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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刑侦(推理悬疑)——一两烧刀

时间:2023-12-04 10:03:38  作者:一两烧刀
  他语气里难掩是沈容之的鄙夷和唾弃,绝口不提诊所里的其他药品。
  然而监控室里的众人却眼睁睁看着那本日记上,沈容之用笨拙、幼稚的笔迹,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的心情。
  “昨天借了张建康证去快餐店打了一天工,客人实在太多了来不及去上册所,结账的时候系充上好多字也不认识,我一着及,没忍住尿了出来,被领班赶走了,也没拿到今天的工钱。”
  这段话让众人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一边是孩童般稚嫩的笔迹、平铺直叙的措辞;另一边却是经产妇才会经历的尿失/禁,彻骨而难以启齿的痛苦。
  她是少女,是孕妇,却唯独不是妈妈。
  赵襄满眼血丝,从霍无归手中接过日记本,哽咽着读出上面的文字:“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沈容之初中就被迫辍学,之后的几年都被困在小村里,这几年的经历让她的身体几乎完全垮了——
  她的腰椎变形严重,以至于无法久坐久站,频繁接受激素类药物的注射、连续的怀孕和生产,让这个十九岁的少女很难和同龄人一样工作、生活。
  “我知道做这行人人都看不起,但我现在想要的不过是自由地活着而已。”霍无归读出了这本日记上的最后一段话,“往后就是我的新生了,过去那个我,再见。”
  写完这段话后,她将关于过去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苗斌保管,毅然踏进了华宫KTV的大门。
  杜晓天戴着耳麦,收着深恶痛绝的表情,板着脸问:“按照你这么说,沈容之怀的不是你的孩子,还嫌贫爱富,偷鸡摸狗,你为什么不和她分手?”
  余勤叹了口气,顺着自己编好的故事说下去:“她也是可怜,被一个大老板骗了,以为给人家生个孩子就能被扶正,谁知道一生下来孩子就被抢走了,大老板也不见了,我本来也是想分手的,可她哭着寻死觅活,我也心疼她吃了没文化的亏,又心软原谅了她。谁知道她恩将仇报,这么对我!”
  如果不是警方从苗斌手里拿到了沈容之的笔记本,他这套说辞,听起来简直天衣无缝,甚至能让人对他产生些许同情。
  “既然如此,今年五月,你连续两次驾车来海沧是为什么?高速的记录和华宫KTV附近的监控都拍到了你的车。”杜晓天把几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扔了过去。
  警察从来没有一刻闲着,余勤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开始,关于他的调查就从未停止。
  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已经成了悬在余勤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永远也猜不到这把剑到底什么时候会当头坠落,将他钉死在海沧分局的审讯室内。
  然而,过去几年漠视生命的腌臢勾当做得多了,逃避法律制裁的侥幸心理越发深重,都到了这个田地,余勤虽然心中越发恐慌,嘴上还是一口咬死道:“我心有不甘,找她算账,这你们警察都管?”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有些心虚,垂下头不再和杜晓天对视。
  霍无归合上沈容之的日记本,注视着监控室里的余勤,偏头对着麦克风提醒杜晓天:“他最后一次来是沈容之失踪的前一天,而那之前一周,社区去找过他。”
  “如果只是心有不甘,为什么沈容之二月出走,你五月才去找她?”杜晓天微微压低身体,逼近余勤,“因为五月之前你都不知道她在哪,而五月,社区找上了门,对吗?”
  杜晓天话音刚落,余勤脸上近乎无懈可击的自信立刻烟消云散。
  他刚刚勉强维持的镇定荡然无存,转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装作不知道来耍我!”
  霍无归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和他猜想得一样,被逼到这一步,余勤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伪装。
  再聪明自信的罪犯,也逃不过一步步被揭开真相的恐惧。
  警察早就知道他前面的话句句都是谎言,却任由他跳梁小丑般辩解。
  越是高智商的嫌疑人,越会在认识到这件事之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五月里,突然有两个自称海沧河桥路社区的人来找我,说他们在给娱乐场所做计生科普、体检普查的时候发现了沈容之。”余勤坦白道,“我很紧张。”
  杜晓天乘胜追击:“紧张什么?”
  “她们发现了沈容之的身体健康状况。虽然沈容之因为觉得丢脸,也害怕她爸爸,没有说更多,但社区的人很负责,跟着她的籍贯找了过来。”余勤冷笑了一声,“多亏了她们,我才猜到了沈容之去做了什么。”
  监控室里,杨俭难以置信地看着画风转变极大的余勤:“我靠,霍队也太神了吧,这就招了?!”
  “不一定。”霍无归轻轻摇头,“他还留了后手。”
  “所以你为了不暴露自己在正德村做过什么,用搪塞我们的那套搪塞了社区,又在社区找沈容之核实你的谎言前,杀了沈容之,对吗?”杜晓天审视地看着余勤,等待他的回答。
  “我没有!”余勤一改刚才知无不言的样子,厉声反驳,“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承认之前在正德村做错过事,也承认我因为我害怕暴露找过沈容之,但我没杀她!我只是去给了她一笔钱,告诉她拿了钱赶紧消失!”
  杜晓天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好好说话!你在正德村做过什么!”
  “村诊所没有移植和手术的条件,我能做的只是日常调理和健康监护,前期和后期都和我无关!”余勤缩紧双肩,垂着头,为自己辩白,“我真的只是一颗小螺丝而已!就算被抓了判刑也不会很久,我犯不着为这个杀了沈容之!”
  他说的是实话。
  村诊所储备的药物再多,也没有实验室级别的设备,最多只是做一些辅助治疗,充其量不过是流掉不合格的“商品”、控制不愿配合的“容器”。
  作为主谋的沈德成和背后真正深度参与的医疗机构才是主犯。
  监控室里的杨俭有几分犹豫地发问:“他说得好像也没错,银行那边也确实能对上他的取款记录,难道他确实不是凶手?”
  监控室里安静了片刻。
  如果余勤不是凶手,那么案件的侦破就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可如果他是凶手,监控拍到的只是他去过KTV,之后再无任何证据表明他杀了人。
  “不,他的行为逻辑不对。”霍无归轻声道,“他之前负隅顽抗地非常自信,矢口否认正德村发生的一切与他有关,但触及沈容之的死之后,他却一反常态,直接松口了。”
  他指尖点了点沈容之的日记本,长出了一口气:“这只能说明,相比承认正德村的一切带来的后果,他更怕警察深挖沈容之的死。”
  他不能断言余勤是凶手,更不能否定其他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但也绝不能就此打住对余勤的调查。
  “可诊所被烧了,沈容之死了一个多月了,去哪里找证据!”赵襄性子急,忍不住嚷嚷,“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个人渣逍遥法外!”
  作为北桥唯一的女外勤,她这会已经满脸泪水,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监控室里,杜晓天看着余勤嘴角隐隐勾出一个微笑,正在笔录上签字落笔,冷不丁开口道:“希望你不要沾沾自喜,认为自己靠智商骗过了警方。”
  余勤一愣,搓了搓刚沾完印泥的手指。
  “你确实很聪明,也很自信,但那不是你骄傲的资本。你不过是靠着把那些无法读书、失去自由的女孩踩进泥里,才有了今天而已。”杜晓天冷笑了一声。
  “踩进泥里——”监控室里,简沉心不在焉地听着杜晓天的话,几秒后陡然抬头:
  “我知道怎么给余勤定罪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的错字不是错别字哈,是剧情需要,不要捉虫哦。
 
 
第38章 埋尸
  你是抢不过霍队的,别做梦了。
  审讯室里, 杜晓天按了按耳机。
  麦里传来霍无归平稳的声音:“杜晓天,你可以出来了。”
  杜晓天楞了一下,没明白霍无归的意思, 压低嗓音问:“那余勤呢?”
  笔录已经做完,书记员收拾好东西, 先走了一步。
  他再一走, 这审讯室里不就只剩下余勤一个人了吗?
  “放他一个人待会。”霍无归的目光穿过单向镜,落在余勤身上, 叮嘱道, “走之前把空调开到17度吗, 哦, 灯全都打开, 我给他点了一杯冰奶茶, 外加一份热干面,就在门口,你给他拿进去。”
  杜晓天越听心里越打鼓,面上什么都不说,起身走到审讯室门口, 调低了空调, 反手关上门, 走出了审讯室。
  门口, 果不其然已经放了两个外卖塑料袋。
  杜晓天嘀嘀咕咕, 带着满肚子疑问,全凭对他霍队的无脑信任,把那两份外卖带了进去, 放到了余勤面前:“喏, 给你点的晚餐, 到时候别说警队亏待了你。”
  “给我的?”余勤皱着眉,盯着那份外卖,将被手铐铐死的手晃了晃,“这我怎么吃?”
  杜晓天眉头一皱,“啧”了一声,伸手扯开塑料袋扣死的结,将外卖盒打开,奶茶戳开,又仁至义尽地将单独包装的调料洒进面条里翻拌均匀,把奶茶小料也倒进杯中。
  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后,他把奶茶和热干面都推到了余勤面前,努了努嘴:“行了吗,这样可以吃了吧?”
  说完,杜晓天迫不及待拉开监控室的门,拔腿直接奔着监控室去了,看都不看身后的余勤一眼。
  “霍队!上次审曹振来的时候,你不是还骂我来着吗!”杜晓天一进门就锁定了霍无归,振振有词,斗胆指责了一次他的顶头上司,“今天怎么你自己搞刑讯逼供这一套了!”
  上次他还什么都没说,曹振来自己报了一大串,霍无归今天这番操作,简直像是把曹振来说的那一堆照搬了过来。
  又是开低空调,又是爆辣热干面冰奶茶套餐,该不会是……一会等人吃完喝完开始窜稀了,不让人去上厕所,让余勤全解决在自己身上吧。
  对这种体体面面、白白净净的知识分子来说,这绝对是比死还要难受的酷刑了。
  杜晓天脑海中想了想这画面,不由一阵胆寒,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开始庆幸霍无归这个铁血上司多少还有点人情味,没把这套用在他们身上。
  要是哪天霍队整个开会不许上厕所之类的规定,他绝对第一个倒戈反水,揭竿起义,逼宫篡位,把自己名字前面的副字给去了,解救北桥分局。
  霍无归看杜晓天一会拿手掌拼命扫身上鸡皮疙瘩,一会又浮想联翩大脑放空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脑子里想得的画面绝对已经偏到十八里开外了。
  直觉告诉霍无归,这时候和杜晓天说话会是个错误的决定,于是他开始皱着眉思考当初怎么会让这家伙当上副队的。
  “你先看。”看霍无归懒得解释,简沉好心地将杜晓天按进了椅子里,把茶杯也顺手递了过去,“喝会茶,别着急。”
  杜晓天下意识接过茶杯,刚要凑上去,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掌盖在杯口,另一只空杯子被扔到了杜晓天面前,霍无归冷不丁道:“想喝茶不会自己倒吗?”
  说罢,他从杜晓天手里接过那杯茶,放回简沉面前,沉默地扫了简沉一眼。
  简沉发誓自己从霍无归毫无情绪的眼神里读出了几个字:我给你倒的茶,你也敢给别人喝。
  简沉端起茶杯,一口闷掉了凉透的茶,回了霍无归一个眼神:谢主隆恩。
  然后不管霍无归有没有看懂,将头转了回去,盯着审讯室里的余勤。
  简沉今天难得没有在审讯室里开小差,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坐姿,小学生一样挺直脊背,眼神专注。
  这个想法是他提出的,他比任何人都担心最后如果没有作用,反而落人口实。
  要是真的给余勤抓住机会,指控北桥分局刑讯逼供,那就是把霍无归给坑了。
  杜晓天一头雾水地端着空茶杯,小声地开始了自我怀疑:“我刚刚说要喝茶了吗?没说吧?说了吗?”
  霍无归坐在监控室中央,几不可查地垂眸扫过简沉全神贯注一动不动的后脑勺,随即收起眼神,转向杜晓天淡淡道:“如果出事,我负责,你放心看就行。”
  说罢,他动作自然地从简沉手里拿过空了的茶杯,重新续上一杯茶,转了转杯口,低头抿了一口,推了过去:“已经不烫了,喝吧。”
  杜晓天摸了摸鼻子,越发开始怀疑自己:“我也没说不放心吧?霍队你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放心了?”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霍队老在回应他一些奇奇怪怪、自己根本没有问过的话?
  杜晓天越想越觉得害怕,在脑子里飞快盘了一圈最近自己身上的异常,逐渐认定是六一九特大连环杀人案之后,自己连续熬了几个夜,几乎没有睡觉,把脑子给熬坏了,以至于话都从嘴里说出去了,自己居然毫无意识。
  一想到这,杜晓天心里暗自决定今天说什么也要准时下班,去医院拍个脑CT。
  除了还在自我剖析的杜晓天,所有人都在看着监控室里的余勤,只有恰好低头擦眼泪的赵襄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霍无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那一轮,杯子转来转去,让人眼花缭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在队里,忙起来熬夜加班,一壶茶你一口我一口,谁都没嫌弃过谁,更谈不上什么试试水温了。
  霍队刚刚从杜副队手里抢回来的茶,应该是简法医喝过的吧?
  他是不是还用眼神威胁简法医了,警告他不许把自己喝过的茶给别人?
  他还给简法医倒茶了,还颇有心机地自己抿了一口试试水温。
  赵襄半张着嘴,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看见刚刚那一幕,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审讯室,连一个可以交流分享的战友都没有。
  所以刚刚霍队试完水温,把茶杯递给简法医的时候,是不是特意转了一下茶杯?
  赵襄心里急得抓耳挠腮,人却只能站在霍无归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这和霍队人设不符。”赵襄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又想,“要不一会去要个监控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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