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意了。楚白捂住受伤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条子追过来的可真够快的。”男人扶起自己的同伙,恨恨地咒骂了一句,“跟条狗似的,咬住就不放。”
同伙目光阴鸷地盯着楚白:“快点解决他,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楚白侧身躲过刀锋,而后一个直拳重重砸在男人下巴上,将男人掀翻在地。他的格斗技巧杂糅了多种格斗术,横扫侧踢得心应手恰到好处,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灵活,即使受了伤,一个人对战两个成年男人也不落下风。
嫌犯目露凶光,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对楚白进行了包抄。水果刀和菜刀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夹击而来,楚白干脆利落地往后下腰,整个人几乎弯成了一张弓。
这时候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邢司南和小李举着手电筒闯了进来。两人见状不妙,果断放弃了和楚白的缠斗,直直撞向窗户,撞碎了玻璃后一前一后地跳了出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楚白起身,捂住受伤的左臂,强行追了两步,随即因为失血过多而跪倒在了地上。恍惚之间,他看见邢司南冲了过来,脱下他的外套用力地摁在自己的伤口处:“别动!”
那道伤口几乎贯穿了他的大半个小臂,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尤其触目惊心。大概是划到了动脉血管,伤口处有大量鲜血不断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最后从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楚白听见了,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想继续追,被邢司南一把按住了:“你他妈给我老实呆着!”
楚白被他骂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正以一个非常尴尬、或者说暧昧的姿势躺在邢司南的怀里,如果不是他手臂上的那道口子,就算他们接下来接个吻,他也不会太意外。
楚白朝邢司南眨眨眼睛。他想说什么,但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正在逐渐显现,他开始头晕目眩,眼皮发沉,大脑一片混沌,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邢司南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先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两声枪响,以及巨大的碰撞声。片刻后,一个人影从门外溜溜达达地走进来,含笑道:“不是我说邢司南,你这回欠我的人情可欠大了。”
“闭嘴!”邢司南看着自己快被鲜血浸透的外套,脸色难看,“快去楼上给我找根绳子皮筋之类的过来,他需要立即止血。”
陆昭看了一眼:“……我觉得他更需要立即去医院。”
小李拿着医药箱跑进来。在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后,邢司南抄着楚白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开车。”
越野疾驰在山路上,邢司南看着窗外,面色阴沉。
陆昭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认识邢司南十一年,还是第一次见邢司南这个样子,简直抓心挠肺地好奇:“这是谁啊邢司南?你新收的小弟?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楚白。”
“哦,楚白啊……等等,”陆昭震惊了,“什么??楚白???”
他看起来很想直接从驾驶座爬到后排来问个明白,但碍于交通法,只得悻悻作罢。陆昭把着方向盘,大声道:“不是,你什么时候跟姓楚的搞上了?你大学那会儿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我什么时候讨厌他了?”
“你还不讨厌他?”陆昭身为他大学时期的室友兼好友,数落起邢司南来头头是道,“每回听到他的名字都皱眉的人不是你?在走廊上遇到他当做没看见的人不是你?在格斗课上和他打起来差点惊动院领导的人也不是你?难不成我是记忆错乱了吗?”
邢司南垂下眼,看着楚白昏睡的侧脸,沉默良久:“……我只是跟他不熟。”
“拉倒吧,你大二的时候这种情况更严重了,活像得了‘楚白过敏症’,但凡有人敢在你面前提一下楚白这个名字你都赏人家眼刀——你看,你看,就是你现在这个眼神。”
“……”邢司南无话可说,只好骂道,“陆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因为失血,楚白脸上最后一点颜色也消失殆尽了,整个人素白的像是宣纸上勾勒出来的工笔画。他于半昏迷半清醒之间皱起眉,蜷缩在越野车宽大的后座上,侧脸紧紧贴着邢司南的腰腹,像是饥寒交迫的流浪者在汲取一点少得可怜的温度。
邢司南别过脸,没来由地烦躁的不行:“你他妈能不能开快点?”
“有没有搞错?”陆昭没好气道,“邢司南,我这是越野车,不是直升飞机,想快点,我建议你直接抱着他从山上跳下去。”
大概是因为失血,楚白身上的热量在快速流失。邢司南有心想找点东西给他盖一盖,但是他一动,楚白的血就很不给面子地从伤口汩汩流出。邢司南没办法,只好将轻手轻脚地将楚白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陆昭看着邢司南这小心翼翼的样儿,嗤笑道:“至于吗?都是大男人,挨一刀怎么了?别说挨刀,老子当了这么多年警察,都快拿枪子当糖豆吃了。”
邢司南紧抿着唇不说话,陆昭讨了个没趣,又道:“不过真看不出来,这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人竟然这么能打,看来在格斗课上,他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听见这句话,邢司南忽然回想起他在踢开门的瞬间瞥见的一幕——楚白稳稳朝后下腰,锋利的刀刃贴着他的发梢和侧脸擦过去。
他忽然发现,他对楚白可以说的上是……一无所知。
第8章
邕城下雨了。
厚重的云层团团叠叠地积压在一起。无数条透明的丝线自灰白色的云端坠落,又快又疾,在天地间织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医院里的空气潮湿黏腻,混杂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仿佛下雨天和医院这两样东西天生来就是为了让人不舒坦似的。邢司南坐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看着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的手机上还远程连线着江陆鸣。在得知自己家人差点遭到绑架,并且目前已经在派出所后,吴昌平起初是难以置信,接着强烈要求要和自己的家人打个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中,女儿那一句软软糯糯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彻底击溃了吴昌平的心理防线。吴昌平花了十五分钟整理情绪,再开口时表示自己会全部交代,只有一个要求——警方必须保护他的家人。
“据吴昌平交代,他这两年所有的货都是从一个叫‘宏哥’的人那里进来的。”邢司南开了免提,江陆鸣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他不知道宏哥的真实姓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宏哥是哪里人。画像师根据他的口供,对宏哥进行了模拟画像,照片我一会儿发给你。”
邢司南短促地“嗯”了一声:“继续说。”
“吴昌平在宏哥手下专门负责销售货物,而像他这样的人,宏哥手下还有很多个。不仅如此,宏哥的‘生意’还涉及其他领域,他在九江省赣南市拥有一家很大的娱乐会所,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们联系了赣南警方,准备对宏哥进行联合抓捕,齐桓、萧队他们现在已经在出发去赣南的路上。”
“吴昌平说,他这次之所以冒着风险回到越州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宏哥叫他来越州送货,货物就是我们在花盆里发现的黑色不明粉末。宏哥向他承诺,只要他送完货,宏哥会立刻派人把他接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吴昌平被捕后,并没有人联系他的手机。”
“此外,我们还派人去了吴昌平所交代的那个送货地址,但是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现在想来,怕是宏哥担心吴昌平被警察盯上后早晚会暴露,因此有意想借这个送货的机会甩掉吴昌平,只怕他一送完货,收货的人就会立刻离开并且报警。只是他没想到警方的动作这么快,吴昌平甚至还没能送出货物,就被警方控制了起来。”
邢司南静静地听完,开口道:“黑色粉末到底是什么?”
江陆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关于这一点,吴昌平也不是很清楚,他猜测应该是某种研发出来的新型毒品。”
“这个案件环环相扣。七月十九日下午五点,吴昌平时在隔近四个月后,第一次出现在了越州市。当时开车送他过来的人,就是宏哥的下属。按照原本计划,他应该于七月二十日下午三点将货物送到指定位置,但是吴昌平被抓,三点没能准时出现,收货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即离开。”
“宏哥也清楚吴昌平已经出了事,因此七月二十一晚,也就是昨天,两名嫌犯闯进吴昌平在邕城的家中,就是为了利用家人来要挟吴昌平。因为警方的及时赶到,他们没能带走吴昌平的家人,计划失败,我要是宏哥,现在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办法离开赣南市。”
“盯住赣南市的机场、高铁站、车站以及各高速出入口,严格排查。”邢司南冷冷道,“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好。”江陆鸣点点头,刚打算挂电话,想了想又道,“楚白他……还在里面吗?”
“嗯。”邢司南看了眼不远处的手术室,有些疲惫地摁了摁眉心,“进去两个小时了。”
他在路上的时候收到楚白的消息,本来想立即赶过去,结果陆昭那个鳖孙好死不死也给自己打电话说到村门口了让他去接。等邢司南带着陆昭和小李一起赶到吴昌平家,踢开门看见的就是楚白半身是血的画面。
如果他赶过去再早两分钟……
邢司南双手撑着额头,脸深深埋进了手掌心里。
江陆鸣叹了口气,安慰道:“别想了,他会没事的。”
走廊尽头响起了脚步声,邢司南抬起头,看见陆昭朝自己走来。这小子吊儿郎当惯了,平时爱穿啥穿啥,压根不把着装规范放在眼里,但这会儿,他竟然罕见地穿上了警服,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的肩章。
邢司南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对被抓获的两名嫌疑人进行了连夜审讯。”陆昭在他旁边坐下,“我想你们可能会需要这些信息。”
九江省,赣南市。
天边滚过一连串遥远的惊雷,随后几道刺眼的闪电劈下。大雨来势汹汹,倾盆而下,赣南市高速公路出入口整个隐没在暴雨之中,只余下了一个不甚分明的轮廓。
“‘宏哥’真实姓名李宏宇,1970年出生,九江省赣南市人,表面是娱乐会所‘玖号公馆’的老板,暗地里从事着走私、贩.毒、组织卖.淫等违法犯罪活动。”
窗外狂风暴雨肆虐,齐桓冷静的声音在车内回荡:“赣南市警方提前我们一步封锁了‘玖号公馆’,但工作人员称李宏宇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在公馆出现过。目前,赣南市警方已经发布了对李宏宇的紧急通缉令。”
邢司南不在,行动总指挥的重担责无旁贷地落到了禁毒支队队长萧旭东的肩上。他听完齐桓的汇报,缓缓开口道:“李宏宇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逃,要么躲。因此,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要放在对赣南市各出入口的排查和监控录像的追查上。”
“机场和高铁站卡的严,李宏宇有很大可能会选择驾车逃离赣南。”齐桓调出赣南警方发来的资料,“李宏宇名下共登记了两辆车,一辆是车牌号为赣D97888的黑色轿车,另一辆则是车牌号赣D97666的银色SUV,这两辆车都停在他郊区别墅的地下车库。”
“开着自己的车跑,目标太大,而且很容易被警方发现,李宏宇不至于蠢到这份上。”徐皎道,“查一下他的家人、朋友、员工名下登记的车辆。”
“资料显示,李宏宇曾结过一次婚,三年前离婚了。他和前妻育有一女,今年24岁,离婚后女儿跟了前妻。他的父母年事已高,目前四人均在赣南市局接受警方的询问与调查。”
毫无头绪。
窗外的暴雨还在继续,大雨滂沱,像是要冲刷干净这世间的一切痕迹。等云开雨霁后,或许李宏宇就会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一样,彻底消失在赣南市。
“赣南市共有43个高速出入口,城区6个,全部管控起来成本太大。”萧旭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杨朔,李宏宇的行动轨迹查的怎么样了?”
杨朔这次没跟着来赣南,在越州远程连线提供支持:“他最近一次出现在监控摄像中是今天早上凌晨三点,从他居住的公寓行色匆匆的出来,上了路边一辆牌照为赣D96523的黑色轿车。大概半个小时后,这辆车进入了一个名为‘天悦府’的中高档小区,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今天早上凌晨三点……应该是他派去绑架的人迟迟没有回信,让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才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公寓。”萧旭东问道,“赣D96523进入‘天悦府’后,有从‘天悦府’里开出来的车么?”
“有,但是‘天悦府’里居民不少,而且很多都是上班族。”杨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我粗略数了一下,在早上七点半到九点这个时间段里,最起码开出了七八十辆车,李宏宇很有可能就是混在这里面逃了出去。”
又是一条死路。
齐桓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眼睛一亮:“是邢队的电话。”
他打开免提:“邢队。”
邢司南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宏哥被抓的那两个手下愿意配合我们,引出宏哥。”
萧旭东精神一振:“说具体点。”
“宏哥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们。”邢司南道,“只要让宏哥相信,他的计划成功了,吴昌平并没有交代出他的信息,他自然会继续留在赣南。”
“可行么?”萧旭东皱了皱眉,“宏哥为人谨慎多疑,距离他们原本计划好的时间过去这么久,现在贸然重新联系宏哥,他大概率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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