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吗?”萧锦年看着霍烬,再次问道。
霍烬心猛地跳动,周围一切的声音,景色全都消散,只看得见眼前人。他起初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得到这人的回应。
他手段卑劣,性格极坏。小皇帝那么关心他,但他却把人诱骗成那样,还对他过分的事情。
霍烬早就最好最坏的打算,小皇帝对他避如蛇蝎,再不敢靠近。他会失去仅有的善意与温暖。
可是这个人,竟然会再给他编织一个足矣让他沉溺的美梦。
他说,男朋友,是恋人的意思。
对方不仅没有逃避,反而给他相爱的权利。
霍烬喉结滚动,带着轻颤,“陛下,不怪臣?”
萧锦年微愣,他罕见的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害怕。
“臣在陛下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无法清醒判断的情况下,故意接近,不加阻拦,侵犯……”
“我知道。”
萧锦年打断霍烬的话,他好像明白霍烬在怕什么。怕黄粱一梦,怕他此时还不清醒。
发,,情虽然会让他身体变得奇怪,意识也会模糊。可他心里的感觉,同样也是真实的。
或许是身体因素作祟,但与霍烬的亲近之中,没有丝毫的不愿与抗拒。他在那些触碰中,欣喜着,雀跃着,想要得到更多。他感觉得到自己被爱着,被珍视着。他在霍烬那,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强大的安全感。
“我知道是你,所以……才愿意。”萧锦年说完这句话,头又低了下去。企图掩盖脸上的红,真的太羞人了。
身体上的变化虽说是导火索,可他也没晕到不知人是谁。他真不愿,也有余力拒绝。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并没有被诱导,只是借着这特殊时期遵从内心罢了。
霍烬伸出手,扣住萧锦年的后颈将人带入怀中。他低着头,抱着人的力道越来越紧,低沉的嗓音惑人心弦,“男朋友。”
萧锦年觉得耳朵又烫了些许,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抬手环抱住霍烬的腰,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红了几分。轻轻应了一声,“嗯……”
———
会试与殿试中间只隔十日,皇帝和摄政王齐齐消失,整整七日不见人影,朝中大臣急的不行。
期间王仲淮沉着脸亲自去摄政王府,但却被凌霜拦下,说什么也不准靠近霍烬的院子。
眼看殿试将近,王仲淮无法,只能让自己的夫人去找霍蓝。
俗话说长姐如母,可毕竟不是真的母亲,只是姐姐。霍烬要做什么事,不是霍蓝能左右的。更何况,她如今说白了也是仰仗自己的弟弟鼻息而活,手伸的太长,未必是什么好事。
霍蓝对于王相夫人的请求,实在无法应允,只好托病不见。
上元节那夜发生的两件大事,虽说被王府压下,但在这些世家贵族之中,还是流传开。
一是摄政王长姐被火烧伤,二是摄政王与一名红衣男子室内缠绵。
只是消息被封锁,对于霍蓝受伤,世家大族里的夫人小姐们也不好登门,只能装作不知道。而霍烬与男子之事,也确实让有意嫁女的那些人踌躇犹豫。
王夫人也知道这两件事,听说那日火势不小,烧伤严重一些,至今未愈也是正常。因此在霍蓝贴身丫鬟碧秋出来回话说身体不适不宜相见的时候,王夫人也不好再多呆,打道回府了。
这让王仲淮的心更沉重许多,他实在不愿多想,这些日子里,皇帝与摄政王共处一室,到底在干些什么。
只能加快脚步,将选秀的日子又提前了许多。
萧锦年也知道自己不能消失太久,在霍烬重新给他熬了碗粥,吃完了后,就拍拍肚子回了皇宫。
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霍烬的手,踮起脚亲亲霍烬的唇,红着脸,结结巴巴说道:“我先、先走啦!会想、想你的!”
第一次谈恋爱,业务不熟的萧锦年,想尽办法给予内心不安的爱人安全感。
霍烬微愣之后,弯腰低头亲亲萧锦年的唇角,笑道:“臣也会想陛下。”
萧锦年勾唇轻笑,点点头,然后转身跑了。
看着萧锦年带着些许仓惶出逃意味的背影,霍烬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深。
霍烬知道王仲淮对他的不满,也明白萧锦年现在需要更多人的支持,他不想在这时候再刺激王仲淮,便没有跟去而是让凌霜亲自护送萧锦年回宫。
萧锦年一向都是以不着调的模样示人,朝臣们对于他突然消失七日不上朝,也见怪不怪,只是多了不少失望。
但这事萧锦年也没办法解释,他将那些失望看在眼中,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他再没心没肺,也受不住那么多人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霍烬虽说不想激怒王仲淮,但也没有过于疏远萧锦年。本来他就是暂代已故的老太傅教导小皇帝,眼下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他还是会去御书房与萧锦年单独相处。
看出萧锦年情绪不高,霍烬摸摸他的头,“陛下很好,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得到安慰,萧锦年微微笑道:“宝贝不用担心我!”
“宝贝?”霍烬面露疑惑,突然一下不是很理解为何萧锦年会这样称呼。稍作思索后,明白其中似乎只有珍宝的含义,心神恍惚,内心充满柔软之意。
萧锦年掰着手指头给霍烬解释,“嗯,我所在、看的一本杂记中有说,宝贝,宝宝,亲爱的都是相爱之人间的称呼。”
他差点说成他所在的世界,还好最后改口了。虽说之前没谈过恋爱,但见过不少。情侣之间的爱称,萧锦年也是知道的。
霍烬听着萧锦年清越的声音,没忍住用指尖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道:“锦年,宝贝。”
话音刚落,萧锦年的脸瞬间变红,他甚至不敢直视霍烬的眼睛,这人……这人怎么比他还会!
……
三日很快过去,萧锦年起了大早,开始梳洗换衣,准备前往紫宸殿主持殿试。
今日天气很好,没能进殿内,只能在外面考的学子们也不必遭罪,能好好的考试。
顾家父子二人都成功入了殿试,且都在殿内。
当顾仁识无意抬头,看到龙椅上的帝王时,错愕不已。当初帮了他一把,走出困境的人,竟然就是当今圣上!
他很快低下头,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之前遇到的少年是他们的陛下,那科举舞弊一案,也定能大白于天下!
而本想在殿试之时,破釜沉舟说出一切的顾展方,在看到老太傅苏元应身亡后,皇帝的态度时,也改变了主意。
之前想要不计一切后果的扰乱殿试,是以为小皇帝昏庸无能,他想让帝王听见他们的声音,明白他们的态度。不论如何,科举公正不容有失。
但这样做,或许能够让皇帝听见,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结局好坏,都会给出一个答案。可也打草惊蛇,失去先机。最终也可能会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不了了之。
若是能在陛下的支持下,暗中查探,结果会很不一样。雁过留痕,顾展方相信一定能找到充足有力的证据。
殿试时间不算特别长,不过萧锦年一直坐着也累的慌。又怕自己下去走动,会让考生心里紧张。来参加殿试的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有的很年轻,有的已经满头华发。
萧锦年忍着不适一直坐在龙椅之上,熬到殿试结束。
后续的阅卷交给专人,但前三甲需要他来点。萧锦年没办法,把霍烬拉过来救场。以他半吊子都比不上的水平,点前三甲排名,都是误人子弟。
他压根就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东西。
霍烬将呈上来的前十张卷子看了一遍后,挑出三张,按照顺序排好。
第一张便是状元,第二张榜眼,第三张为探花。
萧锦年打开糊住名字的纸,做个宣读的工具人,“瑞和三年恩科三甲,探花郎幽州江见知,榜眼秦封府方柳羽,状元郎洛安顾展方。”
之后便是张榜公示,前三甲有专人通知报喜,一路吹打热闹非凡。再之后便是面圣赐服,打马游街,琼林宴。
只是,在张榜这一步,便被迫停了下来。
原因是今科状元顾展方,榜眼方柳羽,一个是断了条腿的农家子,一个是寒门学子。探花郎江见知的出身也并不好,乃是六王爷家仆之子。
这位六王爷是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弟弟,一心向佛,无欲无求,呆在边远封地吃斋念佛,子嗣全无。也因其一心向佛的缘故,所以才能得以活命,至今都活的好好的。
拖这位活佛的福,江见知由于生父已故,又展露出才学,六王爷心善,毁了奴籍,让其能参加科考,为将来谋条生路。
前三甲竟是一个世家大族子弟都没有,甚至还有断腿的和曾是奴仆的。
在大瑜,身有残疾者,虽也会予官,但能在偏远地区,做个小小县丞已经是极好。可如今,皇帝竟然要点一个瘸子做状元郎!一个奴仆做探花!
而以往前三甲都是出自世家大族,这次一个也没有,让世家也有些怨言。认为皇帝是故意这样做,只是为了打压世家。
这倒真是冤枉了萧锦年,他还真没这样想过。至于霍烬这样选,也是按照萧锦年的意思,选出最优的三人。
世家子弟虽说底蕴丰厚,有更多的书籍,能请名师指点,可他们的文章锦绣有余,实用不足。简而言之,华而不实,空有华丽辞藻堆砌,内里没有支撑。
不能说那些世家子弟才学不如此三人,只能说,生不逢时,现在的大瑜不需要锦绣文章。
如今的大瑜,更需要的是实干,而非空想吹炫。
顾展方三人和文章,华丽程度虽不足世家子弟,但却字字珠玑,利弊分析详细,给出的解答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或许是因为他们出身原因,接触的是最底层,所思所想有据可依,亦能看出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
霍烬选择这三人,更多的是想为萧锦年选出能做实事又有才华的人。
对于霍烬的选择,萧锦年也是没有任何异议。霍烬是承载整个位面气运的世界之子,他的选择决定,只会让世界位面走向更好的发展,这是铁律。
萧锦年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御史台那群老匹夫斗智斗勇。
丁文祁不知是收了哪家或者说是哪几家的好处,咬死了要死谏。
本该张贴出去的金榜,因为御史台死谏,拖了两天也没能贴出去。
紫宸殿内再次传来高声呐喊,“臣!死谏!大瑜状元之才,绝不能容忍有半分污点!顾展方残缺之身,万不能担状元之名!”
“江见知出身奴籍,亦不可点为探花啊陛下!”
萧锦年看着跪在地上,打着为大瑜好的旗子,实则为世家开路的臣子,冷声道:“死谏!死谏!你们听听自己谏的是什么?
太祖皇帝也是草莽出生,为何朕就不能状元郎是寒门学子!你们为官为宰,少年时的豪情壮志,莫非全都被狗吃了!不为生民立命便罢,霞安水患,救济粮被贪污,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横行。永南府官官相护,最终导致霞安城被屠一半,这桩桩件件,你们一字不提,拿着朕的状元郎和探花郎要死要活的闹不停!
当初太祖皇帝爱惜文人,特立下本朝不杀士大夫之圣言,可你们拿着这块免死金牌,到底做了什么事!
此次殿试策论是写如何富强。
状元郎身有残缺又如何?他的文章,他的思想,你们了解多少?他出身农门,所思所想皆为民。民以食为天,他文章中所提的水渠灌溉,山地梯田之策,你们谁人能想得出?又有谁人站在百姓温饱的角度去考虑过?但他心中所想,便是百姓乃国之根基,百姓好则国强。
江见知父辈为奴仆又如何?他的文章,纸币取代铜钱,金银,你们又曾了解多少?各地建设银庄,百姓可存取财物,若是此项政策实施,于商人行商之便利,对贸易往来的意义有多重大,你们又可曾了解分毫?发展贸易,此乃富国之策,在你们眼中却不值一提,全都只盯着他的出身!”
萧锦年怒道:“入仕时圣贤阁内宣誓的誓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1】,于你们而言,就只是说说而已吗?
此诺言,是苦读数十载后做出最郑重的承诺。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你们呢?信口雌黄!阳奉阴违!弃百姓于不顾,只为结党营私!
你们的心中当真有天地,有万民,有继绝学之豪情,有为万世开太平之决心吗?”
帝王发怒,大气不敢出的官员们跪了一地,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萧锦年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真想骂醒这帮麻木的人。
丁文祁咬牙,他是为世家开路,可没说要为他们丢命。小皇帝看似昏庸,不问朝政,可看的东西一针见血透彻的很。
前三甲的文章的含义,小皇帝看的比他们要透彻的多。
霍烬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萧锦年会这么了解顾展方与江见知所想表达的东西。
萧锦年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能知道,也完全是因为他来自后世。这些他们的先辈都经历过,他自然知道意义多重大。
因为顾展方和江见知过于特殊,倒让方柳羽逃过被盯上的命运。他文章写的是军营的管理,萧锦年在霍烬帮助下,也明白方柳羽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所写的是强军,不论是后勤保障部门还是将士训练,都有涉及。且理论于后世相比,已经很成熟,并且十分的适合大瑜。
方柳羽能对军中事物如此了解,也是因为家中世代从军,而他由于身体原因,不能从军因此选择从文。
这三人,分别从粮食,贸易,军营三个不同的方面,写出了足以改变大瑜的治国之策。
若真能成功实行,大瑜未来的繁华盛世,亦指日可待。
萧锦年从来不按套路出牌,这次也一样。看着气焰被压下去一些的御史台,他直接又泼了盆冷水,“若是朕连选择状元,探花的权利都没有,这个皇帝不当也罢。丁大人你既然想点状元,探花,这皇位朕便让给你如何?”
丁文祁惊慌的看向龙椅上的少年,他很想说这是折辱,要撞柱谢罪。可他说不出口,他怕没人拦着他,怕自己真的枉死。
他看着龙椅上的帝王坚定的神色,心中知道即便因此而死,他们的这位少年帝王,也不会在意背上逼死言官的骂名。
不在意,死亡就显得毫无意义。
第57章
朝堂之上关于状元,探花之位的纷争在萧锦年坚决的态度之下,终于还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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