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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刑侦(推理悬疑)——一两烧刀

时间:2023-12-04 10:03:38  作者:一两烧刀
  “嗯好……你再说一遍, 叫什么名字!”简沉半个人都靠在霍无归怀里, 对杨俭那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名字的瞬间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动,露出几分惊愕来。
  杨俭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Seven,是个退伍的缅甸军人,这应该是个化名, 有什么问题吗?”
  简沉闭上双眼, 脑海中闪过多年前, 在管弘深的农场中。
  从很久之前, 第一次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 他就应该想起来才对。
  “波叔,你为什么叫波叔?是因为你喜欢看港片吗?像里面那些大哥一样。”少年铲起一铁锹牛粪,糊在墙上, 好奇地问身边人。
  满脸胡茬的男人个子不高, 皮肤漆黑, 眼睛带着边境血统特有的黑亮,不大,却显得极为锐利。
  “波在缅语里,是军官的意思。”男人摸了摸少年的头,偏过头去长长吐出一口烟,“意思是,老子以前也是叱咤风云,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少年抬起头,眼睛被太阳刺痛,半眯着露出一个笑容:“那叔你怎么跑来我爸这鸟不拉屎的农场当放牛官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男人麻利干练地收拾好一捆干草,扛在肩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这样的日子不好吗,除了偶尔被黄鼠狼叼走几只鸡,这里连只兔子都不会死,更别说人了,臭小子,跟上,别偷懒!”
  少年放下铁锹追了上去,稚气未脱地追问:“波叔,你叫我说缅语好不好,我们班新来几个缅甸来的同学,教我说数字就行,一二三四之类的。”
  “那你记好了,我只说一遍,一第,二拟,三冬,四累,五纳,六瞧,七坤,八喜,九狗。”男人拗不过少年,飞快地将九个数字说了一遍,随后便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波……军官。
  坤……七。
  波坤!
  简沉赫然拉住霍无归,手指微微施力,懊恼道:“波,是军官的意思,坤在缅甸语里是数字七的发音,名为Seven的退伍军官,是波坤!”
  所有的异常突然就被贯通了起来。
  为什么波坤作为一个杀手却精通人体解剖,每一个被他杀害的少女都是一刀毙命,为什么波坤的打斗动作和经过专业训练的霍无归不相上下,丝毫不像街头市井出来的地痞流氓,漏洞百出。
  一切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霍无归一愣,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立刻吼道:“通知西河路附近的巡特警、派出所、防暴大队和西河分局,嫌疑人是一名具有专业素养的退伍军人兼杀手,并携带有枪支!”
  那头,杨俭和杜晓天同时飞速应声。
  “辛苦兄弟们。”说罢,霍无归低头看向简沉。
  漫长的回忆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简沉脸色惨白,连皮肤表层的青筋都浮出表面,变得肉眼可见,显得整个人比平日看起来更加憔悴,病恹恹地轻喘着。
  简沉用这副惨不忍睹的尊容,怔怔地盯着霍无归,小声道:“这样,我应该能帮到她们了吧?”
  “你做得很好了。”霍无归拨了拨简沉贴在额头上的发尾,让那双黑沉的眸子露了出来。
  “但是我有点疼,很累,很想睡一会。”简沉声音很轻地嗫嚅道。
  那段记忆被尘封在脑海中的时间是在是太过漫长,以至于用寻常的方法他根本没有办法调动自己的记忆,唯一的解决方式只有将自己丢回十七年前。
  刚刚那短短十几分钟,简沉并非是用二十七岁的脑海检索往昔的记忆,而是将自己抛回九岁,在记忆深处沿着曾经历过的一切,重新走了一遍。
  重新被绑架了一次。
  重新目睹了一次至亲的死亡。
  重新遭受了一次惨无人道的虐待和折磨。
  霍无归盯着简沉的眼珠,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倦怠,长睫时不时落下,遮住眼帘,霍无归心头猛地一动,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冰冷的唇贴着简沉额头,近乎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在简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无归已经若无其事地起了身,绷着声线道:“一会我带你上去,让赵襄直接开车把你送回局里,之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作为法医,简沉本就是自作主张无视命令跟来的,这事回去还得照章处罚。
  接下来,是警察们出动的时候,西河路绿树巷,这将是北桥分局,或者说霍无归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简沉愣了一下,倦怠的精神让他皮肤感知变得有些迟钝,慢慢眨了眨眼才问:“霍队,你的手好像有点冷?”
  “……”霍无归尚在震惊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听简沉这么一说,立刻顺坡下驴,轻声道,“没事,被手电筒冰到了。”
  金属器物在地下室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阵,握起来确实略有些冰冷。
  “注意安全。”简沉是真的累到了,连平日里故作疏离和善的表情都荡然无存,显得有几分不如平日那么真切热情。
  但霍无归很清楚,比起那个看起来真挚善良的简沉,此刻这个面无表情、眼神恍惚的家伙,才是简沉剖开伪装后,最真切的样子。
  “我先带你上去。”说罢,他一只手穿过简沉腿弯,另一只手垫着对方蝴蝶骨,避开伤处,轻轻松松站起了身,“别动。”
  霍无归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刚刚在隔壁几栋楼搜查无果的杜晓天和刘彦昌都已经在大厅集合了,弄丢了简沉的杨俭也满脸踟蹰地蹲在门口,毅然等死,赵襄正绘声绘色地给几个人描述刚刚的场景。
  “我发誓!霍队就是抱着简法医!我没骗人,骗人我明天就被霍队开除,这辈子转不了正!”
  小女警摸着良心、指天发誓,被几个死活不信的大男人气得直跺脚。
  杜晓天用一脸关心的表情看了看赵襄:“小赵,我知道这地方它是发生过那么几起极为惨烈的凶杀案,可能是有那么一些不对劲,要不我把上次简沉教我的严华经再教给你一下?”
  “你听好了啊,哥只说一次,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瞋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杜晓天哼哼唧唧,像模像样地唱了几句。
  “我都说了是真的,不是见鬼了!不是我幻想的!”赵襄一边据理力争,一边偷瞄杜晓天,还是忍不住问,“这里发生过什么啊?死了很多人?”
  她今年二十一,十七年前才四岁,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晓天见她上了钩,心满意足地开始说起故事:“二十多年前,海沧地界上有个走私犯罪组织叫马戏团,专门在国境线上搞些文物倒卖的勾当。”
  “他们的老大叫魔术师,可能是报应不爽吧,魔术师的妻子因为难产去世了,妻子去世后,他就建了这个福利院,表面上看,是弥补对妻子的遗憾,收留抚养因故丧父丧母的孤儿。”
  “实际上呢?”赵襄被他越说越起劲的表情震住了,迫不及待追问。
  “实际上,他在那个地下室里,杀害了数对前来咨询领养孩子的夫妻,所以时不时就有人说,看见幽魂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后来这片越来越多居民为此搬走,才逐渐没了人气。”
  杜晓天说着朝地下室怒了努嘴:“你看——”
  霍无归就是这个时候从地下室走了上来。
  杨俭蹲在地上,决意赴死,主动请罪:“霍队,都是我的错,没看好简法医,把简法医弄丢——丢丢丢丢了?!”
  北桥分局刑侦队所有外勤人员的注视下,霍无归手里抱着半昏睡状态的简沉,大步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等回局里跟你算账,现在准备出发。赵襄,一会你不用去了,开车把简沉送回去。”
  现场安静了片刻。
  几秒后,赵襄盯着昏昏沉沉的简沉,眼神无声呐喊,声音竭尽全力保持最正常平静的状态,表情得意地环视众人:“我——说——什——么——来——着?”
  明明就是!刚刚自己怎么说都没人信!
  杜晓天气得发抖,表情微妙道:“去年我被人打了一枪!打在腿上!霍无归你当时怎么说来着!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气得他连一声霍队都不愿意叫了。
  那天霍无归英挺的眉拧着,一脸正气道:“我们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赵襄拍了拍杜晓天,劝道:“这不是杜副队您的错,怪只能怪简法医我见犹怜。”
  “别贫嘴,赵襄,车钥匙给我。”霍无归说罢一路向外走去,到警车边时单手抄着简沉,将他上本身靠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按开了车门。
  “怎么了?”简沉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猝不及防地发现,他整个人枕着霍无归锁骨,一抬头对视,几乎是呼吸相交的距离。
  霍无归将他塞进车里,沉声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他站在车外,俯身和车内的简沉对视,一向锐利的眼神放得极为柔和,叮嘱了一句:“回去了收拾收拾,回家休息,今天不许再熬,我回去会找赵襄确认。”
  说罢,他转身打算离开。
  “霍无归——”背后传来简沉低哑的声音,又强调了一遍,“注意安全。”
  -
  海沧市西河路绿树巷德高咨询公司。
  比北桥分局先到的是最近的西河分局,刑警们正拿着绿树巷商业街的布局图,紧锣密鼓地进行布局,打算执行抓捕任务。
  霍无归机车轰鸣,赶在北桥分局众人之前杀到西河路,长腿从车上跃下,稳稳落地:“傲天,好久不见,你们这边目前情况怎么样了?”
  “有一些棘手,霍队你过来看。”西河分局的队长龙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我叫龙傲,不叫龙傲天,说过很多次了!”
  霍无归置若罔闻地点点头:“先说情况吧,地图给我一份。”
  旁边的刑警将地图递过来,顺便提还在顺气的龙队开始解说:“西河路这边因为前几年为了旅游业整改开发,做过很大幅度的创新,整体布局是一个四通八达的王字。”
  “这是主干道。”龙傲接过地图,顿了顿,“主要是金器行,甜品店,旅游文化产品,护肤品,茶叶,奶茶,特色小吃零食,服装店和几家餐饮。”
  “剩下这三条贯通的小路,包括了大量餐饮、咖啡、酒吧和小众文艺爱好者喜欢的手作店。”龙傲头疼地说,“难就难在,这里几乎所有建筑二楼都有户外阳台,三楼还有露台,家家户户都直通地下停车场。”
  想要在西河路上抓人,除非当场抓住,否则一旦被犯人逃走,几乎等于把鱼放归大海。
  “那就让他今天交代在这里。”霍无归手指点着地图,“这条就绿树巷吧?”
  所谓的绿树巷,是西河路三条辅路中间的那条。
  由于四周所有建筑都是低矮的三层小楼,加上天路、露台、各类栏杆、阳伞、店家的装饰物,几乎随处可见能够用以攀援、飞跃的支点。
  一旦嫌疑人逃脱,就会像泥牛入海,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街巷中。
  德高咨询公司的位置,是绿树巷和西河路交接的转角,不管往那个方向逃窜都轻而易举。
  “到时候我们会找一个脸生的男警察作为预约人进前台打探情况,一旦确定嫌疑人在,就立刻行动。”霍无归指着地图,分配行动,“行动人员分为四组,一组从正门突入德高咨询,另一组堵死后门,狙击手在侧后方和正前方架设狙击位,第四组包围西河路所有出口包括地下车库,务必保证嫌疑人无法离开。”
  王局正坐在巷子外的指挥车里,通过无线频道隔空指挥,听见霍无归的话,补充道:“记住,我们的目的是要活的嫌疑犯,但如果威胁到人民群众和同事们的安全,可以立刻击毙。”
  霍无归和龙傲的声音立刻传回指挥车内:“明白!”
  关掉对话,平日里一贯对霍无归气急败坏的王胜利紧绷着脸,忧心忡忡地朝旁边看了一眼:“老管,你说这事,可怎么办——”
  刚刚发生在年华福利院里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到了上面的耳朵里。
  王胜利和管弘深对简沉的回忆了如指掌。
  “他闹着要来北桥的时候,我就想过。”管弘深语重心长道,“但这事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孩子长大了,早就不是九岁了,他都二十七了,霍无归都快三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用什么身份和理由阻止他们。”
  王胜利心头一震,还是有些犹豫:“可……”
  海沧警方追踪了整整二十年的罪恶组织,这两个毛头小子,真的可以一举击溃吗?
  如果不能,那最后扑面而来的报复是他们能承受的结果吗?
  “霍无归还不知道,他的父母究竟是谁害死的。”王胜利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
  管弘深拍了拍王胜利的肩膀:“老王啊,我早说了,你就是爱操心的命,你要对他们有信心,他们一个是公大近十年来培养过最优秀的毕业生,海沧历史上晋升最快最年轻的队长,另一个是我儿子,我从没见过比他更有天赋的法医。”
  “再说了,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
  交谈的功夫,外面已经接近黄昏。
  霍无归换上作战服,正双手按在杨俭肩头,嘱咐道:“别紧张,一会你进去之后,就直接到前台,说你是半小时前预约的杨先生,是去见他们老板赛文先生,想谈一些合作的。”
  “这是你的公司,海沧好席一场影视文化公司,你想要赛文先生派几个驻场高级咨询师,为你搭建新的人事体系。”霍无归一字一句地传授杨俭,“说话的时候,可以适当露出你的行头,手表、包、鞋子等。”
  杨俭愁眉苦脸地握着手腕,整个手都在颤抖:“霍队,你真的放心把一块五十多万的表和十几万的包给我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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