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厨艺,”楚白委婉道,“恐怕不是意外,是常态。”
话音刚落,杨朔发出了一阵丧心病狂的大笑。
“姓邢的做饭难吃真是深入人心。”他扶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身,狂拍自己大腿,“上回局里组织一起团建,宋局提议说去郊区找个地儿露营吧,后来他为这个提议后悔了一整个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喘,笑得乐不可支,笑得肆无忌惮,笑得仿佛升职加薪中了五百万:“因为邢司南……在做饭的时候……把人家帐篷点着了……”
楚白:“……”
这已经不是做饭难吃的问题了吧?
“所以我们的团建活动最后变成了和隔壁消防队关于营地消防隐患和安全问题的联合演习。”杨朔在邢司南的目光逼视下,总算是收敛了一点,语气正经道,“感谢邢队,为我市消防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不谢。”邢司南冷冷道,“隔壁老王也会感谢你为我市扫黄打非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的。”
提到隔壁老王,杨朔马上蔫巴了。
他楚楚可怜地看向楚白,楚白立刻转移开视线看向一旁,避免因为杨朔同志的一时嘴欠而遭受到无端的牵连——
他看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楚白没多想,以为是广告骚扰电话,顺手拿起来接了。
“喂?”话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请问您是楚白楚先生么?”
楚白“嗯”了一声:“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我这里是越州市下关派出所。请问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我们这里有一起案件,需要您过来配合调查。”
“派出所?”楚白听见这三个字,陡然皱起眉,“什么案件?”
“案件的细节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对面客气而公式化道,“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楚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邢司南,邢司南冲楚白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机给自己。楚白握着手机思考了几秒,照做了。
“这里是越州市临平分局刑侦支队,你刚刚询问的是我们队里的警员。”邢司南接过手机,“具体案件是什么情况能说说么?应该和我们的警员无关吧?”
对面沉默良久,艰难道:“不是我们不愿意透露信息,只是这案子的案情还不明朗,你们也是知道规矩的……”
他叹了口气:“总之,你们还是尽快过来一趟吧。”
对面挂断了电话,邢司南握着手机,和楚白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他把手机丢还给楚白:“你不会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惹了什么事吧?”
“怎么可能,我现在不二十四小时待在你眼皮子底下么?就差上厕所也要你陪同监视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邢司南双手抱臂,“解释解释呗?”
楚白弱弱地出声:“我真不清楚……”
“去看看吧。”邢司南看了眼表,“运气好的话,还能赶上回来吃午饭。”
才怪。
穿着警服的男人拿着笔记本,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语气严肃地开口道:“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早上八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楚白心说这是什么鬼问题,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还能在外头飞檐走壁吗?
“在家里。”他回答道,“睡觉。”
“这一点有人能替你证明么?”
“……有。”楚白道,“我们的……队长,我暂时借住在他家里。”
那人点点头,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你和莫一帆是什么关系?昨天晚上九点半,你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他突然提到了“莫一帆”这个名字,尽管不知道原因,但身为警察的警惕和敏感还是让楚白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微微放大,双手握拳,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是我们一个案件的线人,我们昨天打电话给他,是为了和他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他要不要回到学校里继续读书。”楚白道,“他曾经遭遇过一些事情,而我们想帮助他回到正常的轨迹上。”
“学校里读书?”那人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楚白脸上,“这似乎不是警察的职责范围吧?为什么对他特别关心?是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是你们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这句话几乎有些挑衅,带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怀疑,也是警方问询嫌疑人时最常用的手段,尖利地攻击嫌疑人的痛处,使其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楚白冷静道:“在前两天的一起案件中,我们抓捕了两名在公共场合不当行为的人员,莫一帆是其中之一。经过审讯,由于其程度较轻,认错态度良好,且年龄较小,我们决定不予以处罚,只予以警告。在后续调查中,我们发现,他初中毕业后就从学校辍学,多年来一直靠四处打零工为生。”
“减少犯罪最有效的方法,不是一味地加重刑罚,而是让犯罪人员或潜在犯罪人员回归社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楚白诚恳道,“警官,他才十八岁,我相信如果遇到他的人是您,您也会这么做的。”
对面的人听完这段话,语气终于缓和了一点。他继续道:“在这段长达二十三分五十六秒的视频通话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一开始,他并不愿意回到学校,所以我们在劝说他上花费了一点时间。”楚白道,“打电话的时候我们队长全程都在旁边,您可以询问他,看看和我的证词是否一致。”
“我们会向他确认的。”对面的人顿了一下,别有深意道,“包括你的不在场证明。”
“昨天晚上?”邢司南怔了怔,“昨天晚上我们参加了一个聚会,将近九点的时候回到家里,十一点左右上床睡觉,在此期间,我都和他呆在一起,怎么了?”
“你确定一直和他在一起么?”年轻的小警员循循善诱,“有没有一段时间他是消失在了你的视线范围内的?”
邢司南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洗澡?”
小警员精神一振:“他洗了多久?”
“十分钟。”
小警员:“……”
他只好换了个思路:“那睡觉的时候呢?他也有可能趁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对吧?”
邢司南身体反应先于大脑:“不可能!”
小警察记录的笔尖一顿。他抬起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我不小心打湿了床单。”邢司南尽量用一种自然而平和的语气解释道,“因为这个原因,昨天晚上我睡在了他房间里。”
“您确定?您要不要再……”
“我很确定。”邢司南故作轻松地一笑,随即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道,“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一起睡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吧?”
小警察:“……”
他语气飘忽地回答道:“……对……吧?”
“所以,”邢司南忽然笑容一敛,语气严肃道,“我很确定,无论发生了什么案件,他都不可能涉及其中。现在能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么?”
作者有话说:
上个星期生病在医院挂了三天水喜提五个针孔……还因为发烧被转移到了专门的发热门诊 当时内心真的慌得一批TT
让大家久等了!回来恢复更新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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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楚白一脸茫然地走出审讯室。
邢司南靠在门边上,眉眼下垂,单手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似乎正在给谁发消息。楚白走到他旁边,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邢司南发完消息,收起手机,自然地搂住楚白的肩膀:“角色互换的感觉怎么样?”
楚白面无表情地拍掉他的手:“不怎么样。”
他同邢司南一起并肩往外走了几步,犹豫片刻,还是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司南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里面,他们问了你什么?”
“……有关莫一帆的。”即使楚白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事情的真相也已经显露无疑了——莫一帆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而和莫一帆有过直接交集的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了首要的怀疑对象。
他回想起那个头发染的乱七八糟、面容青涩稚嫩的男孩,轻声道:“他怎么了?”
“……”邢司南沉默了几秒,“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楚白蓦然抬起头,邢司南在他耳边轻声道:“他死了。”
“……”虽然有所预料,但在听见这三个字时,楚白还是没忍住惊愕地睁大了眼。他失神了片刻,喃喃重复道:“……他死了?”
“今天早上九点,他在市区的一家酒店里被发现,警方赶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目前死因尚且不明。”
“怎么会?”楚白难以置信道,“他昨天晚上不还……”
“那是他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你是他死前最后一位联系人。”邢司南语调沉沉,“所以,你才会成为警方最大的怀疑对象。”
楚白一时语塞。
他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对着话筒嘶吼着唱死了都要爱的、年轻的、别别扭扭的、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少年,在他人生的岔路口,在他即将要走回到正轨上的时候——永远地留在了他十八岁的那一年。
明明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准备大踏步地出发,重新面对过去的阴霾和灰暗,笑看未来的风和雨,烈日与风暴。
可是命运总是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残忍异常——他未能迈出的那一步,成了生与死的距离。
那个昨天还活蹦乱跳、同他们插科打诨大声说笑的少年,已然成为了解剖台上一具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尸体。
楚白这辈子见过很多死亡,自然的非自然的,血腥的平淡的,形形色色的……但他还是不怎么擅长面对死亡,尤其是面对那些曾和自己有过关联的人的死亡。
逝去的从来不只死者本身,还有生者的一部分。像那架在孤儿院门口吱呀乱晃的老旧秋千,那顿特别难吃的番茄炒蛋——那些曾经他觉得无聊的、难堪的、难以忍受的事情,此后都成为了难以追溯的过去。
早上喝的那点粥这会儿基本消化的不剩下什么,再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他空空荡荡的胃里一阵抽搐翻腾,楚白忽然弯下腰,掐着喉咙干呕了起来。
邢司南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把楚白拽起来,拉进了自己怀里。
楚白缩在他怀里,眉头紧皱,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生理反应还是别的什么。邢司南一言不发地搂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背,安抚地轻轻拍打着。
几分钟后,他终于缓过了神。邢司南略微松开他一点,凑近他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楚白抿着嘴唇没说话,摇了摇头。
邢司南摸了摸他的头发:“先去吃饭吧,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楚白神情犹疑,邢司南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虽然你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充分,但作为和案件直接相关的人员,我们目前还是不要插手这起案件的好。”
“……也是。”楚白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你那有什么信息么?”
“有一些,但不多。”邢司南道,“莫一帆是在一家酒店里被发现的,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不过他在前台登记了信息,警方也是通过这个,才找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被发现的时,上身穿着一件酒红色印花卫衣,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和昨天晚上我们视频通话时一模一样。”邢司南道,“合理推测,他是在酒吧里遇到了什么人,又和那人一同前往了酒店,在那里遭遇了不测。”
“你刚才说酒店前台登记了他的信息,”楚白道,“没有登记和他一同入住者的信息么?”
“没有。”邢司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否则,他们也不必把矛头对准你了。”
他们走出派出所,秋天的风散漫地卷着梧桐落叶,悠悠扬扬地下坠。楚白抬起头,阳光穿过树梢,枝干上的树叶仍绿意葱茏,但迎面而来的风已带上了些许的凉意。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
“案子的相关线索太少,只能从莫一帆生前的活动轨迹和人际关系查起。”邢司南替他拉开车门,而后才绕到了驾驶座一侧,“不过有一条重要的线索。”
楚白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梧桐叶,听见这句话,又回过头。
“莫一帆的脸也被毁容了。”
像是电影被摁下了暂停键,楚白看着邢司南,双手紧攥着安全带,维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才终于迟钝地动了一下。
他试图把安全带插进插口里,但由于过于心烦意乱,扣到第三次才成功。邢司南见缝插针,一边发动车辆,一边凑过来,在楚白脸上亲了一下。
“……”
几秒后,楚白原本苍白的脸色陡然浮现出一片不太自然的红晕,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他偏过头,看着窗外的人流和车流平复了片刻,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干脆留到案子破了嫌疑人抓到了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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