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说得好像她有什么癖好似的,只跟要死的人谈恋爱?
……唔,其实也有点对。
周淙逐渐清醒过来,耳边的念叨更是清晰可闻。
“你能对明流欢那么好,为什么不肯看看我?”
“周淙,你能不能让我接替流欢姐继续爱你啊,你想想,流欢姐会舍得你过这样孤独忧伤的日子吗?”
“你都不知道吧,流欢姐其实愿意让我陪着你的。”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流欢那个爱管闲事的就爱操点子闲心。
她闭着眼不让自己醒来,直到那个絮絮叨叨的人走了才放心地睁开眼睛,杨大夫伸手把她睡乱的头发理一理,欲言又止半天才开口。
“你这是何苦呢,还这么年轻,有合适的总要试试。小温年纪是小了些,但看着是个用心的孩子。”
周淙不说话,杨大夫又继续劝她:“柯婷都是哪一年的事儿了?这么几年了还怕呢?还是你真跟小温说的那样,只敢跟活不久的人谈恋爱啊?活不久的人确实不会害你,但那是你自己扒自己的皮,捧着一颗心自己往地上摔,不疼啊?”
“……怕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怕被骗就躲着,自保还有错了?”周淙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真是苍白无力。
杨大夫连着不停叹气,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那这辈子还真打算自己过了?让人骗一回就怕了?当初跟我们梗着脖子要说开的勇气去哪儿了?”
周淙抽着嘴角笑了一下:“就是觉得一个人也挺好,我不去祸害别人,也不想别人祸害我。”
杨大夫伸手握住周淙的手使劲儿捏了两下,又觉得不解恨:“这都什么事儿啊。”
*
走廊上虽然人来人去的也不清净,但好歹空气流动大不太憋闷,周淙趿拉着拖鞋在病区里逛了一圈,找到一处比较少人去的安全通道,坐在靠近窗户的楼梯转角处呼吸新鲜空气。
一双平底软鞋从她面前经过,下了几步台阶后突然又折返回来,在周淙面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周淙?”
这个声音——
周淙蓦地抬头,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甚至往上一层去的楼梯上踏了两个台阶,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女人,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呵,快五年没见了吧,久别重逢,你居然怕我?”女人往上踏了两级台阶站在转弯处的平台上,与周淙正面相对,周淙立刻往上又退了两个台阶,紧紧地抓着栏杆。
“小淙,你怕什么啊,我一个孕妇能对你做什么?”
女人腹部明显隆起,看起来有六七个月身孕的样子。
周淙紧紧抿着唇不做声,女人笑起来眉眼弯弯,说话语气极为放松:“老大是男孩儿,肚子里这个七个月了,有极大概率是女孩儿,如果真能儿女双全的话,那我就是人生赢家了呢。小淙,你不祝福我一下吗?”
周淙冷冷地瞥了一眼女人,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女人不紧不慢的话。
“小淙,找个男人吧。像你这种顶级货色很受男人欢迎的,再有宜室宜家的属性加成,你能嫁得很好。”
周淙猛然转身,压着心里的烦闷低声斥道:“柯婷,住口。”
柯婷嗤笑一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看你穿着病号服,想来是病得不轻。怎么,没人陪护吗,小可怜?”
“有些坚持根本没有意义,”柯婷看着周淙,像一个贤惠的姐姐一样,温柔地说:“堂堂正正地生个自己的孩子,不比领养孤儿更有过头?”
“至于跟男人过还是跟女人过,”柯婷压低声音道,“其实都一样。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还是男人更好用一点。”
周淙咽了口唾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栏杆,一只手狠狠地攥在掌心里,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见她很不舒服的样子,柯婷脸上浮出几分舒畅的笑意来,“小淙,征服一个男人,得到他的一切,让自己变得无懈可击。然后,再想得到想要的女人就变得容易多了,你也可以的。”
柯婷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蛊惑:“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你愿意回来吗?”
“你谁啊!说的什么狗屁话,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周淙一回头,温且寒冷着个脸“噔噔噔”下了几级台阶,一把挽住周淙的胳膊,“出来透个气半天不回去,你掉厕所了啊?跟个神经病在这儿聊什么呢?”
柯婷上上下下把温且寒扫视一遍,见她神色倦怠,对着周淙一脸担忧,露在外面的左手腕儿上还缠着纱布,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妹妹,瞧这破落模样,别是路边捡的吧?”
温且寒看这女人一脸倨傲的样子就来气,反唇相讥道:“就是路边捡的,关你什么事儿。你倒是光鲜,也不怕内里儿的一摊臭肉露馅儿?”
柯婷也不恼,只直直地看向周淙,满脸嘲讽:“哦?小淙,你这心软的毛病还是没变,还敢往家捡人啊?”
“你——”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温且寒的话被噎在嗓子里,“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来,转眼看见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自下一层楼梯走上来。
“婷婷。”
柯婷像是瞬间换魂一样化身温柔贤妻,娉娉婷婷地转过身向着男人叫了一声:“慢点,我在这儿呢,碰上个熟人说两句话。”
男人一脸宠溺地牵起她一只手,一边冲着周淙和温且寒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柯婷向着她们回了个甜蜜的笑,挥手摆了摆:“改天再聊,再见!”
周淙和温且寒双双不言语,目送着柯婷离开。
“什么世道,这种人居然也能骗到好丈——”
周淙突然冲向垃圾桶翻开盖子稀里哗啦地吐起来,温且寒赶紧过去扶着她,因为人背上有伤也不敢拍背,只能轻轻地给她捋一捋。
周淙吐了个干干净净,腹内空空如也,可总觉得一股恶心劲儿环绕不绝。
她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瞎的眼,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女人骗得头脑发昏,还想着要与她长相厮守?
温且寒把她们在楼梯间里说的那些话听了个全,心里大概猜出个七八分,满肚子都是嫉妒和不甘,果然还是渣女最能骗得真心,周淙这般聪明的人居然也被骗得那么惨。
偏偏她这样一腔赤诚的却无论如何都入不了周淙的眼,简直是天道不公。
她不得不怀疑周淙这个脑子可能也有不好用的时候,就这种前任,生生都拉低了周淙整个人的档次。
“那女人谁啊?”温且寒不忿地问。
“一条毒蛇。”一向都温和自持的周淙冷冷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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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年轻时候没瞎过眼、犯过蠢呢?
(不是)没瞎过眼的,没犯过蠢的,可千万要保持清醒!
爱人先要爱自己啊!
第53章 过往
柯婷一句“还敢往家捡人”的话戳到了周淙心窝子上,扎得她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劲儿。温且寒还在边上叽叽咕咕地絮叨,听得周淙耳朵嗡嗡嗡的,心里没来由烦躁。
“你想知道什么?”
两人转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热风一吹,心里那股阴霾劲儿散了不少,却热得人躁得慌。
周淙语气淡漠地问温且寒:“想知道我跟柯婷的过去吗?”
温且寒直觉那肯定是一段糟糕透顶的过去,但好奇心以及名不正言不顺的醋意到底占了上风,让她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想。”
周淙轻笑两声,却莫名地带着点嘲意,她扭头看了看温且寒,嘴角勾起一点不怀好意的笑:“小温,你会后悔的。”
“往家捡人”是柯婷和周淙相遇的开始。
22岁那年,她还是才入职场的新新人,虽然有灵性学什么都很快,前辈们也都很喜欢她,但到底有点手忙脚乱的,远不如后来的几年稳重。
刚开始每天都快快乐乐地骑个电动车去上班,同事们都笑她粉粉的小摩托上贴着美少女战士的贴纸好可爱,直到某一天她停在路边等红灯的时候被后面一辆汽车追尾,当时就摔趴在地上起不来,车主是个战斗力超群的彪悍大妈,她像个鹌鹑一样都插不上嘴跟人家论理。
电动车没摔坏,可没多久就被人偷了。
于是她挤地铁去上班,结果被踩丢了一只鞋子不说,还被咸猪手骚扰过。
后来,老周和老杨实在是舍不得宝贝女儿这么遭罪,便在她23岁生日送了她一辆车。
一个周五晚上,周淙被同事们拉去酒吧玩儿了一会儿就提前退场,毕竟她一个喝果汁的乖乖女别人也确实带不动。
新手期车技不熟,下雨天更是紧张,她从停车场里出来刚拐上路口,一个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擦着她的车摔倒了,周淙吓了一跳,赶紧下车去看。
结果女孩子嚷嚷着摔疼了,说不定摔到尾椎伤了神经呢,就拉着周淙不让走。
周淙带她挂急诊拍了片子,确定什么毛病都没有,可女孩儿说她是外地来面试的本来回程车票都买好了没打算在原城投宿,磨磨唧唧半天,周淙把女孩子带回家暂住一宿。
她那时早已成年,对父母耳提面命的安全教育也很上心,警惕心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轻易不会再被冰妹那种女孩子骗到,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从杨家一门医师那里承袭来的悲悯心和善意也越发茁壮,当然杨行这个艺术家除外,但搞艺术的人心思细腻,周淙和杨行亲如父女,受他影响极大。
更重要的是去一趟医院下来,周淙通过自己的观察可以确定那女孩儿没问题,穿着打扮大方得体,言谈举止礼貌有度,明显比她要成熟稳重,身份证和医保卡都能光明正大拿出来使用……
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女孩儿就是柯婷,大她五岁,当时她的确是从另外一个城市来原城面试的,但很久之后周淙才知道柯婷那天在酒吧里就盯上她了。
柯婷来原城面试是猎头联系来的,她也不用当夜乘车返回,登记入住的酒店距离酒吧只有三公里,她晚上出来消遣,在酒吧里一眼看中青涩乖巧的周淙,当机立断决定出手,趁着雨夜掩护,瞄准了时机跌倒在周淙车边。
柯婷把这段小序曲当成笑话讲给周淙听,当时她只是觉得这人也太有心机了,并未往深处想。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善意一开始就给错了人,柯婷对她就是见色起意,可她那时还没有过感情经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应对。
柯婷追她很直白,就是一步一步紧紧跟进,但又能恰到好处地给足人舒适感,当然柯婷本身就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相貌姣好,事业斐然,热切直白,喜欢她就把她宠得像手心里的宝,周淙天真地以为自己遇到了一生所爱。可两个人相处一年多后,柯婷逐渐露出本性来,她性格中享乐、利己、追逐新鲜感的一面越来越突出。
周淙意识到柯婷根本没想跟她长久,她只愿意享受恋爱的欢愉。
可周淙想跟她长久,柯婷对此嗤之以鼻,笑她太天真。
“长久?什么叫长久?”
“你能光明正大地给我一生陪伴吗?”
“你还没跟家里出柜吧,我猜你父母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小淙,别傻了,你还是乖一点、孝顺一点,不要伤父母的心。”
“咱们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过,真爱拥有过就好了,何必要独占呢?”
周淙先是被柯婷那些质问打得哑口无言,接着就热血上头回家跟父母出柜。
她一腔真心有什么怕的?你说我不能给你一生吗,那好,我可以跟你证明,我能给。
事实证明,柯婷果然更能看透人心,也更擅长把控人心,周淙就那么直愣愣地掉进了陷阱里,出柜出得一塌糊涂,还被父亲逐出家门四年。
被家里赶出来的当夜,周淙坐着火车回到原城自己租住的公寓,一打开门,家里少了些东西。
柯婷把自己在这个公寓里生活过的一切痕迹都抹了个干干净净,周淙电话打过去,那女人轻飘飘地跟她来了一句你太天真、太幼稚,所以还是分手吧。
出柜很少有轻轻松松就过来的,哭骂冷战都是好的,最坏的就是跟家里断绝关系,大家的经历都大同小异,但因为出柜失败当场就被分手的,可能就只有周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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