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不是德文的画。”就不能滚出我的脑袋滚出我的耳朵吗，吵死了。
「照着抄都抄不好！」
可恶……又停住了。我想说什么？我明明不在意这些魔对我的画的评价，只是因为无法回应而茫然而已。现在已经能回应了，可依旧感觉到的类似于讨厌的反应到底是什么？
这个感觉很熟悉，很多年前也有。
“德文画不出那种画。”不对，不是这句。
“我不喜欢你们说的话。”好像对了，但不够彻底。
“我讨厌你们的言论。”就是这个。
会是什么？我“讨厌”的是什么？他们的言论意味着什么？
快点想出来。我知道的。我一定知道的。在所谓的潜意识里。在脑子里。在梦里。只要挖出来就好。要立刻从脑子里挖出来。
是什么？是什么？
不行……想不明白。
必须想明白。听到哪个字哪个词后反应最大？是——
“‘大师’两个字很讨厌。”
……就是这个。
“我不想听到。”
“我不觉得他是大师。”
“那种对着别的魔的画胡说八道的家伙，不配称为画师。”
我不喜欢他在画上签的名，会破坏画面。
我不喜欢他用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的话解释我的画。
我不喜欢他用我的画争取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不喜欢那些魔在他荒谬的解释的基础上去理解那些画——
“我不喜欢他用这么随便这么恶心的态度面对我的画。”
……啊，原来如此。
那个时候胸口感觉到是害怕和厌恶……至少定义上符合。
“因为即使是我也能从画中感受到什么。”
如果是脑袋空空的无法理解感情的我能明白的东西，他也应该能明白。我都画进去了。
“但是他不明白。”
“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我的画。”
甚至还要用五十幅画断绝关系。
所以我明白了，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只魔了。
我害怕的是自己的父亲变成那样恶心的魔，害怕自己以前所认识到的都是假的，害怕自己的判断其实不可靠无法相信，害怕自己绘画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自己一直做的事只是机械的习惯；我他厌恶的则是自己所信赖的尊敬的魔玷污画作，厌恶明明理论上比自己一个新手要更有经验却不认真评价画作而是在意那些莫名其妙和画画无关的东西的专业魔士。
一旦想到自己是为了让德文玷污画作而创作的，为了帮助那个两面三刀的魔创作的，为了维护那个虚伪的家创作的，就一点都不想画下去了。
但我还要画，因为我被带到那个一度给过温暖的地方、我理解为的想法乃至自己让父亲高兴起来解决矛盾都是用的画。所以继续画下去，只要画下去就好。我想这么相信。我只能这么相信。因为如果不这么相信，之前的一切包括我的世界都会崩塌，而我无力重建。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所有东西都化作片片飞羽，随着一阵风飞走，又像是花瓣雨落下掉到地面上泛起阵阵波纹，颜色逐渐褪去，归于黑暗。
最终就连黑暗也一齐消融，如同糖化在水里一样，是甜甜的轻软的。
梦境结束了。
第21章
因为消耗过度，因取玻斯正躺在床上。
雷蒙培尔钦唇线一直抿着，坐在床边不吭声。看来对于他强行推进的行动颇有微词……
说实话因取玻斯是第一次这么强硬，但他并不后悔。只要想到那个梦境最后雷蒙培尔钦捏着伤痕累累的手在地上抽搐的样子，他就只会想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做些什么。
因取玻斯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擅自揭露过去的事让舆论聚焦到雷蒙培尔钦身上，其他魔去问雷蒙培尔钦有的没的，给雷蒙培尔钦造成二次伤害。
因取玻斯很小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被一个孩子发现魅魔身份欺负了，那个孩子后来内大魔们抓到，坚称因为因取玻斯不是好魔才行了义举。大魔们说，你不就是看不惯魅魔吗。这么无心的一句话，让周围的小朋友都知道了因取玻斯拼命隐瞒的事。很快其他孩子过来问他是不是真的是魅魔，是不是会无法控制地勾引谁，好恶心或者好可怜。大魔们有什么恶意吗？并没有。但因取玻斯宁愿他们什么都不说。还有魔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朴素的正义感和审判罪恶的欲望，做了很多让因取玻斯不知如何应对的反应——而且最让他困扰的莫过于这些都是好意。
虽然很无奈，但好心办坏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或许雷蒙培尔钦不去揭露就是因为他自己根本不想碰，难得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过得也很好，为什么非要特意去重新揭开伤口？
因取玻斯想了好几天，分析了过几次雷蒙培尔钦的梦和想法，最后才做出了决定——他果然还是想要继续。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雷蒙培尔钦。
雷蒙培尔钦能够重新拿起画笔画好一幅画，证明他的阴影已经差不多好了。而且雷蒙培尔钦如今长大了，很多当初不明白的事现在回头去看的话或许就不难懂了，心智也更坚强了。还有，那几个梦太陈旧太完整，雷蒙培尔钦应该很久没有梦到，只是因为激烈才保留下来让因取玻斯找到了而已——这意味着雷蒙培尔钦已经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最后，考虑到雷蒙培尔钦不怎么关注新闻，只要有意隐瞒，雷蒙培尔钦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发现，可以避开舆论最激烈的那段时间。
虽然想了很多，但因取玻斯依旧担心自己预测错了给雷蒙培尔钦造成二次伤害，幸好没有，而且他的计划也真的奏效了。
因取玻斯不由得放松了嘴角：“我真的没什么。”
“……”
“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啦，不用担心。”
“……”
“雷蒙培尔钦。”因取玻斯干脆转移话题，伸手轻轻点了点雷蒙培尔钦的手，“所以你想明白了吗？”
“嗯。”
“那我问你……”因取玻斯直起身，结果雷蒙培尔钦又把他按了下去，力气不大但无法抵抗，他只好躺在床上问，“第一次画出画的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在梦里。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画就好。我不觉得自己画出来了，只是想象出来了自己画出来的样子，这不奇怪。但画完后我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在梦里。”
“现在你觉得为什么能画出来？”
“或许是因为没有想太多。”雷蒙培尔钦顿了顿，“太在意能不能画出来，就会觉得很不舒服。会觉得恐怖。”
“……这样吗。”
“嗯。”
“现在你相信自己喜欢画画了吗？”
雷蒙培尔钦眨了眨眼睛，视线躲闪看向右侧，片刻后又回来，注视着因取玻斯的眼睛轻声说：“……相信。”
“你并不是一个冷漠的魔，不要总是想着身体怎么怎么样……你的身体也是你。都是你。”
“……”
“我从你的梦里听到也看到了你的情感，就切切实实地在你的身体你的脑子里。……梦魔都这么说了，你就再多考虑考虑吧。”
雷蒙培尔钦摸上自己的胸口，心跳很快，很热，很重，涨涨的。
果然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感情。
但这里确实是有东西的……他想这么相信。
“我知道了。……谢谢你。”想说的很多，但就是因为太多太重，区区的喉咙舌头牙齿反而更加无法承载，更无法诉说，“谢谢。”
“没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不是为了能够才帮你的。”
“我知道。但是我想。”雷蒙培尔钦握住因取玻斯的手，“我想做什么。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那么，跟我做个约定吧。”
因取玻斯伸出一根尾，感觉到雷蒙培尔钦那个实质的目光，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够在雷蒙培尔钦直直的目光中有余裕去欣赏他英俊的五官了。
“觉得难受的时候不要逼自己。……我会难过的。”
雷蒙培尔钦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做什么。因取玻斯晃了晃自己的手指：“这种时候应该把你的尾指也伸出来。”
雷蒙培尔钦乖乖地伸出一根尾指，因取玻斯勾了上去，扣住那根修长宽厚的手指。雷蒙培尔钦直直紧绷着手指，柱子似地立着，因取玻斯又想笑又无奈，再次提醒：“你也勾一下。”
“……”
雷蒙培尔钦的手指缓缓落下，在触碰到因取玻斯的手指后稍微停顿，随即一点点蜷缩，直至把因取玻斯整段指节都圈到手指里套住。
因取玻斯往后勾了勾，接着抽了出去。
“这样就算是约好了，要好好遵守哦？”
“为什么？”雷蒙培尔钦又问那个问题了，“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我不是说过为什么了吗。”
“你没有说清楚。”
“……低一下头好吗？”
“……？”雷蒙培尔钦把脑袋凑到因取玻斯面前。
因取玻斯顺了顺雷蒙培尔钦的头发，而后也凑近过去，几乎要贴上雷蒙培尔钦的耳朵。
“因为我喜欢你。”
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低低细语着。
雷蒙培尔钦瞳孔激烈收缩，他猛地转过头要看因取玻斯的表情，但因取玻斯用手掌挡住了他的眼睛。
“……”
雷蒙培尔钦抓住了因取玻斯的手，其实只要他用力就能挪开，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
“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喜欢。”
“……嗯。”
“是……”雷蒙培尔钦斟酌着语句，“想要组建家庭的那种吗？”
“大概吧。”或许他该庆幸雷蒙培尔钦对这方面没什么厌恶感，不觉得两个男的很奇怪。
“我也喜欢你。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喜欢。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有那种喜欢。”
“没什么，不回答也可以的。”
因取玻斯主动移开了手，果然看到了雷蒙培尔钦眼中不明显的惶惑。
“……本来就只是我的事而已。”
“但——”
“我困了，想睡觉了。”
“……”
雷蒙培尔钦点了两下头，安静离开了。
因取玻斯望着雷蒙培尔钦消失在门中，半晌，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而后忽然猛地锤了好几下床铺，枕头都被他给打得凹陷了。
——自己真是个笨蛋……！
居然就这么乘势表白了！
这完全就是一时冲动。姑且不提要不要表白，就算要表白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啊……！怎么就这么一冲动脱口而出了呢。
“真的太傻了……”
他默默地捂着脸，低低地呻吟起来。
幸好雷蒙培尔钦没有说什么有的没的……
……这下要怎么办才好啊？
因取玻斯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雷蒙培尔钦再度敲响了门。打开门后，因取玻斯有些恍惚，因为雷蒙培尔钦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但仔细一看脸上有好像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好了。”
这、这么快……？！
因取玻斯不由得捏紧了被子，咽了口口水。
“我接受。”
“接受什么……？”
“表白。……你是在表白吧？”
“确实算是，不过接受……你真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嗯。原则上是一辈子在一起，不和其他魔过度亲密，组建家庭，做爱。”
“不不不，没到那个地步……”
“……那你觉得意味着什么？”
“我的话觉得算是愿意一起开始一段感情吧……能不能走下去就要看缘分了。”
“嗯。”
“而且……其实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我已经回答了。”
“不是那些。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我的想法。一般情况下这个才是重点。你喜欢我吗？”
“嗯。”
“哪种喜欢？”
“不知道。”
雷蒙培尔钦的回答很坦诚。
……坦诚得叫因取玻斯心脏发疼。
“你明明不知道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即使是不一样的喜欢也可以在一起。”
“……我没有想过那么现实的事。”因取玻斯深吸一口气，“我就问你两个问题：你接受我的表白是因为担心我难过吗？”
雷蒙培尔钦点了点头。
“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觉得我想和你在一起吗？”
19/2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