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高隋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接着往里走,“她们怎么样了?”
“按照老爷吩咐,就在后院,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孙管家提起那两个知礼懂事的姑娘也喜欢得紧,“两位姑娘也让人省心,跟我家的说说笑笑,也没出过院子。”
说完了话音刚落,高隋一拐弯走出回廊,立马就让人撞了一下。
可能桔子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稳重,她是去门房找孙管家吃饭的,蒸饺凉了可不好,她这么步履匆忙,一下子就撞上了高隋。
少女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夹棉兔毛滚边褂,下穿玉色马面裙,头发梳了个双髻,只带了个白玉雕花的发钗,脚下一个趔趄,扶着廊柱才没摔倒。
高隋一抿嘴,还以为这是林眠春,身后的孙管家笑道:“桔子姑娘,这是老爷。”
桔子。
高隋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老爷。”桔子暗骂自己不稳重,赶紧站好了,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行礼,只是很生疏,手都摆错了地方,又赶紧纠正。
高隋看她这样不免觉得好笑,眼前山一样的男人一声轻笑,桔子脸一下子红了。
“怎么了桔子?”孙管家出来解围,“跑这么快。”
“孙嬷嬷让我叫您吃饭呢。”桔子的手背在背后搅来搅去,“羊肉蒸饺,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孙管家又问高隋,“老爷,您也跟着吃点吧。”
高隋看着脸色通红的姑娘,摇摇头:“不用管我。”
直到回去了,桔子的脸还是红的,林眠春看她这样,问:“怎么啦?脸这么红,真成桔子了。”
桔子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刚才在走廊里碰到……”
“碰到谁?”林眠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是不是贺大哥?他来看我们了?”
“不是。”桔子抿抿嘴唇,看着林眠春一下子失望下去的眼神,“是老爷。”
林眠春一想:“高大人?”
“嗯。”
贺云沉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林眠春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在孙家夫妻面前掩饰的很好,桔子看着她,若有所思。
一顿饭毕,林眠春拾出来几个热在笼屉里的蒸饺,对孙嬷嬷说:“有劳嬷嬷带我们姐妹去见一趟老爷,久居高府无以为报,我们姐妹也合该当面谢谢高大人才是。”
孙嬷嬷对这两个漂亮又懂事的丫头一百个满意,听了这话更是觉得丫头们贴心,一口答应了下来,当即就带着林桔二人去了书房。
高隋听得外面门响,拉开门一看,是孙嬷嬷,刚才见到的桔子,剩下那个,应该就是林眠春。
“老爷,”孙嬷嬷喜滋滋地说,“两位姑娘说来看看您,送点儿蒸饺。”
“高大人。”林眠春屈膝行礼,桔子看见了,也赶紧跟着学。
“姑娘不用多礼,”高隋公事公办道,“我也是受人所托,不必同我客气。”
“话虽如此,也是大恩。”林眠春道,“这些蒸饺,是孙嬷嬷带着我们亲手蒸的。不成敬意,还请高大人不要嫌弃。”
高隋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接过了。
林眠春抿了抿嘴唇:“还有一事……”
高隋心下了然:“大人已经辞官返乡,一切安然,不必挂心。”
林眠春知道高隋说的是谁,眼圈儿立刻红了,想要问的话也问不出来。这时候桔子在一旁问:“老爷,贺大哥怎么样了?”
她说:“他好久没有来看我们了。”
贺云沉中毒护驾一事满朝皆知,现在高隋也只是知道贺云沉不会丧命。他略一犹豫,说:“他很好,不用担心。”
林眠春眼圈儿发红,她怕自己失态,赶紧地告了退离开了。桔子看了看高隋,又看了看林眠春,赶紧追上去了。
高隋看着两个姑娘的背影,退回了书房。
入了夜,孙家夫妻睡得早,院子里就剩下了林眠春跟桔子还亮着灯。有一点贺云沉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比小院子里要暖和。
林眠春守在炭火前,看着里面暗红的火苗,眼神发空。桔子从屋外进来,带进来一阵冷风,才把林眠春“叫醒”。
“你怎么来了?”林眠春看着散着头发的桔子,有些惊讶,伸手去拉她的手,“快来暖暖。”
“我睡不着。”
桔子紧紧挨着林眠春坐下了。
“姐姐,”桔子双膝并拢,脸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头发披散在身侧,“你今天不开心吗?”
桔子现在被养得很好,小姑娘珠圆玉润,脸上不施粉黛都白里透红,没有半点瑕疵。
林眠春把她的头发拢过来,笑着捏了捏她微微发凉的脸蛋:“怎么这么问啊。”
“我看得出来。”
桔子直起身子,双手托着脸,小小的脑袋瓜想了一会儿,又问:“是因为贺大哥吗?”
被戳中心事的林眠春垂眸搓了搓手指,没说话。
她们姐妹俩没少这么围炉夜话,大多时候是互相说说自己以前的事情,眼下谈起心上人,林眠春的羞赧里带了些苦涩。
“桔子,”她看着火焰,轻声说,“我……我心里有个人。”
“他救过我,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很好。”
桔子静静地听着林眠春说。
“但是我……我不确定我是不是配得上他。”林眠春抿了抿嘴唇,“他那么好,但我却……”
嫁过人。还是个流放犯。
“怎么会呢。”桔子从没见过林眠春这般伤情,她伸手抱住她,头挨着头,喃喃道,“姐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就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林眠春拍了拍桔子的手,笑了笑,没说话。
“真的。”桔子生怕林眠春不信似的,撒开手看着林眠春的眼睛,“姐姐你先嫌弃我什么都不会,教我识字、懂礼,还教我绣花,衣服也分给我穿,吃的也紧着我吃,我……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林眠春笑了:“桔子也对我很好啊,不让我干重活,帮了我很多很多忙,你就是我亲妹妹。”
桔子笑起来,孩子气蓬勃可爱,看得林眠春心里软软。
“姐姐,”桔子看着林眠春,“你……你喜欢的,是不是贺大哥?”
林眠春喉头一哽,没说话。
“我觉得姐姐你和贺大哥可般配了,真的。”桔子眼睛亮晶晶的,“都跟神仙一样似的。”
林眠春拉着桔子的手:“桔子,你还小,你不懂,我跟贺大哥……”
“我懂,我都懂。”桔子赶紧说,“姐姐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只比姐姐小一岁呢。”
林眠春捏了捏桔子的鼻子:“好好好,你懂,你都懂。太晚了,今天就在这儿睡吧。快睡觉。”
“哎呀,姐姐你就把我当小孩子。”
“快睡吧。”
“姐姐你跟贺大哥真的很般配的,真的,你可以跟他……”
“睡觉!不然小心黑面阎罗来抓你。”
“黑面阎罗……这不就是高大人嘛。姐姐你不知道,今天他吓我一跳。”
“嗯?怎么啦?”
……
灯熄灭了,整个高府沉睡在黑夜里。天空冷澈,星子漫天。
第三十三章 怀疑
到底是年轻,贺云沉休养了几天,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了。这段时间除却韩雪为总是时不时过来骚扰一下,剩下的时间,贺云沉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一般。
沈闻非好温柔:会喂他吃药、吃饭,还给他擦过身子,做那件事的时候也温柔了不少。
好像是回到了之前在习武场。
习武场里的殿下都没这么对过他。
贺云沉沉浸在柔和粉色的梦和温柔里,像是过冬的小松鼠一样,安心地窝在自己储存的粮食堆里。
“贺大人,”常春进来通报,“南昭世子来了。”
贺云沉原本一直翘着的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是面上不能显露:“快请进来吧。”
韩雪为带着几乎能算是他标志的四方步跟微笑进来了,看见贺云沉站在桌前,惊喜道:“贺大人身体大好啊,都能下地了。”
贺云沉认真行礼:“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此言不必多说。”韩雪为摆摆手,自己坐下,“贺大人请坐。”
所谓反客为主,大抵如此。
贺云沉也不跟他客气,坐在他对面:“这段时间总是昏昏沉沉,现在好了,自然是要谢过世子殿下大恩。”
“举手之劳罢了。”韩雪为看着贺云沉红润起来的唇色,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对贺大人当真是爱重极了。”
贺云沉眼睛一抬,还没来得及说话,韩雪为便说:“我听闻,当日张太医只是稍微耽搁了一会儿,陛下勃然大怒,直接把人下狱了呢。”
贺云沉神色一僵。
韩雪为见状,一皱眉头:“贺大人怎么了?又不舒服?”
“……并未。”贺云沉抿了抿嘴唇,“世子殿下好耳力,竟能知道此事?”
“贺大人这是怪我。”韩雪为摇摇头,“我也不过是冲着张大人太医院首的名号,想要偷师两手罢了。这才多嘴问了一句,是我唐突,贺大人帮帮我,别告诉陛下?”
贺云沉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他不明白为什么张若年的下落竟也能出了这样大的差异。
谁在撒谎?
为什么撒谎?
“世子殿下,”贺云沉强压心中激荡,努力集中精神去应对眼前的韩雪为,“这段时间臣卧病在床,也劳烦殿下一趟一趟地跑,如今臣承蒙大恩,已经好了,就不劳烦殿下了。以后若是殿下想去哪里逛逛,臣一定相随。”
“这才是我想听的。”韩雪为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
“这是我从南昭带来的奇药,”韩雪为道,“吃了它之后,能补人气血,修补缺漏,正好适应贺大人现在大病初愈之状。我与贺大人有缘,愿意相赠。”
贺云沉看着那只瓷瓶,浅笑一下:“臣本就承蒙世子救命大恩,现在这般重礼,臣实在受不起。”
“南昭讲究缘分,”韩雪为指尖摩挲着那只小白瓷瓶,“我与贺大人有缘,此药再珍贵,也不及缘分值得珍重。”
韩雪为站起来,把那只小瓶子放在贺云沉面前:“贺大人吃与不吃和我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雪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独留贺云沉一个人心乱如麻。
他心不在焉地把那只小瓶子随手收好,又想到了张若年。
……
“张太医府上有些事,最近请了朝休。”
……
“我听闻,当日张太医只是稍微耽搁了一会儿,陛下勃然大怒,直接把人下狱了呢。”
……
张若年虽说是太医院首,但也并不是举足轻重的角色,那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撒谎?
为什么会在这个细节上出这么大的岔子?
贺云沉在机隐处时间久了,最是知道越是细节越是象征着大事。
能是什么大事?
他再也坐不住了,韩雪为的到来彻底打乱了他平静温和的心情。贺云沉深吸一口气,强行清空头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张若年。
贺云沉在纸张写了一个“张”字。
谁在撒谎?韩雪为?还是……沈闻非?
贺云沉笔尖迟迟不敢落下,最后他干脆丢开了手里的笔。
其实最直接的验证方法就是去张府看看,可是……
贺云沉把那张纸撕碎,恨不得韩雪为也能变成碎片。
“……常春。”
常春进来:“贺大人有何事。”
贺云沉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问了:“陛下现在何处?”
常春还以为贺云沉思念陛下呢,笑着说:“本来下了朝陛下就回来了,只是赵王殿下又来了一趟,陛下正跟赵王殿下下棋呢。”
赵王……
贺云沉喉结一滚:“我知道了,你去吧。”
赵王来跟沈闻非下棋一般都会要一段时间,如果手脚够快绝对不会被发现。
只是……
贺云沉手心潮湿发凉。
……
“那是朕要喝的安神药,是朕没喝,想着给你留下。没想到……”
……
贺云沉猛然惊醒!
教唆张若年动作慢的人可能有很多,但是那毒是要下给沈闻非的!
事关沈闻非,根本不能再犹豫!
贺云沉拿定主意,抓了件大氅披上,从窗下翻了出去。
沈闻非捏着白子,往前推了一步。
赵王端详棋盘良久,笑着摇摇头:“还是陛下技高一筹,臣认输。”
“要论琴棋书画,朕可不是五哥的对手。”沈闻非把手里剩余的棋子扔回去,“左不过是五哥看朕是皇帝,让着朕罢了。”
“怎么会。”赵王笑道,“臣可不敢欺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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