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人却不知为何绕开了他的层层布置与封锁,将一枚子弹送到了他面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他嗅到警告与危险的气息。
只要对方愿意,他随时可以将在场的任何人……清除干净。
杜宇沉默着抬起头,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他却出了一背后的冷汗。得尽快把石头处理掉,他想到,这件事情的确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一直木木愣愣站在原地的杜伦,却好像终于反应了过来似的,一屁股直直坐在地上,抱着杜宇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见钱眼开……我再也不敢了……哥!”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然不顾忌什么形象:“他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啊,哥……我求你了,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不按他们说的做……”杜伦眼底流露出恐惧,“他们会杀了我们的!哥,哥……石头没了就没了,只要我们的矿场还在……”
“只要我们的矿场还在,我们总能东山再起的啊,哥!”
杜宇咬紧了牙,一言不发。
……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小手段而已。”楚白淡淡道,“我做到了,希望你能信守你的承诺。”
“当然。”朱裕面上维持着一如既往从容的假笑,朝他伸出手,“从你打着我们的名号四处惹事开始,你就已经是我们的一份子了,不是么?”
“在正式欢迎你加入之前,让我们不妨把话说的清楚点。”朱裕直视着楚白,眼神意味深长,“以你的身手和胆识,想必不是一般人,所以你这么费劲周折地想要加入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如同你选择我一样,我选择了你们。”楚白道,”在选择工作时,普通人往往会考虑公司的规模、经营状态、发展方向等等因素……当然,还有工资。”
“这些条件放到我们身上,也依然成立。我选择你们,当然是因为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金钱,权力,势力……或者其他。”
他这话说的其实很模棱两可,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朱裕听完,微微眯起眼,沉思了一段时间,冲身后的男人点了下头:“带他过去吧。”
楚白没什么表情,跟着男人转身出去了。他的手放在背后,走路时姿势似乎有些许的不自然,袖口处露出一小截白色的绷带。
显然,他之前做的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朱裕目送他们离开,门甫一关上,站在两旁的几名下属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地开了口:“老板,这个人不能留啊!”
“是啊老板,这个人来路不明!谁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不说别的,他那天打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现在好几个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这口气,我没法出!”
“老板,我找人问过了……”离他最近的那名下属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紧盯着大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这小子前两天找姓杜的麻烦的时候,自己也出了点事儿,现在是我们的好机会,我就不信……”
“闭嘴!”朱裕喝道,“挨打,那是你们自己活该,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对方是谁!”
下属揣摩上意错误,讪讪地住了嘴。
朱裕缓缓闭上眼。他原本也坚定地认为此人不能留,从楚白踏进赌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打定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要除掉楚白的念头。
然而,一通电话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来电的竟然是组织的一号人物季沉,也是赌场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朱裕此前只在接手赌场时见过他一次,此后无论赌场遇到什么事儿,都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一层一层向上递消息,因此,可以想到朱裕在看见这个电话时,内心有多么惊异。?电话里,季沉开门见山地问他赌场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地把和楚白有关的事情全抖落了出去。
在朱裕的认知里,季沉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楚白大概是对手派来搅浑水的大鱼。打这通电话,季沉多半是为了指责他管理不力,再派人除掉楚白。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季沉听他说完,竟然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还特意叮嘱他”看好“楚白。
季沉的“看好”绝非是一般意义上的看好,为了一个人兴师动众的架势也佐证了楚白的身份甚至比朱裕所设想的还要复杂。挂了电话后,朱裕不敢怠慢,几乎动用了自己在组织内的所有关系打听,才拼凑出了一点边边角角的真相。
即使没有触及到最核心的那部分,但朱裕所打听到的那些,也已经足以让他感到一阵后怕。在他看来,楚白警方卧底的身份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不知为何他此次现身,季沉却并没有杀了他,反而还摆出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这让他开始逐渐相信起组织内部那个流传甚广的传言……
他身边还有人不忿:“老板,就冲他干的那些事儿,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您说您招这么个人进来……”
“你们有什么本事要人家把你们放在眼里?!”朱裕打断他,“别说你们,就算是我,在他面前,也得掂量着说话。”
“那小子有什么本事……”
“他有什么本事?”朱裕冷笑道,“他可比你想象的有本事多了,再说,我们只是替老板卖命的人,有什么资格擅自替老板做决定?”
言下之意即是说楚白的事情是季沉亲自下的命令,话说到这份上,下属不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朱裕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虽然看似站在身份的对立方,却极有默契地在出演一场双簧戏,唯二的观众就是他们对方。对于旁观者而言,他们的每个行为,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不合理,如此的错漏百出。
但对他们双方而言,这笨拙而漏洞百出的表演,竟然让他们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朱裕看向远方,眸光深沉。
他很期待,这出戏,究竟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收尾。
“给你。”楚白示意丹吞伸出手,然后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他掌心里,“在想什么?”
丹吞张开手掌——是一小把糖。
他把糖放进口袋里,表情却并没有因为收到了糖果而看起来高兴一些,反而皱着眉,看起来非常忧心忡忡:“最近,村子里多了好多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
他转过头看着楚白,一脸严肃道:”我有预感,要出大事。”
“你想太多了。”楚白没什么表情,“这里一直都是这么人来人往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通过楚白衣扣上的微型对讲机,无比清晰地传到临时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这是在干什么?”人群中有人小声道,“闲聊吗?”
邢司南坐在最前面,看着无人机远距传回来的实时画面,略微皱了下眉。
这两天,楚白通过在赌场的工作,得到了一些信息——但大多是一些组织的财报及简单的人员结构,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甚至想办法摸进了朱裕的办公室,依然没能找到什么和季沉有关的线索。
可见,这位缅北黑色产业链实际的操纵者,比他们所预计的更加谨慎。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当下唯一的突破口,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耐心地等待,等待对方按捺不住的一天。邢司南有种直觉,季沉一定也在通过某种方式观察着他们,伺机而动,等待一个他们懈怠的时机。
画面上,两个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能感觉到!”丹吞很坚持,“那些人的眼神……和以前来的人都不一样!”
楚白笑了一下:“把手打开。”
丹吞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他所言,懵懵地打开手。
楚白又往他手心里放了一把糖:“一边玩去。”
“……”丹吞不依不饶地缠着他,“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喂!快告诉我!”
“怎么会。”楚白随口道,“我只是一个找不到工作还没钱的流浪汉,我能知道些什么?”
丹吞捏紧了拳头,斩钉截铁:“不可能!”
“……这么信任我?”楚白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摩托车轰鸣声打断。
听见这个声音,临时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有人!”部署在村口的侦察小队发来讯息,“有人正在快速接近!”
“……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
尘土高高扬起,车轮在地上印下深深的一道弧形车辙。尘土散去后,为首摩托车骑手取下头盔,露出了他的真容。他看起来十分年轻,至多只有二十岁,但脸上的神态带着和他的年龄截然不同的冷酷和残忍。
他身后的军用皮卡车上跳下数个身穿迷彩服的成年男人,手持枪械,如临大敌地看向某个方向——即使那里只站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
“是季沉么?!”年轻男人的出场太过惊愕,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不对,他太年轻了……按照时间线推算,他十年前还是个孩子……”
“不是季沉,季沉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一道沉稳的男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开口的是滇南要案一组的某位资深警长,和季沉斗智斗勇多年。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而后看向屏幕:“最大的可能,是季沉派出自己的手下,将我们的人带到他的地方。”
“如果跟着他离开,我们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如果不走,我们就会失去现在唯一掌握的线索。”
“……”邢司南没说话,但依旧皱着眉,看着屏幕上的年轻男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身为刑警,他有超乎常人的敏锐力、记忆力和人脸识别能力,能够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快速锁定嫌疑人,也会习惯性地去注意他遇见过的每一个人的长相。
即使是路人。
还没等他思索出个所以然,年轻男人已经径直朝楚白的方向走了过去。楚白站在小屋的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楚白的声音带上了罕见的寒意,“wrath。”
Wrath!
这个名字唤醒了邢司南的记忆。在楚白的描述中,他被形容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技巧高超的杀手,曾经干脆利落地杀掉了“清道夫”后又从警方的视线里全身而退,也一度在高楼顶架起狙击枪,差点要了他和楚白的命。
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
“既然都是熟人,那就让我们节约点时间吧,‘Lust’。”wrath耸了耸肩,“老板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俺的意思……其实就是楚白的身份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从一开始季沉就知道楚白是警察,但他还是选择了接近楚白,不仅仅是因为他嘴上说的“喜欢”什么的,更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要啥啥不缺的男人,只有楚白能给他带来那种在生死边缘线游走的刺激感和快感,换言之,楚白是和他完全对立的警察的身份反而让他更来劲了,他更加想得到楚白,或者说征服楚白。
迟来的国庆节快乐!
第87章
Wrath一抬手,数个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站在楼上的楚白和丹吞,丹吞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势,被吓得双腿一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楚白摸了摸丹吞的头,像是在安慰他。而后,他从二楼一跃而下,雇佣兵立刻将枪口对准他,连发机枪在地上留下了一整排枪眼。楚白借力滚到wrath身边,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招式凶猛,很快都挂了彩。
然而在这场战斗中,先动手的楚白明显落于下风。仅仅几回合后,他就支撑不住,被wrath抓住一个空档,压在了地上。
Wrath跪压在他的身上,掐住他的脖子,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楚白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冷冷地看着wrath。
“不想让我把你另外一只手也废了的话,就老实点。”wrath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丢给身后的雇佣兵,“给我搜他,搜干净点。”
临时指挥所里一片死寂。
“季沉没有出现,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一旦动手,就会打草惊蛇。”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我们别无选择,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屏幕上,楚白身上的微型对讲机被搜了出来。雇佣兵把那枚小小的纽扣丢到地上,抬起枪,瞄准后扣下扳机。
碎片四溅,指挥所彻底失去了他们的声音。
无人机还在恪尽职守地工作,忠实地记录着画面。wrath对着雇佣兵说了什么,一个满脸胡茬的雇佣兵走到二楼,用枪指着丹吞,逼迫他走了下来。
楚白看见这一幕,表情一变,咬着牙喊了句什么。
“他说,”邢司南注视着屏幕上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别动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Wrath摊开手,做了个手势,雇佣兵把丹吞丢到一边,对着丹吞说了几句。丹吞满脸泪水,吓得缩成一团,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雇佣兵不耐烦了,他走上去把丹吞提了起来,伸手去掏他的口袋。
那些包装五颜六色的糖果洒了一地,丹吞哭的撕心裂肺,雇佣兵带着狞笑,把挨个糖果都踩了个遍,确定它们真的只是些糖果后,手一松,丢开了丹吞。
丹吞边哭,边费劲地将那些糖果碎片拢到一起。wrath看了他一眼,又对着雇佣兵们吩咐了什么。随后,雇佣兵们从车上搬下了几大桶液体,朝着房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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