事，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落在赵王眼中，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对沈闻非的不满。
——今天真是个好时候。
“贺大人脸色确实不好，该多休息。”赵王最擅长这样宽慰人心，“不如这样，贺大人去本王府上，歇歇脚如何？”
“臣不敢。”贺云沉拱手道，“臣还有命在身，王爷恕罪，臣不能久留。”
赵王满脸惜才之意：“贺大人，真是辛苦啊。”
贺云沉看着他：“殿下之恩，臣定当相报。”
赵王一笑，看着他往皇城去了。
看来这贺云沉跟沈闻非……也不算是铁板一块啊。
勤政殿。
太后看沈闻非盘腿而坐，垂着头一言不发，叹了口气：“皇帝难不成，还真要要了张若年的命？”
“欺君罔上，朕杀了他全族又如何。”
太后一哽。
沈闻非抬起头来，脸上隐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母后，那张若年现在，就敢当着朕的面，妄图对救驾功臣拖延不治，儿臣实在不敢想，以后他还能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他的眼神是很直接的警告，太后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照皇帝这么说，那贺云沉还是救驾功臣了？”
“那碗安神药，本来是朕要喝的。”沈闻非还是看着太后，“母后现在明白了么。”
太后闻言，后背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
“皇帝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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