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简时安将卷好的烙馍放在油纸上,仔细地给对方打起包来。一直默不出声的陆轻寒也很有眼力见,摸出一筒温热的水果茶递给姚策。
待到姚策一手油纸包一手竹筒茶后,简时安这才向姚策介绍起小摊的变化。
“您今儿是来晚了一步,当值的三个学徒已经回去吃饭了。不瞒您说,钱老板给我介绍的几个哥儿都是认真做事的主。
“每日按时点卯,安排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人负责两张桌子的区域,来往的主顾们都对他们赞不绝口呢!”
提到钱炜带来的六个哥儿,简时安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看得出姚策准备拿自己当朋友,那他也得给姚策一点甜头不是?
“姚老板,之前比赛时拜托您做的小推车,您看您有没有空再给我做上几辆?还有我们之前商量过的竹筒,您看您能不能长期供货给我?”
姚策终于知道自己的左眼为什么跳了。合着还真的来了财!
一个人两张桌子,那就是起码三个人。按照一人一辆小车来推算,那就是三辆小车。更别提简时安还点出要用他家的竹筒,还要“长期供货”?
管他简时安是要用竹筒做些什么,他现在可是淮水城美食小摊的风向标了。大家伙都发现了,只要是他经手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没有不畅销的。
姚策甚至都在想象自己今后能靠着简时安的订单挤进商会选举的最后一轮了。他连忙点头答应着简时安,嘴角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他就说嘛,“左眼跳财”绝对是有依据的,老一辈人说话不会有错的!
“好说好说。简老板您尽管放心,我们家的工匠都已经去过其他城镇学习进修了,做出来的活计肯定比之前好。”
当然,姚策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就算进修也赶不上那些个有家传手艺的木匠世家。他只说了比之前好,也没说比别人家要好。做人嘛,不能太过骄傲。
简时安着实是被姚策的话语逗笑了,他当然听出来对方说话是留有余地的。但他就需要这个余地。有余地才好讲价钱嘛!
之前是因为没想着同姚策正面接触,所以竹藤椅都是直接在铺子里订购,完全没有经姚策的手。
可现在不一样,对方都送上门来了,自己要是不讲讲价钱,可真对不起朋友一场了。
要知道,他简时安可最喜欢送上门的朋友了。
第46章
陆轻寒一进门便能感受到一股竹叶清香扑鼻而来。他仔细嗅了嗅,分辨出这股清香不止是来源于竹子,还有着些许糯米的味道。
这应当不是寻常的糯米,就算将其泡发后研磨成糯米浆,那股味道也不似这般香甜。
存着这样的疑问,陆轻寒快步来到小厨房。简时安今儿特地征用了小厨房当做教室,现下里正带着学徒们捣鼓着新菜式呢。
“轻寒,来得正好。我这竹筒饭刚刚蒸好,正想让人唤你前来尝尝口味呢!”
这样说着,简时安递过来半截竹板,竹板上的糯米似乎是被食物染了色,浸满了油脂的亮色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简时安并没有让陆轻寒自己动手。第一次做竹筒饭没有经验,竹板被他切得有点歪,单独拿在手中不太稳当,只能托在手掌心里。
只见简时安用木勺挖起一勺糯米饭,上面覆盖了一整片完好的猪肉,还有零星的豌豆粒。
这块猪肉应该是被酱油卤过,漂亮的褐色再配上豌豆的翠绿,这一勺配色让陆轻寒忍不住张开口,顺着对方的力道将勺上的糯米饭全都吞进了口中。
舌尖是最先能感知到这份食物是否符合自己的口味。陆轻寒满足地咀嚼着,软糯香甜的糯米沾上一点点油腥就完全变了个样。
咸甜的口感本应该是不搭的,可咸香的猪肉沾染上糯米中的那一丝甜味,本应觉得肥腻的肉片此刻是肥而不腻。
肉香、米香混合在一起,豌豆的清香也让这一口饭多了一种层次。
陆轻寒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成功,简时安满足地用勺子刮了刮竹板上的糯米饭,给它们通通分配好后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到陆轻寒的嘴边。
本想着自己动手,可当陆轻寒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的眼神时,他便知晓自己的想法是行不通了,只得顺着简时安的节奏一口一口地进食。
可是这样来看,也太难为情了吧……
陆轻寒的脸有些微微泛红,脸上的热意迟迟不肯下去,就连耳根处也被热意沾染,一点点地过渡成粉色。
原因无他,小厨房内并不只有他与简时安两人,简时安新收的六个学徒连同胡滨也一起在内。
虽说这些学徒都眼观鼻、鼻观口似的做着自己的事,可他们的耳朵怕不是早就竖起来在那里听着动静呢!
他与简时安是夫夫不假,可是“喂饭”这种事,是大人做给孩子的。再者说,这是能称之为闺房情趣,可那也要在无人之时做着啊。
像现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地用木勺喂他吃……
陆轻寒快速瞥了一眼简时安的面容,想要在他的脸上窥见几份尴尬或者是不好意思,借此来判断对方是否是想要故意让他窘迫。
可任由陆轻寒怎么观察,简时安的脸色都同平常一般。不仅如此,对方的手也没有发抖,耳根也没有发红,神色正常得不像话。
“你……”见简时安放下竹板,陆轻寒终于得了间隙,赶紧摆手制止了他的投喂。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这不仅是要喂他吃一竹板的饭,还想着再给他添一竹板的饭。
这个家伙的心态真的很好啊。他不仅没有窘迫,还对自己的表现发出疑问。
陆轻寒敢肯定,对方的脑子里肯定没有“礼义廉耻”的概念,搞不好还觉得自己的窘迫是没有必要的。
想到这,陆轻寒实在忍不住了。他伸手将简时安的袖口扯住,硬拉着对方跟自己来到门外,远离小厨房。
确保了这个距离的谈话不会被人听见后,陆轻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根。
原谅他吧,就算他的思想被简时安带得再超前,那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那份矜持。
简时安身处的环境与这里不同,他不需要顾忌脸皮以及别人的目光。
这个道理他陆轻寒十分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才没有拉下脸扫了简时安的兴。
他想到了简时安曾经在自己的耳边絮叨着一些小故事。
对方说过在他的那个朝代,男女之间会先试着谈一段恋爱,用“情侣”的关系先将两人绑到一起。
情侣之间可以做普通关系里做不了的事。比如牵手、拥抱,甚至还有接吻。
站在陆轻寒的角度上来看,他其实是不太能理解的。
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以及对于简时安的包容,他也是在努力思索着简时安的话,消化着他带来的新思想、新观念。
他记得简时安说过,情侣之间可能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或者误会而吵架。吵着吵着就会觉得相看两厌,彼此双方的感情也慢慢有了裂痕。
如果事后两人会一起修补这道裂痕也还好,怕就怕两人谁都不愿低头,裂痕越来越大,直到两人最终因为裂痕而彻底分开。
简时安与他聊这些不是用来恐吓他。而是想要让他明白,一点点的误会就能够使本是相爱的两人分开。
明明可以在当时就将误会解释,两人便可和好如初。何必到最后要变成那般的结局呢?
简时安同他有过约定,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绝对不要让误会在他们的心中埋下隔阂的种子。
想到这,陆轻寒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时安,我觉得你刚刚的行为让我有点难为情。”
陆轻寒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简时安灼灼的目光黏合在他的身上,但是既然开了头,那就要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喂我吃……在你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在这里,尤其是后面还有那么多的学徒,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简时安知道有的人心思细腻,不论是说什么话都要看看场合、注意别人的脸色。他们的话语不会像把刀一样,捅得你心窝疼,也不会在旁人都在的场合让你下不来台。
陆轻寒就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简时安想到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陆轻寒质问自己为何要将餐馆卖出的场景。
对方当时也只是憋出来一句质问。不,那句没有任何脏字也没有任何辱骂性质的话语顶多算得上是疑问。
那大概是陆轻寒情感最激烈的时候了吧。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直接拒绝我就可以了呀。”
这句疑问刚一问出口,简时安便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果不其然,对方淡然一笑,“那不是有学徒们在嘛,拂了你的面子总归是不好的。”
这就是陆轻寒。
简时安深深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注意到陆轻寒的耳根还是有些粉红,想必这一时半会应该消不掉,于是便倾身上前,张口含住了那一处粉红。
这可吓坏了陆轻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推着对方,可是两只手刚一放上对方的肩膀,便被对方捉住。两只手腕被紧锁着,往前推也不是,缩也不是,直叫他动弹不得。
他的嗓子似乎是被浆糊粘住了,就连一声短促的叫喊都发不出来。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跳动地异常得快,“砰砰砰”的声响不止是在胸膛中,还有他的耳中,甚至他的脑海里全是心跳声。
陆轻寒大概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了。耳根处的热意像是不要命地往全身扩散,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脊椎骨向下游走,缩在布鞋里的脚趾更是因为这份酥麻而弓在一起,让他几乎站不稳。
像是明白他的处境,简时安空出一只手扶着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扣进怀中。这下好了,本就有些站不稳的陆轻寒现下更是不用担心平衡问题,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夫君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恼人的动作终于结束,陆轻寒也重新抬起头。
只不过他的那双黑眸蒙上了一层雾,微微发红的眼眶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羞意。
完了,大概是戏耍过头了,感觉这人要哭了。
可他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轻寒更加惹人怜爱呢?
想看他哭。
并不知道简时安的脑海里还有着这般危险的想法,陆轻寒轻轻咬着唇,思考着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对付这个坏家伙。
简直是太不知羞……
“唔!”
陆轻寒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其实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装着正经,脑子里却全是一堆现代废料。
他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就像是被恶霸欺负的小白花,只会惹得恶霸再一次出手,根本不会让恶霸有任何实质性的反思。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简时安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有夫郎的美妙。他要是还像现代那样打光棍的话,哪里来的美人让自己随意亲吻?
“专心。”简时安得空离了陆轻寒的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得到对方的皱眉后又不忍心地凑上前亲了亲。
陆轻寒哪能承受得住这些?他尝试着跟上简时安的脚步,可对方偏偏像是戏耍着他似的,一会要带着他前往左边,一会又是右边。
明明他是主人,简时安是客人,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做客的模样,硬是搅得他不得安宁。
陆轻寒的手早就脱离了简时安的管控,现下正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襟。
可慢慢地,由简时安引导着,他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攀附上了对方的脖颈,借着这个姿势又将自己往简时安处送了送。
简时安本是背靠墙垣,不知何时竟是换了个方向,变成他将陆轻寒压在墙上亲吻。两个人的姿势越发亲密,就连影子也交互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简时安这才放开陆轻寒。两人都有些气喘,呼吸间都是彼此的味道。
简时安可没有忘记亲吻的目的是教学。
“下次遇到不舒服的事情就要说出来,无论何时。当然了,亲吻的时候除外。”
说着,他又附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
第47章
竹筒饭刚一出摊就受到商贩们的青睐。他们从来不知道小小的竹筒也能做出那么大的文章。
相互熟悉的商贩们拿到竹筒都会前后比较,你的竹筒里有一块大肉,那我的竹筒里呢?
哦,原来也有一块大肉!
彼时还没有经历过现代流水线加工工艺的古代人对于这种现象都表示很好奇。
这简时安究竟是如何控制得住每一个竹筒里的内容都差不多的呀?
不是没有人想要找茬。有人特地买了两个竹筒,将里面的糯米饭把拉出来数了数。
米粒数量就数不了了,一眼看上去大致都差不多,翠绿色的豌豆粒倒是可以数上一数。
左边这一份是八个豌豆粒,右边那一份呢?怎么也是八个豆粒?
“嘿,简时安神了啊!”
“这要给我做,不得随便添点豆粒?反正少了多了都没人知晓,卖出去的货岂能有还回去的道理?”
“所以说你不能做大生意不能收学徒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也是在侧面衬托简时安的厉害,所以他只是抿嘴轻笑,并不出声。
如何控制好每一份糯米饭里的食材数量差不多一致?他可是专门找上了姚策,请他帮忙给自己打造一套特殊的筛子。
圆筛上只有八个小孔,这些小孔是他根据标准的豌豆大小而特别定制的。
小一点的豆子在筛选的过程中就会随着眼儿掉下去,只有比这个眼儿大一圈的豆子才能留在筛子上。
而通常留在上面的豌豆的尺寸是标准尺寸。过大的豌豆粒早就被他人工剔除,哪能留得到筛选的环节?
至于肉片,这更好说了。在肉片下锅煮卤之前就将肉片切好。过大的就修一修边,过小的就放旁边,反正力争要做成标准化食材。
每一筒竹筒饭中的糯米是有讲究的。两勺混着豌豆的糯米平铺开来,再灌上清水、摆上肉片,这样就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除却胡滨这个不固定的人选,简时安手下有着六个学徒。他的小摊还没有到用得上七八个人围着的地步,自然得要做好人员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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