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垂下眼,轻声道,“……你不应该来这里。”
邢司南简直要被他的油盐不进气笑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的这句废话的。”
“你不应该来这里……”楚白的语气有些急躁,“你为什么要来,你……”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么?”邢司南打断他,“因为你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你不会真的指望我会像个傻子一样待在越州,什么都不干,每天掰着手指数日子,然后再在某天被动地得知你的死讯吧?”
邢司南语带嘲讽:“然后呢?然后看到你面目全非的尸体——更有可能我连你的尸体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块冰冷的墓碑,看到一纸表彰,一份死亡证明……就像你曾经所经历的一样,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我……”楚白声音干涩,“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邢司南低头看了他几秒,忽然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他的手指握得相当用力,揽着楚白腰身的手臂不断收紧,呼吸声沉重,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着——这和他刚才表现出的冷静淡然截然不同。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你可以继续逼迫我离开。”
“……如果你想看到我下半辈子都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楚白,我们是一类人,我们的路是相同的,所以,我们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我宁愿死得其所,也不要苟且偷生地活。”
楚白靠在他怀里,清楚地听见他说最后那句话时,声带和胸腔共鸣引发的震颤。那么沉重,如擂鼓,如钟鸣,每一个字的尾音都直直地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静了一会儿,忽然自暴自弃似的低下头,将脸埋在了邢司南的肩膀处。
而后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了邢司南。
这个动作显然有着远超它本身的意义,代表着某种程度上的默认和妥协。邢司南笑了笑,把楚白抱得更紧。
在长达一分钟的寂静中,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再需要说,一个跨越重重封锁、跨越十万大山、跨越黑夜与白天的拥抱,已经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楚白闭上眼。这种感觉或许由来已久,但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晰地意识到,他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着邢司南。
习惯真是要命的东西。那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深夜,单薄的影子,空空如也的身侧,习惯性地看向某处,下意识的目光搜寻,心脏空缺的部分,终于在此刻,得以补完。
邢司南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嗯,我也很想你。”
楚白的睫毛颤了颤。
他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但脸上还是带着一点异样的绯红。邢司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嘴唇,低声道:“抬头。”
楚白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下一秒他的嘴唇被人吻住,他闻到男人身上熟悉而浅淡的雪松气息。邢司南将他圈在怀里,一手锢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颈侧,带着不容置喙的意思。
“……我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
楚白仰起头,被动地接受这个亲吻,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邢司南的衣服。邢司南大概是憋狠了,抱着他就不撒手,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楚白被亲得脑袋发懵两眼发黑,在快撅过去的前一秒,邢司南松开了他。
楚白喘了两口气,从耳根到脸颊那一整块都烫得仿佛烧了起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间打火机……他腹谤了一句,略微拉开了一点两个人的距离,抬起头时正对上邢司南的脸。
他们面面相觑几秒,楚白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邢司南也想起了什么,他咳嗽两声。
“你现在这张脸……”楚白委婉道,“实在是有点……有碍观瞻。”
“可算注意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邢司南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颇为可怖的伤疤,“怎么办,毁容了,你不会不要我吧?”
“……做的挺逼真的。”楚白看了眼邢司南,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样子。”
“彼此彼此。”邢司南道,“你看起来像三天没洗澡。”
“……至少我脸上没这玩意。”楚白皱眉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你看起来像得了黄疸。”
“他们说我的脸在组织那挂过名,不能用真面目出现在这里,否则组织会起疑。”邢司南唏嘘道,“现在好了,估计老邢来了都认不出这是他亲生儿子——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不知道。”楚白摇了摇头,“就是认出来了,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直觉吧。”
“我更愿意理解为一种默契。”从见面到现在,邢司南的目光始终一错不错地落在楚白身上。见对方看过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小幅度抬了抬,似乎是在极力遏制自己拥抱对方的冲动。
楚白揉了两下发烫的脸,企图给自己物理降温,顺道提醒道:“你克制一下自己,二十分钟快到了。”
“他进不来。”邢司南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朝门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打开门,原本贴在门上的老张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了进来。
“……”他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完事了?比哥想象的要快啊。”
“……”楚白一言难尽道,“张先生,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也掩盖不了您刚刚偷听的事实。”
“叫我老张就行。”老张摆了摆手,“这话说的,我只是担心你们一会儿在里面打起来,破坏公共财物事小,要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就麻烦大了。”
楚白这才有空打量他所处的这间屋子。尽管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但四周堆满了大大小小尺寸各异的木箱子。老张注意到他的目光,邪魅一笑,顺手打开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木箱子——一排锃亮的子弹头,差点闪瞎了楚白的眼睛。
……什么大型走私现场。
“不过这些玩意儿你都用不到。”老张把盖子一合,“带武器在身上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你带点别的就够了,比如这个,喏——”
他丢过来一个东西,楚白一头雾水地伸手接了,发现是一枚纽扣。
“微型定位器,只要你还在这个星球上,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找到你。还带对讲功能,按下背面的凸起,就会自动搜索五公里内所有配对过的接收器。”
楚白摸了下纽扣的背面,发现的确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还有这个。”老张又丢过来一个东西,“这个定位功能没那么强大,但是重量更轻,背面带强力胶,即粘即撕,重复使用。”
“对了,还有这个……”
楚白麻木地重复伸手,接过,然后再把东西收进口袋里这一系列动作。等老张兴致勃勃地翻到第十三个木箱子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拿我试验效果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老张搓了搓手,“这叫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楚白冷静道,“无色无味的泻药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我这不是怕你万一被人监视,可以给他下点泻药,再趁其不备溜走吗?”老张恋恋不舍地盖上盖子,“行了,就这些吧。剩下的你们跟着行动计划走就行,如果有变动,随时联系。”
楚白:“……”
敢情你今天就是让我来认个脸?
“反正你俩这么有默契,”老张拉长了声音,有意无意地在“有默契”三个字上加了点重音,“一个负责不择手段地收集信息,一个负责不择手段地把信息传递出来,能做到这两点,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邢司南点了点头:“我明白。”
楚白本意不愿让邢司南搅进这件事里,但现在木已成舟,更何况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邢司南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处惊不变的强大心理素质,过人的身手和其他各方面能力,都让他成为了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最重要的是,正如邢司南所说,他信任他。
他心里有种微妙而错愕的感觉,但在几分钟后,这种感觉被另外一种更为微妙的感觉所取代了。
“对了,一会儿你们两个出去的时候记得错开时间。”老张埋头整理箱子,“别一起出去,容易被人看见。”
楚白:“……”
他怎么有种在偷情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邢队:原来你爱的只是我的脸
最近开学好忙QAQ
第86章
“怎么回事?!”杜宇暴怒地将照片摔了一地,“那小子就一个人,你们竟然让他端了我四个点?!我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下头跪着几个人,被照片劈头盖脸地一砸,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杜宇重重喘了两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目光阴冷狠毒:“不管他什么来头,把他给我做了。”
“……”下面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跪在前面那个大着胆子道:“老板,不是我们没用,是那小子……”
他顿了一下,苦着脸:“他端掉第二个点的时候,我们就觉得情况不太对劲,给三店的兄弟们都配了枪……结果枪被这小子抢了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
杜宇眼睛一横:“有屁快放,别他妈婆婆妈妈的!”
“……”那人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爆了咱们兄弟的脑袋……”
说这句话时,那人声音发虚,两腿战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场景,显然这事儿对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冲击也不小。杜宇皱了皱眉,那人扑通一下伏在地上,哭道:“老板,真不是我们的问题,那小子……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人啊……”
“少他娘的放屁了!”杜宇恶狠狠地骂道,“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整天疑神疑鬼,贪生怕死,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他用力拍了两下桌子,怒道:“滚!都给我滚!”
下面无人敢应,更无人敢动。正在杜宇大发雷霆之时,旁边的角落里突然有人出声道:“别生气了,哥。说到底,他们不就是想要那块破石头么?你给他们不就成了。”
“你还有脸提?!”听见这个声音,杜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破石头?!你竟然说那是破石头?!杜伦,我不指望你能为父亲留下的产业做点什么,但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被盯上,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知道那块石头值多少钱么?!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你、你竟然就想这么拱手让人……”
“他们盯上我们,是因为你为了卖个好价钱,四处宣扬,还上了报纸。”杜伦从阴影处走出来,他脸色阴鸷,眼下青黑,显然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有句古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块石头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还不如把它送给别人,省的老是被人惦记着。”
“你……你……”杜宇被他的混账话气得发抖,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你真是……你真是毫无廉耻!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没用罢了,真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背着我偷偷去赌钱!那种地方是人去的吗?!你还有人性吗?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都败完才满意?”
杜伦身手敏捷地窜到柱子后,躲过了他哥的烟灰缸攻击,扶着柱子回骂道:“我、我走到这一步,还不都是被你逼的!当初爹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说矿场由我们一起继承一起管理,但你又是怎么做的?!这么多年你管过我一点没有?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
杜宇被他说急了眼,从椅子上跳起来,暴跳如雷,提着东西就要打人。下属聚精会神地观看这一场“兄友弟恭”的家庭伦理闹剧,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正隐隐地闪烁着金属锋利的光。
“噗——”
消音器掩盖了子弹出膛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子弹从杜宇眼前闪过,随后一头牢牢扎进墙壁里,在墙上形成了一大片蛛网状裂纹。杜宇和杜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两个人一同僵在了原地。
手下们也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一窝蜂涌到杜宇身边:“老板,老板您没事吧……是我们眼瞎……”
杜宇这辈子没少和穷凶极恶之徒胡搅蛮缠,也没少面临过种种威胁,但如此直接而清晰地接近死亡,还是头一次。
在刚刚那一瞬间,时间忽然变得无限漫长,他听到自己放慢的心跳,甚至疑心自己看见了倒映在子弹上、自己因为过度惊异而睁大的眼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矿场的构造,为了阻挡外来者,为了监督手底下的工人,为了矿石的安全,他们在周围筑起高墙,雇佣人手进行巡逻,还装满了监控摄像头和红外线扫描仪。之前来闹事的那几波人,别说见到他,连矿场的门都没进,就被他们赶了出去。
105/112 首页 上一页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