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置可否,反问她:“怎么?怕失业啊?”
她扁了扁嘴:“才不是,我是真心关心你好吧!”
起飞前,又接到了那个电话,我挂断了准备关机,对方阴魂不散再次打进来。
我接起来,语气平静地抢先开口:“以后都不要打给我了,你想公开就公开,最好今天就发到网上,随便你。”
事实上,在医院的三天,他也没有放过我。电话总是在半夜响起,我到幽静的楼梯间里接起来,仿佛有回声。笔记已经读到尾声,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全部读完,对方就会把它发布到网上。
我向来不聪明,这些天绞尽脑汁想给李沐谋一条干干净净的退路。我已经准备好一份声明,主要是说被公开的笔记与李沐没有任何关系,他对此并不知情。队长关心照顾所有队友,我却在长期相处中对队长过分依赖,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只能幻想和他恋爱交往,并把这些写在了笔记里,所以这其中的内容都是假的。
同时,我会附上我的病历本。和李沐分手后,我确诊过分离转换性障碍,“发作时常伴有幻听、妄想”,这句话应该能有效增强这份声明的可信度。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一直以来都瞒得很好。可是如果剥开我的伤口能够保护李沐,我也不害怕把这个秘密亲口说出来给所有人听。
这是最坏的打算了。所以白天问赵宇的问题,我其实挺认真的。如果事态发展到某个地步,我不得不这么做,那大概率只能解约退圈,不知道把我好不容易拥有的、属于我自己的那个家卖掉够不够赔偿公司,还得留点钱给我爸养老……
我撑着额头,越想越头痛。飞机穿梭在云层之上,漫天星光,我却根本无心欣赏。
到医院已经两点多了。照影还是沉沉睡着,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
我去洗了把脸,回来坐在病床边,抓住他的手。这几天我总是这样和他说话,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我说,不好意思昨天有工作,没能陪着你。
我说,现在还是很疼吗?那么高,我不敢想,光是想都觉得好疼。
我说,今天做直播的时候,有好多你的粉丝也来看了,在弹幕里问我你的情况。
我说,所以快点好起来吧,很多人在担心你。
我说,我也是。
我说,这几天我很害怕,怕真的要失去你了。
后来我伏在床边睡过去,做了噩梦。梦到那天的舞台,在梦里我已经知道会发生舞台事故,我找到工作人员说这个升降台有问题,我试图取消这个表演,可是根本没用,一切还是按照原来的轨道进行着。我想或许还是应该由我来完成最后的走位,可是梦里的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动,不能说。我眼看着照影又一次摔落进深渊里,然后惊醒了。
醒来发现梦里太害怕,把照影的手都抓红了。我赶紧松开,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腕,触到皮肤下涌动的脉搏,一下一下,连接起我的心跳。
照影,快醒来吧,我很想你。
天微微亮了,窗外传来啁啁鸟鸣。5点多的时候,我上微博回复了一条消息。
今天那条直播宣传下的热评第一:“花知夏请正面回应三个问题1、是否彩排时耍大牌草草了事,记不住歌词和走位 2、是否因为记不住走位,换其他嘉宾完成该动作 3、舞台事故是否就出在该走位环节”
我除了一句“对不起”,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辩解的。
第72章
结果自然是被赵宇夺命连环call,他通知我我的微博再次被公司接管,并且以后都别想自己用了。他认为我这么做是在“故意挑衅公司逼公司方提出解约”,并且再次警告我“想都不要想”。
我又去找医生问了一下情况,照影那边的工作人员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忙完一圈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发现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心脏被猛一下攥紧了,我快步走过去,一开口声音都在发颤:“照影……?”
照影慢慢侧过脸,看起来苍白又脆弱。他定定看着我,眼神一瞬间有些迷茫,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你是谁啊?”
我脑子里直接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花。离病床只有一步了,身体却像被定住了,好像只要不向前一步,就不必面对这一切。明明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整个人却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冷,冻得浑身又疼又木。
下一秒,病床上的人急急忙忙坐起来,伸手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语气急切地说:“呸呸呸,我乱说话,我开玩笑的!哥哥你别这副表情,我错了我错了!”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伤处,他发出一声可怜的痛叫,一边捂住腰侧嘶嘶抽气,一边虚弱地软倒回床上。
“你……我去找医生。”暂时也顾不上其他了。
医生过来仔细检查了情况,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艰难开口:“他刚醒的时候好像不认识我,是失忆吗?”
医生说:“脑震荡会引起短暂记忆缺失,确实是可能有这种情况。”
照影哀嚎:“救命,我真的是开玩笑的!我没失忆!脑子清楚着呢!”刚开始嗓门还挺大,像要和谁吵架似的,但因为太疼,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微弱,显得愈发底气不足。
医生走后,照影有些生涩地活动双手和没受伤的那条腿,好像和这具身体不太熟……然后他指着自己的尿袋,一脸不可置信,嗫嚅道:“我这几天,一直用,这个?!”
我点了点头。
“在你面前?这也太丢脸了吧!还不如失忆算了!”他抱着脑袋一阵后悔,然后又因为碰到了头上的伤口,疼得脸都皱起来。
“你别乱动了。”我微微叹了口气。
这小子非要找护士把尿袋给拆了,然后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仿佛在忍耐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伸出两个指头捻住我的衣角,拉了拉,表情有些悲愤:“哥哥……我想去个洗手间……”
照影的左腿打了石膏,不能行动,我光是把他搀扶到洗手间就累出汗了,严重怀疑这小孩又偷偷长高了。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他停在门口,不让我进去了。
“你一个人不行吧。”我有些迟疑。
“我可以,真的可以。”照影反身抵上了门,声音透过门板闷闷传出来。
我守在门外不敢离开,过了一会儿听见一阵急匆匆的水声。——好吧,看来应该是没事。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一声惨叫拉到了最高点,我唯恐他再出什么意外,赶紧推门进去。
照影对着洗手台前面的镜子,看了又看,然后转过头望着我,扒拉了一下自己缠着绷带的脑袋:“你看!我秃了!”
我耐心解释道:“把头发剃掉才好缝针,还会长的。你别动它。”
他又指着自己都脸:“还破相了!”
“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应该很快就会好的。”我细声安慰。
“啊,我原本就只有这张脸了,现在连脸都没了。”他揉了揉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是谁说你只有脸了?”听他这么说自己,我很难受。
“很多人都说,我经纪人也说。”照影垂下眼睛,明显情绪低落。
我不自觉地走上前一步抱住他,哄小孩的那种抱法,安抚性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怕压到伤口,我不敢靠他太近,保持了一拳左右的距离,结果照影一伸手紧紧回抱住我。
现在我非常确信他又长高了,什么时候肩膀变得这么宽了呢?
我后知后觉他刚刚那番大概就是想讨一个拥抱,不过至少证明现在状态挺好,还能和我耍宝。
醒了就能好好吃东西了,下午我给照影削芒果,苹果太硬,芒果比较方便吞咽。先削皮再切块,正忙着,照影忽然扣住了我的手腕:“哥哥,你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停下动作,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流泪,赶紧放下水果和刀,有些局促地抹了把脸。
照影一只手捂着肋骨,一只手撑着半坐起来:“我真没事了,也没失忆,我脑子坏了才乱开玩笑,不信你考我。”
“你别说话了……”医生早上就说过,因为肺上有挫伤,每次呼吸都会痛,更别说是像这样频繁说话。
“真的,你考我嘛,我都知道。”见我不搭腔,照影开始自说自话。
“我,照影,今年二十一岁,喜欢花知夏第九年了。”
“第一次认识是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你请我吃了雪糕,牛奶味的。”
“第二次认识,我们一起演了一部剧叫《偷偷》,我们吻了好多、好多次,剧里也是,剧外也是。”
“我们在漠河的雪地里等过极光,在拉萨的雪山脚下数过星星看过日出,在张家界走过很高的玻璃桥,去过云南绿皮火车上的小酒吧,在澳门最高的塔上绑在一起跳下来。”
“好了,知道你没失忆了,休息一下,别说话了。”他每说一句,那些画面都会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还有你不知道的。”
“那时候,就是当时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摔伤的也是这条腿。”
“所以今天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一阵没反应过来。”照影笑了一下,“哇,我还以为穿越了呢,以为上天这次要给我一个机会弥补。”
他抓着我的那只手暗暗用劲,我怕弄疼他,只好顺应着他的力道坐到床边,又顺应着他的力道俯下身。
在他说到“弥补”这个词的时候,我低头吻了他。依旧是害怕压到伤处,我伸手撑住枕头旁边,照影抬起下巴,不管不顾地按住我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舌尖扫过我的齿面,很快就顶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卷住了我的舌头,推弄间频频轻触我的上颚。身体里涌起一阵阵电流,让我止不住发颤。
直吻到再也无法呼吸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我刚准备撤开,照影就追上来,和我额头相抵,用鼻尖轻轻蹭着我的鼻尖。
“花知夏,小花老师,学长,哥哥,宝贝。”他的呼吸还是乱的,说话间夹杂着忍痛的倒气和喘息,“忘记你,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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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对待年下的方式其实都是从哥哥那儿学来的,比如哄小孩式拍后背
第73章
每天这个时间,护士就会过来给照影打点滴。照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特别甜,把人家小姑娘哄得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紧接着就开始了天天都会重演一遍的剧情,他伸出手背,特别可怜地请求:“姐姐,轻点扎。”然后转头就投入我的怀抱,一副不敢看的表情。
被护士姐姐无情揭穿:“你现在身上哪里不比扎针疼?头还是肋骨还是肺还是腿?扎个针还瞎叫唤。”
他仰头看着我,小声说:“那扎针就是很恐怖嘛。”
我本来想揉揉他的脑袋,手都放过去了才反应过来他后脑勺有伤,只好移下来在他后颈肉上顺着摸了两下。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照影特礼貌地把人送走了。
我怕空调太冷,帮他拉了拉被子:“好了,姐姐走了,别看了。”
“你吃醋啊?”照影脸上的得意根本就藏不住。
“我吃什么醋啊,无聊!”我有什么好吃醋的,真是。
照影冲我勾了勾手指,我粗声粗气地问他:“干嘛?”
他压低嗓子:“想和你说话嘛,我没力气,说话只能小小声。”
明明刚才还中气十足……虽然心里知道他又要耍花样,但现在我都是完全顺着他来的。我弯下腰附耳过去:“好了,说吧。”
他靠过来和我说悄悄话,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耳廓:“她是沐夏的CP粉。”
“啊?”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又知道了。”
照影神秘兮兮地解释道:“我上次正好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壁纸是你们两个的照片。”
我刚想说话,就被一道略显局促的女声打断了,那位护士去而后返:“不好意思,笔忘了拿,你们继续,继续!”
而此时,我和照影距离近到几乎是脸贴着脸了。我的脸腾一下热了起来,赶紧站直了掩饰尴尬。
“准确来说,她以前是沐夏CP粉,现在已经被我成功策反,你看,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柳影花阴粉!”照影乐得不行,嘿嘿傻笑了两声,马上皱起眉捂着肋骨嘶嘶抽气。
“安分点吧祖宗,你最好就躺着睡觉。”我转身去洗手间拿毛巾。
照影在我背后叫唤:“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用来睡觉那多浪费啊!”
我一边打湿毛巾一边答:“好,怪我。那明天开始你好好休息。”
说起这事儿,照影马上就蔫了:“你要去干什么啊?”
“有工作。”我回到床边,“该洗澡了,脱了吧。”说是洗澡,其实就是擦身,这几天一直是都是我来做这事儿的。
照影慢条斯理地把扣子解开,敞开病号服,并且在我耳边不断叨叨:“快看我胸肌,看我腹肌!”
“都快瘦没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回来吧。”前几天我只给他擦了上半身,下半身是他自己负责的,鉴于我今天马上就要走,而他现在正在打点滴腾不开手,我提议道,“裤子脱了。”
“啊?!”照影大惊失色,甚至已经飞快地抬起闲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裤腰。
“帮你一起擦完吧。”我摸了摸鼻子,被他这反应搞得有点尴尬。
“别,别,一会儿我自己来。再擦就不礼貌了!”照影扣上病号服的扣子,死死护住自己的身子。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像个变态,我据理力争给自己辩解:“你想什么呢?只是单纯地擦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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