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容易,找不找得到,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谁知道你们打什么鬼主意。”元成明心中不满,忍不住反驳。
净空看了一眼被士兵守在中央的元成明:“九殿下是在我寺里出事的,寒食寺自不会放任不管,定会给五殿下一个交代。”
元成明本只是随口反驳,也不指望有人回答,因此被净空住持回答地一噎,面色窘然:“但愿如此,本殿下就等着你们的消息。”
说完,仰着脸“哼”一声走了。
随后,一众士兵也跟着离去,元成青和时徽留在最后,待处理完坠崖的马后才离开。
元成青状似无意地问时徽:“时大人,这马可有查出来为何突然受惊?”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时徽摸了摸胡子,犹豫道:“据在士兵的调查情况,暂时还未找到具体的原因。”
“哦?这可就奇了怪了,成煜的马向来温顺,怎么今日刚进这山门就受惊了?”元成青疑惑道。
“这,老臣也甚是不解。”
元成青似乎也就是一问,不再追究,玩笑说:“罢了,也有可能是这山上风景秀丽,马儿也甚是喜欢也说不定。”
随后无意间往身后看去,只见一抹红色身影隐隐绰绰,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元成青皱了皱眉,只觉得一股熟悉感陡然在心间划过。
许是看错了吧。
元成青下意识深深地朝对面看了一眼,到底没看出什么后,便离开了。
第16章 6锦衣
吊桥的另一头,元问渠猛然转身,拉着元四四藏身在一个两人合抱的树后面。
元问渠将手抵在唇上,看着元四四轻轻“嘘”了一声。
元四四一双大眼盛满了好奇,看着元问渠眼珠子提溜转。
元问渠被他看得烦,手再次拍在他脑袋上:“你真是会给我找麻烦,竟然把当朝皇子都给我绑来了。”
这次元四四自觉做错了事情,老老实实被拍脑袋也没有反抗:“我错了。”
但这其实也不全是元四四的错,毕竟他已经被人跟到家门口了,放任他进来或者离开似乎更不妥当。
因此元问渠也只是口头训斥了一下。
元四四犹豫地问:“他们现在都在找那个什么五皇子,寺里面的僧人应该不久就会上山来吧,咱们要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放人走的话,万一到时候要是追究起来,定然会暴露这里,岂不更是给元问渠找麻烦。
但一国皇子可不是说不放就不放的,真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元问渠看着元四四一脸纠结的样子,轻笑:“行了,你就别操那么大的心了,走,去找这位皇子聊聊。”
吉祥居一间不住人的柴房里。
元成煜手脚依然被牢牢绑住,眼上被蒙着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已经骂了快一个时辰,现在是又饿又累,恹恹地垂着脑袋。
他手腕似乎是在摔下马的时候磕碰到了,现在后知后觉才感受到一阵疼痛。
周围静悄悄的,自从被那两个人扔到这里后,他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不管他死活了。
元成煜今年才十五岁,从小就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此时整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
就在元成煜彻底绝望时,突然,他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来。
随后,就是门打开的声音,阳光照进来,连带着元成煜都感到眼前亮了起来。
“嗯?怎么不继续喊了?”
元成煜鼻子一酸,心里忽然感到一股委屈,心想终于有人来了!
瞬间元成煜就忍不住眼里含泪,结果听到来人说的话,愤怒委屈的感觉压都压不下去,声音一边哽咽着骂一边哭。
“你敢这么对我呜。”
“回来我母妃、我父皇定不饶你。”
“寒食寺又怎样,早晚要铲平了你这里……呜。”
元四四撇撇嘴,全当耳旁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梁国亡了,寒食寺也不会被铲平。”
“……呜”元成煜抽噎着,觉得这人就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但虎落平原被犬欺,他自认倒霉。
元四四看他这副样子,想着也没有系统资料上说得那么顽劣嘛,这么好欺负。
于是敷衍地安慰道:“好啦好啦,谁让你偷偷跟踪我的,你藏哪里不好藏那么明显的地方,可不就是等着人来捉你吗?”
“还有啊,你知道不知道这座山是什么地方?”
元成煜:“还能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寒食寺的一座山?京城关于你们寺里方丈的消息都传遍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你们方丈住的地方吧。”
说着,还嘲讽说:“呵,都道寒食寺多么高风亮节,不惹凡俗,堂堂方丈不知节俭,倒是挺喜欢奢侈,这哪里是院落,宫殿还差不多。”
元四四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赞同。
元问渠这家伙娇贵得很,住的用的可不就是最好的吗。
只不过用的不是寺里的就是了。
元问渠风评被害,但元四四也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把元成煜提起来就往外走。
元成煜被他拽起来时,腿还麻着,差点没脸朝地摔地上:“哎哎哎,你要带我去哪?手手手!!嘶,疼死了……”
此时元问渠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待看到元四四一脸凶巴巴,拽着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的人过来时,莞尔一笑。
元问渠看了一眼元成煜手上血红色的痕迹,说:“四四,把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吧。”
元四四点点头,料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元成煜脸色恼怒,手上刚得到解放,就迫不及待将晚上蒙着的布条给扯开。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大胆!
但元成煜此时双膝跪在地上,脚上还紧紧被绳子绑着,眼睛长时间不见东西,捂了好一会才适应,反而狼狈。
元成煜又羞又恼,觉得落了面子,结果刚抬头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绯红镶金的衣摆。
元成煜一愣。
金丝作线,织金锦衣。向来是王侯将相才穿戴的衣物,绕是他,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还是父皇赏下来的。
不是什么重要场合都是小心珍藏起来的。
视线渐渐往上,一枚玉佩挂于腰间,元成煜还未看清上面缀着什么东西,就不由自主地被一双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住了。
元问渠一手轻握茶盏,微微掀开帷帽的一帘,轻抿一口,抬眼就看见元成煜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
“你……真是寒食寺的方丈?”他问。
元问渠眼神微动,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在茶盏落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声音后,元成煜不自禁就屏住呼吸了, 看向元问渠,心里下意识略有些紧张。
尤其是在看到他帷帽下露出的几缕白发后。
虽然没有看到具体的样貌,但元成煜下意识认为对方绝不是什么老先生。
但,寒食寺的方丈没有剃度吗?元成煜心里捉摸不定。
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人了?这里其实也不是什么方丈的隐居之地?
元问渠看着他脸上一会变来变去的,心思基本全写在脸上了,心想现在这皇子未免太过单纯。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心思单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元问渠站起来,隔着白纱看向元成煜磨红了的手腕,说:“四四,去把你的药箱拿来,给他收拾一下手腕。”
元四四点点头,出去了。
元问渠看着他关上门,这才走近元成煜,问他:“想不想回去?”
“你们肯放了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元成煜问。
说完还往后曲着腿退了退,离元问渠远些。
无他,就莫名其妙的,元成煜看着眼前这人觉得比看见父皇还要让人紧张。
元问渠点点头,慢悠悠道:“那……我应该说不给我一万两银子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你!”元成煜哽住,“一万两,就是太子被绑也不能这么多啊。”
他虽然日常喜欢奢侈,但也不是对金钱毫无概念的傻货。
元问渠被他震惊的表情惹笑:“不过确实有条件。”
“小殿下,要不要做个交易?”
……
莲花峰半山腰。
元成煜手腕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此时他正跟在元四四身后,准备离开莲花峰。
也不知道元问渠和元成煜说了什么,莫名其妙,态度就两极反转。
一路上,元成煜都在拉着元四四说话,东拉西扯,但每次都绕不开元问渠,变着法子套元四四的话。
元四四被惹得烦了,板着脸往前走,也不等元成煜。
元成煜连忙在后面追上:“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家方丈的名字呢?”
“还有,你家方丈到底长什么样子啊?好看不?”
“还有还有,方丈他老人家为什么头发是白的啊?”
“闭嘴 !”
……
终于到了吊桥边,元四四抬眼就看到对面守着的几个武僧朝他这边走来。
“四四施主。”几个僧人对元四四行礼。
元四四点点头。
“这次是我们的过失,打扰了方丈的清净,住持令我们将五皇子带回去。”
这几位僧人都是见过元四四的,其中一个就是曾经被时重霜打晕的三师弟。
平日里经常来送食材吃食的也是他,和元四四还算熟悉。
元四四没多说,将元成煜带到就离开了。
反而是元成煜一脸恋恋不舍的表情。
而就在元四四将元成煜带出去后,不久,吉祥居的大门便被人敲响。
随后,一抹青色的身影越过高高的围墙,站在了满是芬芳的院子里。
与走廊里端坐品茗的元问渠对视。
作者有话说:
小知识:平金(盘金)绣是中国刺绣传统针法之一,主要运用于苏绣。属于条纹绣的一种。是用金线在绣面上盘出图案,绣品光亮、平匀齐整,具有富丽辉煌的装饰效果。
第17章 与我合葬
元问渠再一次见到孟瑶青是有些恍惚的。
像是百年风霜不在,故人依旧。
……
嘉元十一年,春,桃花盛开。
戚月窥的尸体被装在冰棺中,历经三个月,终于被抬到了京城。
这个时候元问渠刚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
他已经知道了戚月窥已经到了京城,棺椁就停在将军府,他却没有勇气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能,亦不敢。
将军府三代单传,戚将军早早战死沙场,戚月窥作为唯一的嫡孙,是由老将军一手拉扯大的,后来老将军卸任,戚家全靠戚月窥一人撑起。
戚月窥一去三年,老将军年迈,半只脚入土的人,自听到噩耗后,便撒手人寰,将军府门前的白绫也足足挂了三个月。
寝殿的门被推开,孟瑶青走进来。
“陛下不去见他吗?”孟瑶青隔着屏风问。
此时元问渠只着一件里衣,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眼底是化不开的灰败与憔悴。
他咳嗽一阵,声音轻而哑:“代我去看看吧,国师。”
顿了顿,又说:
“他曾经和我说,郊外宁留山风景很好,百年之后,希望可以埋在那里。”
——“郊外宁留山风景很好,还记得吗,前段时间我向你讨要的赏赐?里面就有这座山。”
——“百年之后,问渠,不要入皇陵,与我合葬。”
左不过物是人非,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才不过三年而已。
放眼周围人,元问渠竟一时间想不出还有谁可以不顾现在元成青的势力,将戚月窥带出去。
思虑良久,元问渠最终将这件事托付给这位来历成谜,已经在大梁当了上百年的国师孟瑶青。
并非孟瑶青有多么可值得信任。
反而正是因为孟瑶青不值得信任,让他多年来在朝堂上毫无亲信,且因为其本身诡异的年龄身世让众大臣避而远之,才能让国师真正地为帝王效力。
他已经是元问渠能想到的最适合去做这件事的人了。
嘉元十一年,仲夏,桃树枝叶葳蕤。
大梁国师带着谕旨出面,阻止了突然出现的五花八门的亲戚对戚家的觊觎,将戚月窥的棺椁正大光明地抬去了宁留山。
又将大部分仆人给钱散走,之后,永封将军府。
将军府门前的白绫也终于撤下。
解决完这件事后,元问渠了了一件心事,余下的事情,就任由造化了。
元问渠之后又病了一场,每天意识混沌,缠绵病榻。
他突然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孟瑶青的情景。
那天的孟瑶青好似也如今天一样,青衣玉冠,竹扇带钩。
元问渠沉默地看着他,端坐廊下。
最终,孟瑶青先开口:“陛下,多年未见,身体安康?”
元问渠眉眼沉了沉,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一边:“阁下找错了人,大梁的皇帝在京城,你该去喊他陛下。”
孟瑶青却笑笑,走进,直视元问渠道:“不,我没有找错,我找的就是大梁的皇帝……”
“他叫,元桢。”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元问渠的眼神就冷了。
“这里没有什么元桢,只有元问渠。”
过去的一切,早就在他心里死去,他现在就只是寒食寺隐居的方丈,一辈子就在这里,直到老死。
“是吗?元桢也好,元问渠也罢……”孟瑶青再一次走进,距离元问渠两步远,“不都是陛下您吗?逃不开的。”
11/136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