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说话的是姐姐也一样,只是让他听一耳朵,并没有教他的好心。
他有些颓然地想着,他和姐姐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血缘之外再无关系,而父母的偏爱就像一把在血缘上磋磨的矬子,让本就脆弱的关系摇摇欲坠。
就算解开了一些心结和偏见,他们依旧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一直希望他们和好的那人去哪了……
“我要去观察你们到底怎么灭火,放心我不是间谍,只是很好奇。”
林盛年同时还果断拒绝了林肆跟随的请求:
“你是被撞的车主,不能乱跑。”
于是他独自离开了,施施然逃离了当时那尴尬的场面。
也没过多久,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很快变得响彻云霄。李水云猛地抬头,又看了一下时间:
“这个点了,应该可以报警了吧?”
“报警吧,那个人应该也走远了。”林霏附和一声,扫了一眼形单影只的弟弟。
二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信有穿越者这种事。
好吧,虽然他违反了物理定律,但是穿越者一听就很离谱好吗?那人显然是一个意外失忆的特工。没社会经验的毛头小子真是色令智昏,看脸就敢往家里捡,也不知道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
此时,失忆特工已经给狗群指完了路——他的语言天赋并不止于人类的语言,一周了已经学会当地狗的方言,等狗群找到地方和另外三人汇合后,能稍微弥补他载人飞行的破绽——然后找了个上风处视野极佳的山头蹲着。
他看着火线在风中肆意蔓延,哪怕火势在某一个方向受了点阻碍,现在也已经烧了三个山头。
消防车到来比林盛年预想的快了许多,他的好奇心达到了极限,实在非常想看看没有真气、只有科技的未来人如何面对这种天灾。
会像抗疫的时候那样,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以无数志愿者的身体和精神形成铜墙铁壁,阻碍火势蔓延吗?
可人的肉身挡不住火啊!
而且附近也没有水源,他们要运来多少水才能灭火呢?
林盛年在的观察点虽然有点远,看不清消防车的具体细节,但他能看见闪烁着特殊灯光的消防车队从远处就开始分兵,爬上了不同的山头。
到火场的距离依旧超过了两公里,他们打算干什么,围而不攻?
车内的消防员下车砍倒道边的杂木和蒿草,又爬进车内,将车头对准火场方向,然后就没了动静。
不,还是有动静的,消防车的箱形车斗居然抬起了一个部分,这姿态并不像常见的消防车,却有点莫名眼熟……
“3,2,1,预备,放!”
嘭!嘭!嘭!
那三辆消防车的车斗部分,竟然出现火箭炮尾焰一样的火光,而且一响接一响几乎不间断地发射。
林盛年瞪大了眼睛:火场内火势最猛烈的地方炸开一团团烟雾,初时还看不出什么变化,可发射的炮弹越来越多,烟雾的面积逐渐增大,那一片的火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大概十多炮之后,发射暂停,但没到一分钟,命令重新响起,这次的炮弹换了个方向,覆盖了火场中另一处位置。
炮火连天的间隙中,不自然的强烈蜂鸣从无到有。
在火场边缘的上空,几个小点盘旋而至。它们底部似乎丢下了什么东西,明亮的火线中也爆开一团团的烟雾,让这条吞噬之线断成苟延残喘的零星火点。
山火之光在猛烈的火力压制之下黯淡许多,人类的灯光这时才开拨进入火场。
林盛年已经看不清具体细节了,但时不时响起的炮声是人类并没有失去主动权的铁证。火场渐渐被分割为几大区块,在人类攻势下,这几大区块内的火已经没有能力再蔓延,被消灭已是注定。
“哪是灭火,完全是灭国的架势……”
炮火完全是火箭弹的翻版,把这些灭火的武器都替换做常规武器来看,林盛年很容易看出现代人的大概战术是什么:
先是远程火力覆盖,消灭大部分有生力量,然后分割战场,小股部队伴随着大型机械进行大纵深突击,用他们的火力进行扫荡和剿灭。
对了,在天上飞的那玩意儿可以保证地面的部队实时获得来自空中的支援,极大的降低伤亡率。
而且现代的人类不是没有飞机,如果是载弹量和续航时间、机动性更强的飞机,对地的支援与这些钢铁蜜蜂不是一个等级。
作为作战经验不少的人,林盛年很清晰的认识到,这种打法如果后勤跟得上该有多无敌。
何况更可怕的是,战术并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各部门之间的磨合必须要经历长久的训练,尤其是配备危险热武器的情况下。
消防都能令行禁止不产生混乱,完全可以证明他们在正面战场上已经累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对热武器的应用已经非常普遍,甚至使用历史也非常悠久。
这是一个极度尚武的国家,他们的武德充沛到连消防也是一支随时能作战的部队。
这也是一个极为克制的国家,他们善战却不好战,而且真的把战争的力量用来反哺蒿草一样的黔首。
用于毁灭的力量,也在用于守护。
林盛年闭上眼睛,在热血沸腾之余,他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时代确实变化了,能在我们那时引起腥风血雨的东西,应该并没有那样珍贵了。”
“看看这些热武器,比生化武器要好用得多,还又便宜又安全。我的体质放到现在,应该不算什么了吧?”
他真的很眼馋现代的生物技术。
在前世,他很想搞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因为世人的欲望和技术的限制,实在无法放开手脚深究,到死也浑浑噩噩。
然后他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不仅有比他的肉身更加便宜又好用的武器,也有足够在分子水平上分析生理活动的技术。
“不,别急,只要是人构成的机构,总会有阴暗面,战争和军火的利润能控制,不代表其它的欲望也是如此。只要一点点私心,我就万劫不复了。”
“再等等,再等等……”
心绪纷乱的程度,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己都惊讶到地步,林盛年不得不赶紧在林子里胡乱找个地方掩盖自己,随后主动陷入休眠。
第33章 32 都是同行衬托得好
林盛年一声不吭地休眠,影响最大的是林肆。
他两百多斤的发电机还在山顶上呢……
又赶上山火,消防员拿无人机拍到那玩意,要不是发电机边上还带了整套诱虫装备、林肆也拿得出学生证,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但他一个弱鸡男大再怎么都搬不动那玩意儿!
还是他硬着头皮扯出科研工作的大旗做虎皮,消防跟林肆的导师——一个搜索引擎上有专门词条的返聘老教授——打电话,再三确认了实验室的工作,终于允许他的发电机再留几天。
林肆满头大汗地接受了导师的勉励和额外的安排,房门一关,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林盛年能赶紧回。
这几天村里热闹了,还好大多都在关心自己的收益问题,没几个人管他这个外乡人,连他姐姐都全是事儿,忙得脚不沾地。
可毕竟林肆还有个人命案子,哪怕他是被撞的,哪怕已经定性李水云的弟弟全责,可架不住别人不讲道理啊。李水云那对亲爹妈死了宝贝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上门一哭二闹三上吊。
林肆提心吊胆地每晚继续守着发电机,终于等到林盛年再次出现时,差点以为自己睡着了在做梦。
“你干啥去了,我差点以为你已经进了局子!”林肆揪着林盛年的衣服,差点嚎啕大哭,“我都想把你丢这儿赶紧跑了,要是被李水云的亲爹妈缠上,不知道又要在警局扯皮多久……那些警察都是人精啊,光是问怎么把发电机搬上来的我都有点顶不住,差点把你扯进去!”
林盛年笑了笑,找了块没虫子的地盘腿坐下,柔声说道:“辛苦你了,今晚要不要睡一觉,明天回去收拾收拾就能走。”
“好好好,能走就好。”林肆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从一边的麻袋里掏出个薄毯,三两下赶干净虫子,往地上一躺,“这几天为了躲事每晚都过来装模作样,我都习惯直接卷着毯子睡了。”
他躺下了,但并不能马上睡着。
“喂,古代人,你觉得咱们的消防厉害不?我那天都听到炮声了。”
“你们的消防属于军队吗?”
“哈哈,果然!消防不是军队,但训练、意志都和部队差不了太多,咱们普通人看来都一样,是保护我们的。
“而且现在科技发展了,装备也不差,C市消防支队的这些消防炮就是国产的,我们森林防火课上还讲过呢。”
或许是一下放松下来,林肆的情绪过于亢奋,嘚吧嘚吧说了一堆,然后又开始多嘴。
“那个,你这几天有没有碰上什么麻烦?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没有麻烦,你睡吧。”
“靠,肯定有事!”林肆一下弹了起来,“你连敷衍我都不愿意了,到底惹上什么麻烦?被消防抓到了?摘面罩洗脸被小姑娘看到了?不小心碰到别人杀人放火的现场?”
林盛年对这种轻佻的激将法没有什么反应,他双眼放空看着前方,或许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拟人的反应都没有做。诱虫灯的光打在他身上,比雕塑更不像活人。
林肆也一动不动地盯了一会,最终利落地躺了回去,裹好自己的小毯子,若无其事地开口。
“我导师知道我在这抓虫,夸了我几句,然后又给安排了两个地点,都不是很远,开车就能到。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好。”
“害,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林肆美滋滋地翘起嘴角,翻了个身面朝着林盛年的方向,闭上眼睛。
十几分钟之后,林盛年动了起来,他打开毒瓶,绕着诱虫帐开始收集虫子,收集了之后又顺手把毒死了的虫子扎板儿上。
肯定没睡着于是没被打扰到的林肆依旧闭着眼,发出一些噪音。
“有问题解决不了也不用急,那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先拖着吧,反正你有得是时间,拖着拖着总能碰到转机。”
他得到了带着笑意的回应。
“你说得对。”
第二天,二人迅速收拾了一大堆虫子尸体,去与林霏道别。
李水云不在,她先发制人带着一帮好事村民找亲爹妈发疯去了,咬死他们的宝贝儿子要灭李家村的门,一边打砸他们的房子一边要天价赔偿。林霏说起这事的时候,上下扫了林肆一眼。
“都是同行衬托得好。”
……
林肆落荒而逃。
“姐姐这是在夸我吧,算是在夸我吧?”他一边开车一边泪流满面,“怎么比骂我还难听……”
林盛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就可以了。”
第34章 33 梦该醒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人从小导那里领取了新的工具,在目标地区的各个村子里面活动,做着日夜颠倒的工作。
因为某人没身份证,他们没法住店,只能蹭住村民家。虽然没再碰到纵火寻仇这种危险的事,但偶尔也会在村民那里吃到一些让人大开眼界的瓜,给沉闷的生活增添波澜。
甚至林盛年招了朵桃花:
可能因为身板正加做事太靠谱,哪怕戴着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假皮,也被一个寡妇看上。
因为文化差异,寡妇言语调戏好几句,林盛年愣是没反应过来,让林肆笑了好几天。
“她宁愿找我都不找你这个更俊的研究生,不如反思一下究竟怎么回事。”林盛年只用一句话就给林肆干沉默了。
总之他们满载而归,回到公寓后,又热火朝天地把标本晾干,弄得一屋子虫尸味。
没人对这个味道有意见,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丰收的稻香。
把所有标本分门别类打包装好、寄回学校,林肆得到了导师和同门的夸奖和感谢,每天笑的时候都多了,写论文的速度眼见着快了不少。林盛年也变得更像现代人,沉迷手机的时候越来越多。
生活顺遂得难以置信,似乎会越来越好,直到某天晚上,林盛年做了顿丰盛的饭,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口道。
“阿兄,你的医保能借我用吗?我想做个体检。”
林肆慢慢嚼着嘴里的饭,与林盛年大眼瞪小眼。
他不知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沉稳,一点都没有大惊小怪。
古代人要离开了耶。
也是,这家伙脑子不差,总要给自己找个出路,迟早的事。
林肆觉得自己应该轻描淡写地说“好啊,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之类的话,这样会显得又酷又体面,可直到咽下口中已经碎成食糜的渣渣,又努力调整好几次表情,他还是无法变成酷哥。
他只好低下头继续夹菜,瞥见对方也动起了筷子。悄悄抬头,那古代人食欲不减地大口吃肉,优雅又迅速地干掉了一海碗米饭,嘎巴嘎巴啃了一整根肋骨,渣子都不吐。
林肆胃口全无地放下了筷子。
“行,我给你预约个体检套餐,不过可能要等几天。”
他也不问约体检到底要干嘛,只顾着嘲讽道:“这就找到路子了?该不会被人骗去缅北搞电诈嘎腰子吧。”
“哦,想岔了,对你来说去那边还挺好。”
面对林肆的阴阳怪气,林盛年就像哑巴了一样,没再跟以前似的巧舌如簧地哄人。
他俩谁都不欠谁的,谁也不深入干涉别人的事。林肆不问未来的打算,林盛年也不回应一些没必要回应的依赖,他们维持着微妙的默契,就这样分开反而最合适。
在没人说话的僵硬氛围里,体检的日子很快到了,两人早早地去医院排队。
林盛年第一次来医院,看着如织的人流,闻着不一样的空气,他的眼睛一直亮晶晶的。在各种复杂的机器上刷二维码领号码牌、被护士安排着抽血采尿、让大型仪器扫来扫去,他也没什么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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