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小赫怎么会去吸毒?他根本不会碰那些东西!”周黎光情绪激动,“一定是有人杀了我儿子,再布置了现场,伪造了他是死于吸毒过量的假象!”
“周叔叔,您听我说。”邢司南办案多年,见惯了无数由于至亲离世后崩溃闹事的家属,处理起这样的案件简直得心应手,“父母和孩子都是各自独立的个体,您不可能完全了解他的全部。或许在您面前的他,和真实的他,并不是同一个人。”
“不。”周黎光摇了摇头,“就算我并不了解全部的他,但是一个好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成为一个吸毒的瘾君子?从小我和他的母亲就一直教育他,做人做事一定要有底线,我的儿子,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邢司南挑了挑眉,刚想给他举几个例子好好论证一下“你眼中的他不是真实的他”这个观点,邢知珩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在他将要开口时伸腿在桌子下给了邢司南一脚。
邢司南只好改口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不知道我能不能为您做些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我和他母亲都明白。”周黎光道,“我们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想请你给我们一个真相。”
邢司南为难道:“周叔,真不是我不愿意帮您这个忙,但是我们内部办案是有严格的流程的……”
“你就帮我再调查一下,可以吗?”周黎光道,“小南,我只信得过你,要是调查结果还是他死于意外,那这次,我们说什么都认了。”
他推开椅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像是要给邢司南鞠躬。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男人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忧思过虑,满头白发生。
“小南,叔叔求你了……”
邢司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敢真让和自己父亲同辈的周黎光对着自己鞠躬,赶紧一把扶住他,无奈道:“周叔叔,您别这样。”
“咳咳!”邢知珩咳嗽了两声,“老周,你这是干什么?你都这么说了,邢司南这混小子还敢不帮你吗?!”
邢司南:“……”
他就不该来赴这场鸿门宴。
“……我知道了。”邢司南道,“您把具体资料发给我,我回头帮您查查。”
好不容易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周黎光,父子俩终于能坐下来,坐在空旷的大包厢里,隔着足以同时容纳十人的水晶大圆桌互相阴阳两句。
邢知珩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不错,还不算太废物。”
邢司南:“……”
他头疼道:“爸,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要早说有这事,我肯定不来。”
“你周叔叔也不容易。”邢知珩喝了口茶,“周赫那孩子我也见过,他死的确实是有些蹊跷。你们做警察的不是天天强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如果他真的是被谋杀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邢司南无话可说。他的手机振了一下,他打开手机,楚白回复了非常简短的三个字:不回来。
邢司南:“……”
竟然不回来?他下意识地就想问“你在干嘛”,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邢司南对着屏幕沉思了半晌,在给自己找到出于友好关心同事这个合理借口后,终于心安理得地追问道:“在干嘛?”
“我在……”
楚白坐在客厅地板上,慢吞吞地打字回复道:“我在老家。”
未知联系人:老家?
楚白:嗯,邵阳。
未知联系人:怎么突然跑那么远?
楚白:也不是,就是从医院出来以后,还没回过家。
楚白:就想着回来看看。
邢司南非常老年人地发过来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楚白翘了翘嘴角,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一下,于是打字道:你呢?不会还在局里加班吧?
未知联系人:要是需要加班,你以为你还能在外面潇洒?
未知联系人:我在和我爸吃饭……啧,麻烦。
这还是邢司南第一次和他提起自己的家人。楚白失笑:怎么了?
未知联系人:他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最近去世了,想让我帮忙查查。
未知联系人:死因是吸.毒过量。
“……”楚白放下手机,视线停留在“吸.毒过量”那四个字上,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不安。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快的像浮光掠影,一霎而过。大概是错觉吧,楚白想。他回复道:那就查呗,查一查也无伤大雅。
未知联系人:那倒也是,我打算明天去案发现场看看。
未知联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
楚白翻了翻订票软件:后天晚上的机票。
未知联系人:需要我来机场接你么?
楚白:……到时候再看吧。
未知联系人:几点的机票。
楚白:晚上九点起飞。
未知联系人:九点起飞,到了越州得十二点,怎么,你是打算晚上睡机场?
楚白被他怼的无话可说,只好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未知联系人:我这叫关心同事,体恤下属。
楚白:……
楚白: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未知联系人: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啊。
未知联系人:咳,不过,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一起看看卷宗呗?
楚白:……
他好气又好笑,把手机丢到一边,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打开灯,天花板上的大吊灯顿时将整个客厅照的通透明亮。
这里还原模原样地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格局——角落摆着一张只能坐下两个人的餐桌,地板上散落着游戏机和充电线,抱枕和玩偶七歪八扭地倒在沙发上。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相框。楚白拿起相框,照片上,男孩和男人并肩站在一架上了年纪的摩天轮前,一个朝着镜头笑的灿烂,一个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地面。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他和傅时晏的第一张合照。正式领养他之后,傅时晏挑了一个周末带他去了市里的儿童乐园——那段时间,傅时晏对于和他参加这一类亲子活动相当乐此不疲。
说是乐园,其实就是几个简陋的游乐设施配上大片大片的草地,在那架摩天轮前,傅时晏花了两块钱,请人帮他和楚白拍了一张照片,又买了一个塑料相框,珍重地把它装了进去,摆在客厅的桌子上。
后来他们买了游戏机,炎热的夏天,两个人穿着背心一起坐在地毯上打游戏。楚白输多了会臭着脸耍赖,傅时晏就会拿过照片笑嘻嘻地逗他:“哎,这么多年一点没长大啊?臭着脸的样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白坐到地毯上,循着记忆摁了摁游戏机的按键,却怎么也打不开。他皱着眉,把游戏机翻过来,才发现电源灯早就不亮了。
一个再也打不开的游戏机,孤独地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
被他丢在一边的手机振了好几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邢司南连弹了十几条信息过来。楚白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忍不住腹谤: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烦人呢?
未知联系人:[文件]
未知联系人:传你了,记得看。
未知联系人:反正回来了也得看,晚看不如早看。
未知联系人:……
未知联系人:人呢?
未知联系人:哟,让你给我看个卷宗,还矫情上了?
未知联系人:楚白我警告你,别恃宠而骄。
未知联系人:……
未知联系人:睡了?
未知联系人:晚安。
楚白:知道了,我会看的。
他想了想,又回复道:晚安。
作者有话说:
在下一个案子前走一走感情线,接下来几章包甜!不甜不要钱!(虽然好像本来也不要钱)
第33章
邢司南撕掉封条,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他身后的江陆鸣一脸怨念,边走边揉太阳穴:“你究竟知不知道今天是周末?”
“周末怎么了?”邢司南随口道,“我们人民公仆,无论严寒酷暑春夏秋冬,只要人们有需要,我们就风雨无阻一往无前。”
“是人民有需要吗?”江陆鸣痛心疾首,慷慨陈词,“分明是你小子滥用职权!”
邢司南“啧”了一声:“江陆鸣同志,你对组织的意见好像很大啊。”
“废话!”江陆鸣声泪俱下地控诉道,“我忙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能空一个周末,我妈本来已经给我约好了她同学的海归金融博士女儿见面的!邢司南,你拿什么赔我的一米七海归美女博士!”
“要命了,一米七。”邢司南边往里走边套塑胶手套,“我不是针对你,但以你的身高,一米七,高攀了吧?”
江陆鸣不服气道:“那怎么了?楚白还一米八呢!”
邢司南莫名其妙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也就比楚白高了五厘米,我一米七五找个一米七的怎么了?”
邢司南更莫名其妙了:“我和他,你和你的相亲对象,这俩到底有什么可比性?”
“有啊。”江陆鸣语出惊人道,“你不是喜欢他么?”
“……”这话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邢司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你刚刚说什么?”
“你喜欢他啊。”
“……”邢司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走过去,亲切地一把搭住江陆鸣的肩膀:“崽,你是不是加班加多了加出妄想症了?来,我给你介绍个心理医生,技术很好,保证手起刀落药到病除……”
“你特么才妄想症!”江陆鸣甩开他,“明明是你俩互动太引人遐想了好么?邢司南你摸着良心说,你俩那是两个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子的相处模式吗!”
“不是。”邢司南道,“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怎么不正常了?”
江陆鸣有理有据:“我问你,一个正常男人,会对另外一个正常男人嘘寒问暖,开车来回接送,去哪都带着他,还跟他妈似的照顾他吗?”
邢司南提醒道:“注意一下你的言辞,我现在可没带着他。”
“那还不是因为楚白不在。”江陆鸣一针见血道,“楚白要是在,这差事还能轮得到我?”
“……”邢司南无话可说。最后,他只能略显暴躁地摁了摁江陆鸣的脖子:“少说两句吧你!”
“说不过就……”
邢司南耍过去一个眼刀,江陆鸣总算消停了。
周赫现在居住的这套小公寓登记在他名下,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标准的单身汉套房,又照顾到了要来做客或暂住的朋友。被发现时,周赫就仰面倒在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脚下是一根刚刚使用过的一次性针管。
经过化验,一次性针管中残留有微量的海.洛.因,再加上死者四肢、口唇发绀,瞳孔变窄,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是由于吸.毒过量导致中枢神经抑制而死亡。
“警方调查后的结论是意外死亡。”江陆鸣拿起茶几上的马克杯,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你是觉得这个案件还有什么疑点无法解释么?”
邢司南随口应了一声,江陆鸣弯下腰,检查着各个房间的门锁:“门锁完好无损,没有暴力破坏的迹象。这间公寓位于高层,显然也能排除凶手从窗户进入的可能性——死者之前有过吸.毒史么?”
“没有。”邢司南直起身,“怎么了?”
“那就有些奇怪了。”江陆鸣走到桌子前,“吸食毒.品的方式有很多种,注射毒.品吸收率高,起效时间快,但一般常见于毒.瘾严重者。如果死者没有吸.毒史,一接触就给自己注射毒.品,这种情况的确很少见。”
“从其家属的证词来看,死者不像是那种会吸.毒的人。”
江陆鸣道:“也许死者是在最近刚刚接触的毒.品。这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解释死者死亡的原因——由于不够了解,他选择了静脉注射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吸.毒方式。他的身体无法适应如此大剂量的毒.品,因而意外死亡。”
他说完,又叹了口气:“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房间里曾经出现过第二个人。没有指纹,没有打斗,没有痕迹,什么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认定死者是死于谋杀,而非意外。”
邢司南不置可否,指了指不远处的半开放式厨房:“我过去看看。”
周赫家里厨房配备的各项设施可谓一应俱全,不仅有微波炉烤箱这些家庭必备厨具,甚至还有一台价格昂贵的进口咖啡机。邢司南打开橱柜,底下一层的角落里摆着一个陶瓷马克杯,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和外面那个陶瓷马克杯属于同一个款式。
邢司南皱了皱眉。
他拿起那个马克杯,仔细端详了片刻。江陆鸣看他站在那里半天没动静,出声询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是Hermes的Circus马克杯套装,没记错的话,套装一共三个马克杯,不拆卖。”邢司南晃了晃手上的马克杯,“一个在这里,一个在桌子上……另外一个去哪了?”
江陆鸣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周赫去世当晚,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并且带走了另外一个马克杯?”
39/112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