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被这个人威胁了。
元成煜心里一阵恼火,这要是在宫里,谁敢这么对他说话!
不过,他又在心里下意识想着,那人的声音真好听啊,温润又不失冷冽,清朗又不失沉静。
双眼被蒙住的感觉不好受,却似乎让他的听觉灵敏了些。
他不知不觉停止了挣扎,下意识会觉得这声音的主人人会过来。
元成煜感受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衣袖甩动间的摩挲声,他不禁放慢了呼吸,却又忍不住加重呼吸。
他心下紧张,却又习惯性的虚张声势:“阁下是否就是寒食寺的方丈?我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敢抓我!这就是你们寒食寺的待客之礼吗!”
元问渠揉了揉眉头,眼半睁不睁地看向元四四绑回来的人。
待看清这人身上暗绣的蟒纹时,元问渠眼皮狠狠一跳,睡意全消,顿觉麻烦。
而元四四看他醒了,还高高兴兴蹦跶到元问渠,一脸邀功的表情,好似在说:
“怎么样?我给你抓了个乱闯进来的人,我厉害吧嘿。”
元问渠一脸无奈地拍上元四四脑瓜,倒也没训斥,只是说:“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与此同时,自马受惊,带着元成煜跑了之后,大梁的队伍早就乱做了一团。
被一路稳稳抬上山来的轿子轻轻放下,里面的人匆匆下来。
一身红色官服的时徽脚步微微打了个踉跄,面色难看,问走在队伍前面的士兵:“怎么回事?九殿下呢?”
那士兵支支吾吾,谨慎地回答:“回大人,九殿下的马不知怎么的,刚进山门便受了惊,朝着山坡下跑去了。”
同时犹豫道:“这山坡崎岖不平,马匹行动不便,已经让人进山去找了,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时徽瞅着这士兵一脸踌躇的样子,心下微沉。
“寒食寺地处高峰,山路已是难走,这马还带着殿下跑去了鲜有人走动的老林,大人不知,这深山老林陡得很,且有好几处悬崖,只怕殿下治不住那马……”
“不管怎样,都要找到殿下!”时徽面色愈发难看。
谁能料到,还没进山门,就出了这档子事。
此时,郡夫人也等得不耐烦下车过来了,看到时徽面色难看,就知道没啥好消息了,低声又气急道:“我就说,我就说,来这里准没好事!从前四国祭祀哪次不发生点事情,就没有一次顺畅的!”
“这还没进门呢,就出了这档子事,大人,要我说,你就不该来,任那老狐狸在陛下面前怎样阴阳怪气让你来,你都不该理。”
“这皇子出事,哪是我们担待得起的,到时候让父亲他老人家出面都难算……”郡夫人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一身黑衣蟒纹的身影,顿时消了声。
时徽两人齐齐向来人行李:“三殿下。”
随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大人,夫人,不必多礼,快请起。”
看着他们向他问好,并劝他回去休息,元成青缓声道:“只是成煜现在下落不明,我实在是担心。”
时徽和郡夫人对视一眼,随后时徽想了想,语气宽慰:“殿下,九殿下她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平安无事,您也不比太过忧心,现下已经让人去后山搜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郡夫人面带微笑,道:“是啊,还有寺里的僧人,他们对山里熟悉,定然会找到九殿下的。”
元成青眼底晦暗不明,面上还是一副担忧的神情,只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软甲的士兵一路急匆匆快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大人!殿下!不好了!”
“找到了,找到了!”
三人俱是一惊,时徽忙走过去,抓着那士兵问:“什么不好了,找到了还有什么不好的,现在人在哪?快带我去。”说着,又问,“殿下可有受伤?。”
那士兵草草向他们行礼,随后气喘吁吁道:“没,我们在后山的一个悬崖边上,发现了两座山中间吊着的一座木桥,属下们在桥下发现了马的尸体,九殿下……”
那士兵喘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时徽心里一紧,皱着眉头,谨慎地问:“殿下呢?殿下……”
也掉下悬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大了啊。就九殿下那位正得宠的母妃的作风,不得闹翻了天。
三人面容严肃,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结局。
到时候,首当其冲,便是国公府的责任。
那士兵终于不喘了,低头咽了一口唾沫:“属下在悬崖下并未发现九殿下的行踪,并且在桥头发现了脚印,应该是属于九殿下的。”
“只是,不知为何,九殿下没有回来,属下猜测九殿下应当是往桥的对面去了。”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郡夫人怒了:“那你还说找到了!既然九殿下没掉下去,那还不快去让人去找!”
士兵忙抱拳赎罪:“属下正是来请示大人来的。”
时徽讲郡夫人的拉住拍了拍,以示安抚:“你说。”
“是,属下本想带人去桥对面的那座山里去找人,却不成想到竟被一起帮忙的僧人给拦住了,死活不让咱们进山找人,说那是禁地,不能随意出入。”
“而且五殿下情急之下与几位小师父起了冲突,现在那里闹做了一团,那里靠近悬崖,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属下实在不敢拦,还请殿下、大人快随我去看看吧。”
五皇子,元成明。
京城里谁不知道,五皇子元成明和九皇子元成煜仗着母妃得宠,母族势大,就是俩祖宗,且这五皇子向来护短,平日里更是对他那个弟弟宝贵得不得了。
做的荒唐事数都数不过来。
这要是闹起来,可指不定发生什么事。
饶是时徽,这个时候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他赶紧让这人带他们过去,走在路上,双脚还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元成青连忙扶住时徽的胳膊,关心地问:“时大人,当心。”
时徽手一顿,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些,尽管心底着急,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元成青轻轻握了握手,似乎并未注意到时徽的疏远,面上仍保持着温和的情态:“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成煜的马术素来极好,想来应该是平安无事的,可能只是发现了什么好玩新奇的东西,一时间跑远了吧。”
时徽点点头,看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太阳渐渐西沉,想来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
时徽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叹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时徽自然是和郡夫人一个马车的,元成青的马车则跟在后面,一路向后山驾去。
元成青坐上马车,将帘子放下来后,脸上温和的表情陡然一变,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眼神冷漠阴鸷,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唇角。
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时徽这老东西,真是滴水不漏,就算是对他这个可有可无的皇子,也是恭敬地很啊。
谁都不站,谁也不帮。
很好,就是不知道这中立的态度能坚持到何时。
元成青垂下眼,手下意识摸到袖子里的已经发皱的信,掩盖住眼中的意味不明。
“你在想什么?”
一道带笑的声音乍然传来。
元成青陡然一惊,就见马车前的帘子被拉开,孟瑶青迅速进来,坐在他身边。
“放肆。”元成青睁开眼看着来人,低声呵斥,随后又皱着眉问,“没有被人发现吧?”
“你觉得呢?”
元成青看着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肩膀渐渐放松下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凑热闹?”孟瑶青把扇子合上,抵在眼尾处,歪了歪头想,“毕竟四国祭祀这样的大事,可不是每年都有的。”
元成青:“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最好别影响我的事,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在体会一遍灭门的滋味。”
孟瑶青神情受伤:“你好狠的心,那封信可是我不远万里送到你手上的,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但对你,意义很不一般吧?”
孟瑶青神情戏谑:“而且,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寒食寺不让你们进山找人?”
元成青眼神发冷:“元成煜那匹马是你做的手脚?”
就为了引他们进山?山里有什么?他到底什么目的?
孟瑶青挑挑眉:“当然不是,不过也不是什么意外就是了。”
“谁做的?”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孟瑶青耸耸肩,“走了,我还要去寺里上香,这里还是挺灵验的,我很乐意再添些香油钱。”
说完,孟瑶青便起身跳下马车,在最后一步时,猛然转身,想起来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低头凑过去看着元成青,道:“对了,名字改是不会改的,毕竟你又不是皇帝。等你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天子忌讳,我定然将青去掉,改叫孟瑶。”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第15章 5算什么东西
而另一边,时徽和郡夫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郡夫人一上马车,脸上的烦躁愁容就再也掩盖不住了,但问的却不是元成煜的事情:“大人,可有消息了?”
时徽摇摇头:“人就是在这一片失踪的,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今年得有十七了吧?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郡夫人话停在这,不敢往下深思。
时徽陡然握紧拳头,官场几十年都没让他落几滴眼泪,此时他眼里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趴在自家夫人肩上哽咽道:“这是父亲一辈子的心病,当初、当初要不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饶是郡夫人平日里再大大咧咧,此时看到时徽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知道是你的错,那就要赶紧找到那孩子,好好照顾,弥补过失。”
“如果,那孩子真的没了,那我就把佛祖请回家,咱俩后半辈子就上香祈福,吃斋念佛。”
“这是我们欠他们母子的。”
……
与此同时,就在元成煜摔下马的吊桥边,一堆人被重重包围着,气氛格外剑拔弩张。
其中,在中间的一个玉冠华服的人正拿着扇子直直抵在一个僧人的头上,横眉冷对。后面的士兵要拦又不敢拦的,很是难办。
时徽一行人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退下,快退下。”他赶紧走上前去,让士兵都退下,随后向元成明和对面守在桥口的僧人行礼:“不知师父为何不让我们前去搜查?毕竟人命关天,皇子身份尊贵,我等更是担待不起啊。”
眼看着终于有明事理的人过来了,几位武僧也稍微松了口气,其中在首位的一个僧人道:“阿弥陀佛,非我等不让诸位进山,只是过了这座桥就是我寺禁地,没有住持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找寻九殿下的事情,住持已经命僧人进去找了,相信不久就会出来。”
郡夫人听了这话,道:“既然都已经让僧人进去找了,让士兵们去找岂不更快一些?”
那说话的僧人看了一眼郡夫人,摇摇头缓声道:“此山为寺中禁地,外人不可擅自进入。”
郡夫人被他说的话一噎,呐呐点头。
却不想五殿下元成明却懒得和他们讲道理:“什么破规矩,这山鸟不拉屎的,能是什么禁地,这一花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都是大梁的,什么地方我不能去!走开!”
说着,元成明就要推开那僧人,往山里走去。
众人一瞬间手忙脚乱,随后元成明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扭头一看,正是元成青。
元成明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厌恶道:“好啊,你竟然也敢拦我?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元成青被当众如此骂并未有什么波动,他神情不变,但却实实在在拦住元成明不让他乱动:“我是不是个东西不要紧,重要的是大梁的一花一草一木是大梁的,但。”
说到这里,元成青顿了一下,继续道。
“寒食寺的一花一草一木确实不是大梁的。”
元成明的脸色更难看了:“……你放手。”
元成青松了手,稍稍往后退一步,看着元成明,神情淡定 。
元成明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恨得牙痒痒,心想着装什么!不过也是太子的一条狗而已。
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时徽看着两位皇子这幅情形,无奈摇了摇头,也拉着夫人退在了一边。
两位皇子吵架,就不是他们能插嘴的时候了。
尤其是还被他们目睹了三殿下这等狼狈事,众将士只恨不得将头低进地里,以免被无辜连累。
只有一直守在吊桥边的几位僧人不在乎两人的身份如何,镇定自若地守在一旁,不让一分。
闹剧到底是结束了。
一阵清脆的铜铃撞击声轻轻响起来,住持一身锦襕袈裟,上嵌七宝,手持九环锡杖,在几个僧人的护送下缓步走来,停止了这场闹剧。
众人看向住持手中拿着的九环锡杖,一时间没人说话。
还是时徽最先反应过来,恭敬地弯腰行礼:“净空师父。”
众人回神,齐齐行礼。
元成明犹豫了一下,瞪了一眼元成青,老实地行礼。
没人敢在这位成名已久的高僧面前放肆,尤其元成明临行前还被母妃特意嘱咐过,在寒食寺,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放肆,但唯独在这位住持面前不行。
“诸位,找寻九殿下的事,寺里的僧人已经进山去找了,还请随老衲暂且回寺里休息片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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