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方法告诉陛下这件事,陛下只要装作不知道,还和以往一样就可以了。”霍烬的话说的很直接。
萧锦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知道霍烬这样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多方考量后的结果。世界线里虽然霍烬人不怎样,但他对百姓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百姓拥护。
“科举之事暂且先放我能理解,那王爷能将顾举人一家先救出来吗?”
霍烬还以为小皇帝会指着他的脸骂他麻木不仁,骂他心狠手辣漠视生命,这么大的事情只因所谓权衡利弊说不管就不管。
可小皇帝没有,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准备好的讽刺回去的说辞,也一个字都没用上。最后只是顺着小皇帝的话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他就见到小皇帝笑着说:“爱卿你真好啊!”
他好?
他好吗?
霍烬不知道,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个词。出了小院,霍烬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凌霜,本王,好吗?”
凌霜还没反应过来霍烬话中意思,就见霍烬突然顿住脚步,神色一凛。随后转身快步朝着佛堂方向走去,声音透着克制,“平安将他送回宫,再叫人去打声招呼,把顾举人一家放了。”
病发的突然,来势汹汹。霍烬手紧握成拳,伤口尽数裂开,他用疼痛换了一分清醒,停下道:“本王问你,在书房里,可曾闻见异香?”
凌霜想了一下回道:“除了檀香,书香,墨香,花香,并没有闻见其他香气。”
“知道了。”
目视霍烬高大挺拔的背影远去,凌霜知道霍烬的怪病又犯了。他在屋里的时候,见王爷神色自若,还以为这次怪病来的快去的快。没想到出来后怎么还比进去前加重了。
凌霜察觉到的事,霍烬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还知道其中的原因,如此明显,霍烬不可能还想不到,他这怪病的变化,与小皇帝身上的香有关。
凌霜五感虽比不得他,但也是佼佼者。他连远处的墨香,花香都闻见了,小皇帝身上异香比这两种香浓郁很多,不可能闻不见。
霍烬已经确定这个异香,至今只有他能闻见。并且,能够压制住他的怪病,让他在发病期间,心绪宁静。
可一旦闻后再脱离,身体的异常会加倍反噬。
要说之前霍烬还在猜小皇帝身上的异香,可能是中毒。别人闻不见只有他闻见,只是因为他五感较之常人更敏锐的原因。
现在,霍烬已经完全打消这个猜测。
别说他的怪病没几人知道,就算是人尽皆知,有人能弄出可以压制住他怪病的药,不管是良药还是毒药,都不可能费尽心机用在小皇帝身上来借此压制他。
这样做不仅冒险还多此一举得不偿失。
所以小皇帝身体的异香,不是因中毒才有。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他的怪病一样,毫无缘头可循。
霍烬在静室之中宣泄着破涛汹涌的暴躁情绪,一拳一拳不知疼痛的砸向铜墙铁壁。额间,脖子,手背上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像要撑破衣服。
鼻息间血腥气渐浓,可他像是出现幻觉,总觉得闻见了小皇帝身上的幽香,手上也残留着小皇帝掌心温润滑腻的触感。脑袋里叫嚣着要把小皇帝抓过来,抓过来就不会这么痛苦。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按下静室的开关,最终还是身下的反应让他获得一丝清明。
那人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他这副模样,抓人过来,是要做什么?
冷静,克制。
霍烬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被情绪控制。他迈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远离铁门,挪到角落,角落的铁壁上嵌着玄铁镣铐。
他粗喘着气,将自己的一只手和双脚铐上镣铐,锁住自己的行动,不让自己失去理智后开了静室的铁门。
凌霜担心霍烬的身体,他安排了人送小皇帝回宫,还有不少暗卫在后面暗中保护,确保小皇帝的安全后直接来到静室。
铁门打开一丝缝隙后,凌霜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放下了心,又按下暗格加快铁门的开启。
等他进去后,却并没有在床上和桌边寻到霍烬。他后背一凉,看向一处角落。
霍烬单腿立着,没有被镣铐锁住的手搭在腿上,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滴下。一双眼睛如鹰隼,透着凶狠嗜血,直勾勾的盯着铁门的方向,往日低沉磁性的嗓音此时像是和了血的阴沉低哑,“滚出去。”
凌霜不敢久留,他连忙退出静室,心里惊异万分,怎么短短时间,王爷的怪病便彻底发作了?!
第13章
洛安城的有刑部,有大理寺,还有府衙。
刑部和大理寺受都是负责重案要案最终决审复核,关进去的人都是犯了大事的。
而犯人判决,则需要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审。
现今大理寺卿宋辞病是个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又与刑部牵连甚多,王,赵,刘三家怕要是将人弄去刑部关着,会被宋辞病察觉出异样。
于是便将人关进了府衙,命里面的人好生“照顾”着顾举人一家,最好叫他们能彻底闭嘴。
牢房永远都是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臭气,令人作呕。牢头带着小吏例行检查,待往里走了一会后给几个小吏使了眼色,他们接收到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顾仁识于顾展方关在不同的牢房里,那几个中途离开的小吏便是去找顾展方。牢头则带着剩下的人,来到顾仁识所在牢间。
刚靠近,牢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如之前洪亮,现下虚弱沙哑很多。却依旧在不知疲倦的说着书生与兔精的故事,反反复复的讲着故事中书生科举遇到的舞弊案。
故事中权势滔天的王,赵,刘三家,只手遮天掌控科举,将自己的人送进官场,从基层到高层,遍布三家人手。不愿同流合污的亚元,惨遭杀害,身为好友的书生为其奔波,也屡次遇险。若非兔精出手相救,亦早就命丧黄泉。
牢头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顾举人写的故事,连化名都懒得用,指着三大世家的鼻子骂,可不就是不要命!他不要命就算了,别连累了他们这群兄弟!
“来人,把顾仁识拖出来!”牢头眉头跳动,怒气冲冲,“想办法叫他以后都说不出来!”
牢头的声音没有压着,在里面正讲着故事的顾仁识自然听见了。他此时蓬头垢面,浑身的淤青伤痕,全身没有一处不疼,只有手指感觉不到疼,是因被夹棍夹的已经痛到失去知觉。
顾仁识嗤笑一声,站的笔直,目光轻蔑又坚定的看着准备开门的小吏们。
“你们如何叫我闭嘴?若割我舌头,我便用手去写,你若去我手,我便用足写,若再去我足,我便用颌写。你若剜我双目,我便入地狱,在阎王判官跟前说,叫他们听一听人间这笔烂账!”
书生傲骨,字字珠玑,声音虽嘶哑却掷地有声,振聋发聩。顾仁识不怕死,只怕他的声音传不出去,或是传的还不够高,该听到的人听不见。
小吏无言,怔怔出神,顾仁识缘何被抓,他们其实听到一些风声。不过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他们见的多,早已麻木。
反抗有什么用?只会死的更快,更惨。
以前抓的那些人不是没有不怕死的,可他们第一次见到即便面对死亡,眼神依旧如此坚决,清亮的。
不是麻木绝望,是奋不顾身的要冲击,绝不后退的坚定。
这样的人,在死气沉沉的牢狱之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顾仁识目光无惧,透过小吏与不远处的牢头对视。良久,为首的牢头偏过头,他最烦的就是书生。
“走吧。”牢头率先离开,丢下一句,“反正也传不出去,他爱讲什么就讲什么吧。”
牢头带领着小吏们朝着外面走去,没走两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人还不少。几人顿在原地,迎面而来的人竟是洛安府尹周淮山。
看清来人,牢头额角渗出汗。顾仁识的声音没有听,仔细听能够听见他还在讲。
唯有今天不知为何发那可怜的善心,没按照上面交代的做,叫顾仁识闭嘴,没想到就被撞个正着。
“小人见过府尹大人。”牢头恭敬的行礼,声音故意提高,希望顾仁识听见他的声音,能识趣些闭嘴不要再讲。
顾仁识并不识趣,在听到牢头的声音后,他的声音还更大了一些。牢头咬着牙,恨不得立即转身堵住顾仁识的嘴。
周淮山沉着一张脸,手里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实在是受不住牢中的臭气。他淡淡的扫了一样僵硬在原地的牢头,略过对方,直接朝着顾仁识所在的牢中走去。
第14章
身为府尹,周淮山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亲力亲为。有时候甚至只要丢一个眼神,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声感叹,手底下的人就会争先恐后的替他做了。
更别说来牢房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对手底下吩咐一声就行。但周淮山没有,他还亲自来了肮脏不堪的牢房。
顾仁识与五六个嫌犯关在一起,周淮山示意将手下将人带出来,满眼嫌弃,“把他的嘴给我先堵上,聒噪。”
被塞了一嘴破布团子的顾仁识,由于舌头受阻,无法动弹,自然说不了话。他呜呜几声,从尖锐的眼神和愤懑的表情中不难看出,顾仁识在骂周淮山。
刑讯间中,小吏给周淮山搬来座椅,他屏退众人后才缓缓上前取下顾仁识口中的脏布。
读书人的涵养让顾仁识没有朝着周淮山的脸上吐口水,他活动一下下颌骨,冷哼一声,“周大人今日倒是得空,连牢狱都有时间来巡查。平日里敲鼓鸣远,人就忙的找不着,真真是会挑时辰劳碌。”
周淮山对顾仁识的阴阳怪气充耳不闻,只是打量着顾仁识,奇怪问道:“你我好歹也是一同考过乡试,你在摄政王那有门路这事,怎么一直瞒着?早先就说了,能叫你一家受这些罪?别说替死了的人洗刷冤屈,今年这场恩科,直接内定你儿子顾展方也并非难事吧?你说你还在这装什么呢?顾仁识,你觉得耍我好玩?”
“你红口白牙的瞎说什么?”顾仁识手脚被带着镣铐,脚上的链子为了方便走路,弄的有些长,由于听到周淮山的话让顾仁识有些激动向前走了两步,怒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无耻小人!”
周淮山紧紧的盯着顾仁识看,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破绽,可对方此时只有气愤,是被他冤枉有靠山能只手遮天为他儿子寻出路的气愤。
若是当真有摄政王霍烬这么大一座靠山,怎么会如此表现,早该就颐指气使起来,周淮山眼珠子一转,透着一股令人不悦的精明,“顾贤弟,是周兄口误,说了贤弟不爱听的话。既然贤弟说和王爷没有交情,那便是没交情。今日找贤弟你来,就是为了告知贤弟,从今日起,你一家四口人,都会从府衙放出去。”
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周淮山说的这几句话,在顾仁识看来也是如此。想到对方刚刚提到摄政王霍烬,顾仁识有了猜想。
只是王爷为何会现在插手科举一事?
他虽没有入朝为官,但是朝堂从太祖开始,就广开言路,对于朝官们所议论的政事只要不是军事或是什么大事,都能从高墙之内传出,供百姓监督。
尽管这一条规定,从嘉宝二十七年开始,就有些形同虚设。但新帝登基后,不知由何种原因,又再次捡了起来。、
宫里露出来的消息,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不过若要仔细分析,也能从中解读出一些东西。
比如,如今朝政时局,三权分之。新帝年幼,皇权虽最末,世家压过皇权,隐有占据趋势。
第三方摄政王一权,暂且能与世家相抗衡。
现在三者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摄政王一方倾斜异动,世家那边为了夺权,定然也会有动作。
除非王爷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和世家抗衡,最终两败俱伤,还政于皇。
但别说小皇帝是个谨小慎微,只会与青楼女子寻欢作乐,纸醉金迷的。就算小皇帝有心想要改变如今时局,也只能等他羽翼渐丰,得到更多力量的支持,才能有所动作。
现在,还为时过早。
他也知道如今状告不是好时机,可,顾展方等不了。
儿子那样自傲的人,已经寻死,宁可逃避也不愿面对,他怕再没有希望,顾展方就真的完了。
顾仁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上面会出面解决这件事。他只想让自己的声音再大一些,大到让身居高位的小皇帝能够听见,心里有个数,给个反应,哪怕是暗示。
不管这反应或是暗示是坏是好,总归是个答案。
而不是抱着希望等,等一个能上达天听的机会。结果却在流逝的时间中慢慢的变得绝望麻木,活的不人不鬼,亦或是根本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破不立,破釜沉舟。
顾仁识一开始知道他们一家四口都被抓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输了。
如今峰回路转,可他却无法高兴的起来。
大瑜还有如今的安稳,他们一家之前闹过那么多次,还能有命在村子里好好活着,都是因为“稳”。
鼎立抗衡的世家和摄政王党派,谁也挑不出谁的错处,天平就这么平稳的停着。
科举之事,世家早已尽数抹去证据,他们根本就不怕。
顾展方整天告,却还活的好好的,就是世家对世人最好的证明。只有真的犯罪的人,才会想着杀人灭口。
现在“稳”被打破,顾仁识轻叹一口气,若这是小皇帝放他们出来改有多好。
不论如何,世家与摄政王,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皇权在百姓心中的分量,是至高无上的。
顾仁识被小吏带出牢狱的时候后,依旧在想,若是小皇帝和摄政王联手,一个有名,一个有权,君臣相依,大瑜如今的诸多隐患都能迎刃而解。
只可惜,小皇帝无能无知,摄政王亦不会将滔天权利轻易拱手相让。
很快顾仁识便没有精力再想什么朝政时局,小皇帝,摄政王和世家的关系利弊,顾展方被人用牢房的门板给抬出来了。
“展方,你的腿!”
顾仁识瞳孔紧缩,大步向前,入目是一片猩红。
顾展方脸色发白,满头满脸的冷汗,唇色全无,双目紧闭,无意识的呻,吟,忍耐着剧痛。
抬人出来的小吏把人往地上一放,突然的动作,震的顾展方腿伤又是一疼。想来识礼的顾展方,昏昏沉沉之间还记得君子不能随意大声惊叫,咬紧牙关闷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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