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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临终之名(GL百合)——青山徒

时间:2023-12-01 10:10:25  作者:青山徒
 
“凭你没脑子啊,”小姐妹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脑门儿,“女神是弯的,你那邻居姐姐直的概率也不高。就刚才那张相片,女神看你邻居姐姐的眼神满满都是眷恋!”
 
温且寒张口就反驳:“兴许她也是单箭头呢,我邻居碍于工作需求——”
 
“你可拉倒吧,你也就强行骗骗你自己。”
 
“你不是说你跟邻居出柜人家反应很冷淡吗,人家为什么冷淡?”
 
“只能说明她就是弯的,说不定早在你们认识的时候就看穿了你。有的人就是很敏锐,一眼就能瞧出你的里子。另外,直女假装有男朋友的情况多半是为了应付家人,没有必要在同性面前遮掩吧?”
 
“她为什么在你面前遮掩?因为你也是潜在的麻烦对象!装直女,可以干干脆脆砍掉你这个麻烦!”
 
“还有,你女邻居的假男朋友是女神的弟弟,你觉得这叫凑巧?这还用猜吗?”
 
“弟弟就是个障眼法啊!”
 
温且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表演的时候居然掉了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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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质问
 
 
周淙最近比较忙,黎教授的稿子是个大工程,虽然电子稿都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下来的,但90万字的书稿不是900字的命题作文,她一个人担了主力。民营图书公司就这点不好,明明是制度不规范压榨人,却还口口声声称培养六边形审校精英。
 
不然试试跳槽进出版社?
 
进出版社的话,方方面面地受约束,做选题也不如在民营更自由,更有挑战。
 
罢了,这都不重要。
 
周淙看稿子看到十一点才睡,结果刚刚睡着就听见防盗门被敲得震天响。她摸了擀面杖拿在手上,还未等得及看看猫眼,就听见温且寒在外面鬼叫。
 
“周淙,周淙,开门。我有话要问问你。”
 
周淙在门后紧紧蹙眉,听这架势温且寒像是喝多了?这醉醺醺的到底发什么疯?
 
“周淙——”
 
外面喊得像叫魂,悠长的调子在电梯间和安全通道里冲撞着,带着些空荡荡的回旋和烦躁。
 
“周淙,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喊。你不是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周淙无可奈何地拉开门,看着火焰蓝色的温且寒,脸上的妆都被擦花了,瞧着怪瘆人的。
 
温且寒一手扒住门框,差点把脸怼在周淙身上,恶狠狠地问:“周淙,你是不是喜欢明流欢?你是不是喜欢女人?”
 
周淙疲倦地捋了捋披散着的头发,面不改色道:“我有男朋友。”
 
“阿嚏!”温且寒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缩了缩肩膀,周淙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把人让进屋里来,但又在电光火石之间补上半步,继续让温且寒在门外待着。冷就冷吧,受不了冻就赶紧说完滚回家。
 
“你撒谎。”温且寒人缩着,胆子倒是膨胀得厉害。
 
周淙不想跟她鬼扯,伸手就要关门却被温且寒伸出来一只手臂挡着,她也不能真去夹人手臂,只能跟这醉鬼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盯着对方。
 
“我没有义务跟邻居交待这些东西,你也没有身份质问我。”
 
“明流欢喜欢你。”温且寒眼眶里已经泛着泪花了。
 
周淙不为所动:“跟你有什么关系?”
 
温且寒突然伸手抓住周淙的胳膊,冰冷的手跟石头一样,“你早就看出来了,我喜欢你,是不是?”
 
周淙用力甩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酒后吐真言,”温且寒又抬手揉揉鼻子,顺带粗暴地擦了擦眼角,“你等着吧,我知道你在撒谎。”
 
周淙如愿以偿地关了门,憋着一肚子烦闷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然想个什么办法跟黄阿姨告一状,让她撵走温且寒得了,这个麻烦不好惹。
 
麻烦精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几天,也许是因为两个人不欢而散温且寒有意回避吧,两个人居然连上班下班都没遇见过,周淙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赶得太紧,周淙这天睡下去之后第二天差点没能起来,整个人裹在被子里面惊颤了半夜才睡着,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地坐不起来。
 
不用量体温都知道自己高烧了,因为呼吸都是热烫的。周淙强撑着起床洗漱,摸了摸暖气片确定暖气没有问题,嗓子疼如刀割,翻了半天只找到半盒还没过期的感冒药,吃下去后给公司请假。
 
周淙身体一向很好,有个头疼脑热的向来都是蒙头睡一觉就好,她以为这回也差不多,但这回吃了药蒙头睡觉也没管用,除了身上难受之外,头也是又疼又昏的,根本就睡不着。
 
挺了一天完全没用,吃了三顿药也只是短暂地退了几个小时的烧,后半夜的时候高烧直接到了39.5℃,而且还开始咳个不停。
 
医药箱里都是酒精、碘伏、创口贴、膏药、胃药和钙片之类的东西,周淙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原本是蹲着翻箱子的,后来干脆坐到了地上,靠着沙发无知无觉地流了半天的眼泪。
 
她突然很想家,想爸爸妈妈。
 
想起出柜的时候老爸骂她脑子不清醒,像她们这样的人能长久的有几个?国内法律不承认的伴侣关系,随时都能崩,崩了怎么办?不停地找下一个吗,还是自己一个人过?
 
她那时心傲气盛的,张嘴就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吃能动的日子有好几十年,到了不能动要麻烦人的时候,说不定安乐死都已经合法了呢。即便安乐死不合法,养老行业也必然成熟完善许多,那有什么可怕的。
 
可这会儿满腹都是心酸和委屈,年轻也还年轻,能吃也能动,感冒也死不了人,可就是难受。
 
烧得头都要炸了,家里没了药,因为是独居女性也不敢夜半三更地叫跑腿送药。
 
想多喝热水退热,水壶一拎起来轻飘飘的,昨夜她忘记烧了。
 
周淙撑着茶几站起来去厨房烧热水,独自抽噎许久才把心里的难受劲儿给压下去。
 
当时出柜很糟糕,现实又接着甩了她一个耳光,她被驱逐出家门后,很快就被分手,她厚着脸皮回家找妈妈哭,然后决定独身,老爸差点又动手打她。
 
那次争吵比出柜时更糟糕,四年多了,老爸的话还响在耳边,骂她就是被毒鸡汤给灌坏了脑子,好好的人不成家过日子,非得去走那黑咕隆咚的独木桥,哪一下失足掉下去摔死了都是自己作的。
 
她说不是她不过日子,只是大众对过日子的概念定义太狭隘了,仿佛只有异性婚姻才叫过日子,但实际上日子过什么样不都是现实存在的么,独身过、搭伙儿过,冷暖自知,存在即合理。当然她知道后面那五个字是狡辩,但就是不想在老爸面前低头。
 
老爸怒吼着你年轻你能独身,你老了死在家里没人知道怎么办?
 
周淙立刻把网上的怼人话活学活用,说有人知道能怎样,又不能让她复活。
 
岂料老爸棋高一招,骂她说,有人知道就能早点把你收拾好弄去烧了,干干净净的不比你臭在家里满地蛆虫乱跑的好?你臭在家里不要紧,往后几十年这都是别人的谈资,你排队等投胎的时候,下来的新鬼都还拿你当笑话!
 
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头疼。
 
热水喝了不少,完全不管用。
 
挨到早上穿戴好去医院,挂号排队看诊化验拍片一条龙走完已经是十一点半,周淙已经烧到呼吸短促,头疼到意识模糊,医生已经是第三遍在说了:“你这已经肺炎了,光吃药可不行,住院吧。”
 
周淙坚持着最后一点清醒问了一个糊涂问题:“输液不行吗?咳咳咳……咳。”
 
医生叹了口气:“姑娘你几年没进医院了?医院现在都不能门诊输液了,需要输液治疗得住院。”
 
“肺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年轻人仗着身体好总想着扛一下就过去了,这么想可大错特错。关键你现在这样子还能走吗?”
 
“哦,”周淙觉得自己距离昏迷就差个一百米了,她这个样子是决计走不出医院找个诊所输液,便沉沉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住院。”
 
医生立即叫来个护士吩咐道:“快推个轮椅来,这姑娘坚持不住了。你拿上她医保卡给她办住院,赶紧送病房去。”
 
坐上轮椅后的事情,周淙就迷迷糊糊不记得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液体都已经输完两瓶,病床边的小椅子上坐着个人,正噼里啪啦地在笔记本上打字。
 
“岁南?”想咳嗽的意愿不是很强,想必是先用激素压了下去,但嗓子哑得像鸭子。
 
明岁南立刻起身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淙姐你吓死我了,昨天就没打一个电话,今天我想着问问你是不是太忙了,结果电话一通是护士接的,听说你都起不来了,我姐立马哭了。”
 
明流欢吓哭了却没来医院,说明她的情况更糟糕了,周淙心头沉闷,“流欢……没事儿吧?”
 
就这几个字,明岁南骤然间红了眼圈,眼看着也是瞒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昨天又昏迷了一小会儿,起来也待不了多大会儿,她太疼了。”
 
周淙撑着胳膊要坐起来,岁南没让她使劲儿,把床摇起来后扶着她肩膀给她垫了个枕头靠着,然后把晾在边上的温水递过来,“喝口水吧,你这嗓子我听着就疼,得干冒烟儿了吧。”
 
周淙小口抿了半杯,岁南立刻接住杯子放回去。
 
关于明流欢的话题过于沉重,两个人都不太想聊这个,明岁南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看,周淙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病房墙壁上挂的时钟,“岁南,你回我家一趟,帮我拿点……换洗衣服,然后把书房那叠楚辞的稿子给我拿来,笔记本也给我提来。”
 
明岁南惊讶地抬头看着周淙,连隔壁两张病床的病号和家属也扭头看他们。
 
“淙姐,你都这样了还要工作呢?”
 
咳嗽劲儿突然上来,周淙咳了几声后淡淡道:“我没法儿什么也不干的待着,不然容易胡思乱想。”
 
明岁南听懂了周淙的画外音,她要是不让自己忙起来,就难免要乱想明流欢。小伙子突然内疚丛生,人家好好一人,跟他姐好了以后却一天见一天地忧郁,这叫什么事儿?
 
陪伴死亡、等待死亡、见证死亡是一个磋磨正常人心绪的耗能过程,至亲如父母手足都难以坦然接受,更遑论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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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撞破
 
 
住院也没恢复得更快,每天吃药、输液、雾化还挺麻烦,但第一次住院的周淙觉得病床睡起来还挺舒服,又厚又软,跟病友们聊聊天,晚上统一熄灯睡觉,感觉生活都变规律了。但一瞧门口那张床上的老奶奶连呼吸都费劲的时候,她又瞬间清醒过来。
 
虽然大家都是肺炎,但她突然意识到,有的人可能会死在这个病上,而她之所以还能觉得躺在这里挺舒服,完全是因为她还年轻。
 
老爸的话又响在耳边,你自己过,你七老八十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你怎么办?你能全靠护工吗?
 
并不能。
 
这两天跟病友家属聊得多了,周淙发现护工群体真是一个很难定义的群体,简而言之就是遇上一个好的不容易,怕是得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成。
 
从这个角度来看,明流欢能在家人陪伴下走完生命中最后的日子,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同事们趁着下班时间三三两两来看过她,主编更是带来了好消息,《临终关怀》样书出来了,估计圣诞节就能邮寄到手。一听这消息,周淙硬是梗着脖子在24号就闹着出了院,她得第一时间拿到样书去送给明流欢看。
 
明流欢一直期待着样书,听到这消息也特别开心,跟周淙视频通话的时候简直是容光焕发,不停地问这是不是老天给她的圣诞礼物,周淙还没好透,哑着嗓子抱怨明流欢眼瞎,这哪里是老天给她的礼物,明明是她周淙呕心沥血、三催四请地给她弄来的礼物!
 
明流欢笑得直咳嗽,眼角沁出泪花来,笑着伸手擦了擦屏幕,仿佛是在摸周淙的头发,“好啦,我错了。这是我们周编辛辛苦苦给我做好的书,是我们阿淙呕心沥血做好的书,是我的阿凛送我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这也是最好的临终礼物。
 
周淙满心都是得偿所愿的快乐,像第一次入职的时候期待着第二天去上班。12月25号可能是她这前28年里最富有意义的一天了,重要性不亚于她第一次拿到独立责编样书的那一天。
 
傍晚的时候,岁南来访,大门一开,包裹得蚕茧一样的明流欢居然也在外面,她虚虚地靠在岁南身上,看见周淙的那一瞬,眼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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