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南仔细看了片刻照片,发现的确如同肖晔所说的那样,额头和下巴的刀伤共有四处刀伤,均为横向伤口,且彼此之间互相平行,而两侧面颊则共有六处刀伤,均为纵向伤口,自受害者的眼睛向下延伸到下颌处,看起来就像是流淌着的血泪一般。
“这样的伤口很罕见。”肖晔道,“会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现在还不好说。”邢司南对着照片沉吟片刻,“凶手会不会有医学方面的背景?”
“凶手使用的凶器是普通的水果刀,伤口边缘粗糙,大小不一,从专业角度来看,凶手没有受过有关方面的培训。”肖晔摊开手,“不过,也有可能是凶手为了混淆警方的调查方向,才故意而为之。”
看来在这里是调查不出什么新线索了。邢司南将照片放回原处,喊了声楚白,征求道:“走吧?”
楚白将报告递还给他,神情照常,看不出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变化:“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法医室的门。
外面是一整条采光良好窗明几净的通透玻璃走廊,身着浅蓝色警服的警员们脚步匆匆地走过,肩上的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白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长长地出了口气。
邢司南十分顺手地关上法医室的门,又十分顺手地揽住楚白的肩膀,想了想,把他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而后揽着他往前走。
“……”楚白习以为常,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一脸麻木地由他去了。
这时宋既明正好揣着个巨大的保温杯从走廊上路过。他余光扫见邢司南和楚白,脚步一顿,转过身。
邢司南松开楚白,站直了:“宋局。”
宋既明冲他点了点头,貌似无意道:“哟,你俩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邢司南注意力全在楚白身上,随口回了一句:“您这话说的,我们的关系难道不是一直很好么?”
宋既明没搭理这个厚颜无耻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转向楚白:“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楚白惜字如金:“……挺好。”
“那就好。在邢司南家里住的还习惯么?”
提到邢司南,楚白眼神闪了闪,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他含糊道:“……挺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邢司南就站在他旁边,身体明显地向楚白那一边倾斜,整个人半挡在他身前。两个人的肢体语言和身体距离非常亲密,绝不仅仅是“关系不错”所能形容的。
宋既明不动声色地把一切收入眼底,直觉这两个人之间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他满腹疑虑,心不在焉地寒暄问候了几句,正打算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事情。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之前的种种细节与蛛丝马迹也立刻变得可疑起来。宋既明喊住了邢司南,表情严肃,隔空点了点他:“你先别忙着下去了,跟我上来一趟。”
“怎么了?”邢司南莫名,“什么事情,不能在这说么?”
宋既明道:“不能。”
“我那案子还……”
“耽搁不了你的!”宋既明骂道,“快点,别跟我在这讨价还价,当我这菜市场呢?!”
邢司南没办法,只能示意楚白先回去,而后一头雾水地跟着宋既明上了楼梯。
作者有话说:
昨夜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七章以内,他俩必在一起……
今日份的无奖竞猜:宋局到底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63章
宋既明背着手,以非常老干部的姿态在前面慢慢悠悠地跨台阶,邢司南跟在后面,脑子里快速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是哪位上级领导最近要来视察得负责接待;还是之前完结的案子又出了什么纰漏;再不济就是杨朔这帮臭小子背地里又干了什么欠教育的事情……
作为另一当事人的宋既明倒是不徐不疾,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等进了办公室,邢司南关上门后,他才缓缓开了尊口:“我听说,你和楚白昨天去下关接受问话了?”
“嗯。”邢司南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件事的用意,眉心微微一跳,“您消息还挺灵通。”
“毕竟我们局里的人被当成嫌疑人请去调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宋既明皮笑肉不笑,“你俩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
邢司南:“……”
他企图替楚白正名一下:“那真的就是个意外……”
“意外?”宋既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案发之前给受害者打电话是意外,那在证词里,你说你们两个一整个晚上都待在一起,这事儿,是意外么?”
邢司南完全没想到宋既明会注意到这个,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顿时怔住了。
“想清楚再回答。”宋既明面沉如水,声音严厉,“如果那晚你们没有在一起,那你就是替他作伪证,后果是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他锐利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邢司南脸上,一字一句道:“那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一整晚都待在一起?”
“……”邢司南原本想像在下关一样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别那么紧张行吗?其实只是因为我不小心把水泼到了床单上,所以就带着被子去他房间里凑合了一晚上……”
宋既明冷冷打断他:“你别告诉我,你家只有一条床单。”
邢司南强行圆道:“我之前一个人住,要那么多床单干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邢司南没反应过来,又是一愣:“什么?”
“你们两个这种关系,”宋既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沉重的实木办公桌震了震,桌子上搁着的书、笔、乱七八糟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也跟着倒了霉,稀里哗啦地摔了一地——看来宋既明是动了真气。
他见邢司南不说话,冷笑一声道:“怎么,敢做不敢当?邢司南,你在我手底下呆了六年,我还能不了解你么?就你俩刚刚那哥俩好的样子,怎么,你俩是刚结义完从桃园出来,准备以后只穿同一条裤子了?”
“……我们是同事,也是校友。”邢司南强行圆道,“他初来乍到,我关心一下下属,不是应该的么?”
“……”宋既明被他这种死鸭子嘴硬的行为气得不轻,沉着声道,“你关心下属?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杨朔关心江陆鸣?!你就算了,楚白他……”
他抓起保温杯里的枸杞养生茶灌了一大口,才堪堪压下火气:“他那种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莫挨老子’的人能对你的肢体接触这么习以为常,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私底下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邢司南硬着头皮道:“那不说明我有人格魅力吗……”
“你有?你有个铲铲!”宋既明被气得口不择言,家乡话都出来了。他骂完,犹觉得不解气,站起来,抄起文件噼里啪啦地往邢司南身上一砸,骂道:“邢司南,你可真够行的!仗着人家脾气好,就成天对人家动手动脚。在局里、在老子面前都敢这样,真难想象他要是跟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邢司南下意识地反驳道:“什么叫他脾气好,要不然换你上试试?”
宋既明被他噎了一下:“……这是重点吗?!”
“当然。”邢司南在这一点上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执着,“别整得是我逼良为娼似的行么?就算我俩真的有什么,那也是自由恋爱,两情相悦。”
“自由恋爱个屁!两情相悦个屁!”宋既明听他这么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要点脸啊邢司南,还嫌人家这辈子过得不够苦吗?人家现在好不容易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你特么还去横插一杠子?你是人吗?”
邢司南对他毫无缘由的敌意感到莫名其妙:“不是,我怎么了?你到底对我有什么偏见?”
宋既明不耐烦地丢下几个字:“你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哪里都不合适。”宋既明语气不善,“性别,年龄,身份,背景……你说说,你俩哪合适了?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是嫌最近丢人丢的还不够多是吧?”
邢司南被他这句话整毛了:“姓宋的你什么毛病,两个男的怎么了?两个男的又不犯法!我说你一天天的正事不干案子不管跑过来干涉别人自由恋爱……”
“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自由恋爱,”宋既明道,“总之,你就是不行。”
邢司南“嗤”地笑了一声:“你管不着。”
宋既明连眼皮也懒得掀:“我当然管得着。”
邢司南被他气笑了:“你凭什么管?人家姓楚,不姓宋!”
宋既明冷冷道:“就凭他父亲临死前,把他托付给了我。”
邢司南瞳孔微微放大。
他用了足足三分钟才消化掉了这十五个字里的海量信息。良久后,他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地开口道:“……等等,这件事情,他知道吗?”
“跟他提过一些,没仔细说。”
“……”邢司南难得词穷,闷闷地“嗯”了一声。
宋既明冷静了一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难听。他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但凡你们两个里有一个是女的,我现在就同意这门婚事,明天就带着礼物上门提亲,但是邢司南……”
他叹气道:“他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正常生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他父亲去世前最大的愿望,他希望能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平凡地生活下去。”
想起楚白的过去,邢司南胸口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钝痛。他攥紧了手:“难道他和我在一起就不会幸福了么?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给……”
“你会个屁!”宋既明一听他说这种冠冕堂皇的狗屁话就上火,“你给老子清醒点,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是你真的喜欢他,你就更应该离他远点!”
他喘了口气:“你喜欢他,但是你爸妈呢?你的家庭,你的阶层,你的亲戚,他们能接受他么?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他?你想过这些么?邢司南,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只是想得到他这个人而已。”
“……”邢司南沉默片刻,“无论他们接受或者不接受他,我这辈子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
“少说漂亮话。”宋既明冷冷道,“等他们断了你的信用卡,收回你车库里停着的那堆漂亮小玩具,再让你连人带东西滚出现在住的房子……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你这辈子有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两个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沟壑,他喜不喜欢你根本不重要,因为无论他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宋既明点了点邢司南,加重语气强调道,“你们两个都不可能在一起。”
邢司南静静地回视宋既明,几秒后他调整好了情绪,相当冷静地开口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宋既明瞪着他。
邢司南颇有不惧强权的风骨,毫不畏惧地回看他。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互相瞪视了一会儿,宋既明败下阵来。他骂骂咧咧地扭过头:“不跟你一般见识……”
邢司南俯下身,捡起地上的资料,理整齐了,风度翩翩地递给宋既明:“你找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宋既明扶着桌子,越看他越觉得糟心。
他打定主意要让楚白从邢司南家里搬出来,省的有些人借助地理位置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但转头又在楚白的安全问题上犯了难。邢司南看他一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样子,贴心开口:“怎么了?”
“……”宋既明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从你家里搬出来?”
邢司南明知故问:“为什么要让他从我家里搬出来?”
宋既明眼睛一瞪,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心怀鬼胎……”
“说得好。”邢司南拉开椅子,当着宋既明的面坐下,“那一开始,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他搬进了我家里?”
“……”这回,轮到宋既明沉默了。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下来了?”杨朔在楚白的身后仔细打量了一圈,再三确认的确没有邢司南的影子后,颇为讶异,“邢司南呢?”
“他被宋局叫走了。”楚白随便拖了把椅子在杨朔旁边坐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发现什么了么?”
“我又把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视频来回看了三遍。”杨朔指着监控右上角的一小片雾蒙蒙的黑影,“当时,受害者和凶手就是一起坐在这个位置。这个位置非常偏僻,离监控很远,且一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在他们长达一个小时的共处时间里,只有一名侍应生曾经过来给他们送过酒。”
“凶手是什么时候接近受害者的?”
“大概在晚上十点零一点吧。”杨朔把监控往回放,“一开始,受害者一个人在吧台喝酒,似乎还在跟谁打电话,你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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