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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腿上绑着一个机关复杂设计精巧的小盒子，以免被其他有心人打开。徐戎在小盒子的暗处轻轻一按，机关打开，他拿出信细细读了起来。
谢朝柳看着徐戎读着读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于是把头凑过去也去看信上的内容。谢朝柳读了几行之后就忍不住开口：“什么？小皇帝软禁了你姨母？还在暗中追杀远亲王？”
信上说，陆倾一个月前和太后一起到玉泉观祈福，回来的时候却只有陆倾一个人回来了，对外称熙太后一心向道，要留在玉泉山下的别宫修道。实际上就是把熙太后软禁在了别宫。另外，陆倾还派了护龙卫前往金陵追杀远亲王。
“怎么，他当上皇帝还不够，还得把所有人杀光才行啊？”谢朝柳向来不喜陆倾的行事风格，此刻更是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再怎么说熙太后母家也是名家，而且熙太后还是你的姨母！他已经亏欠你那么多了，竟然连你的姨母也不放过么！说是去祈福，怕不是早就计划好了除掉熙太后吧！”
徐戎皱了皱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开口道，“熙太后温婉淑良，反而能帮助行事狠辣乖戾的陛下稳固民心，他没有理由要除了熙太后。就算是退一步讲，倘若他真的是看徐家的亲眷不顺眼，按照陛下的风格，直接废了熙太后即可，为何要把她软禁而且还要对外称是修道？”
谢朝柳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怎么开始替小皇帝说话了！清醒一点，你忘了他是怎么骗你用手上的兵权帮他夺取皇位的吗！他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徐戎一愣，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是啊，自己怎么开始帮陆倾说话了，明明不是说过不该在战场上救起来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再相信他。
沙似雪，月如霜。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晕开，军营中却仍是灯火通明。徐戎下令今夜要采取行动，因此军队中众人都如弓箭上的弦一样蓄势待发。徐戎现在在等，等那个信号。
夜色中，只见传令官骑着骏马的身影越来越近，他飞身下马，进了徐戎的帐子，行了一个军礼，“报！北城有匈奴来犯！”
徐戎已经披盔带甲全副武装，此刻正坐在帐中擦着手里的刀，烛火把他的侧脸映照的更加刚毅。
信号来了。
徐戎带了两千人马出征，没有去北城，而是到了匈奴的回领地的必经之路乌鞘岭,等待着刚才入犯的匈奴。
更加深沉的夜色中，左贤王呼衍伊拗一队人骑着马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面前突然窜出来刀剑相向的大祁军队。
虽说徐戎把呼衍伊拗的人马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徐戎带的人不多，再加上匈奴人更熟悉此地的地形，很快匈奴军队就占了上风。呼徐戎与呼衍伊拗执剑对峙，彼此默然无言，唯有手中之剑相互交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呼衍伊拗挥舞着手中的剑，剑招狂野迅捷，徐戎刁钻的躲过冲自己来的一剑，余光中看见后面有一只箭矢冲自己飞来，他欲翻身躲开，可是被呼衍伊拗的剑牵制住了动作，徐戎只好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箭，被箭的冲击力带的翻下了马。
箭没入肩膀，与此同时呼衍伊拗也快速翻身下马，手里的剑移动到了徐戎的脖子上。面前这位年轻异域男子，高鼻梁、长卷发，一双浅棕色的眼眸里尽是野心抱负，简直就和草原上的野狼一模一样，他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汉人将军，手中的剑迟迟未动，像是在思考。
一个匈奴兵急急忙忙的骑马赶来，冲左贤王行了一个礼，“报！还有一队汉人的军队到了营地深处！现在包围了我们的营地！”
呼衍伊拗像是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愧是汉人的军队！原来突袭本王只是障眼法。”
呼衍伊拗突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浅棕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徐戎的身影，手中的剑往里进了一点，冰凉的触感贴在了徐戎的皮肉上，“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杀了？”
徐戎肩膀中箭，但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仍是将脊柱挺得笔直。他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回答，“那就得看左贤王掂量掂量值不值了。”
呼衍伊拗脸上的表情停滞了片刻，是的，杀他一个将军反而赔进去自己整个营地确实是不划算的。呼衍伊拗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利落的把手中的剑收了回来，“本王有一件事想与将军相商，今晚只不过是跟将军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徐戎扭头看了一眼没入自己肩膀的箭矢，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还真是“小小的玩笑。”然而下一秒听到呼衍伊拗的话之后，他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祁兵甚锐，本王欲降祁国，愿祁能出兵助我得单于位。”
第20章 贰拾·神医
自从上次与莫云絮在玉泉观把话说开了之后，陆倾回宫的时候就把莫云絮也带上了。对外则隐瞒了莫云絮的身份，只说是请了个道士入宫。前几位皇帝都信道，御花园中还有供奉着道教神明玄天上帝真武祖师的钦安殿，陆倾便让莫云絮住进了钦安殿中，并允许莫云絮在皇宫中自由进出。
这会儿陆倾刚下朝，坐在轿子上的时候还在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刚刚朝上的事情，左手无意识的抚在小腹上。天气热起来，孕期也进入了第五个月，陆倾的肚子是一天天的膨起来了。怀这个孩子的时候一直是波折不断，现在偶尔睡觉时半梦半醒的时候摸到高起的肚子，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只不过陆倾怕惹人耳目，平常见人的时候都会用腰封把肚子收起来。
昨夜收到了西北来的军书，一封是匈奴的左贤王呼衍伊拗写的，字迹潇洒狂放，说万寿节将至，欲带麾下匈奴子民降大祁，条件是希望祁国出兵攻打右贤王。另一封是徐戎写的，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匈奴是怎样屡次扰边，又是怎样突然提出了投降。
朝堂上大臣们的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认为现在国库空虚，以和代战是最好的做法。出兵援助呼衍伊拗一次便能换来永久的边境安定，怎么看都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陆倾也同意大臣们的看法，下令让翰林院去拟圣旨命呼衍伊拗进京面圣。只是虽然下了圣旨，陆倾却还在思索着这件事，他生性谨慎多疑，难免要往深里再去考量。
他命轿夫将轿子停在了御花园里，夏季的御花园郁郁葱葱，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盎然景色。陆倾刚在御花园里走了两步，就看见莫云絮盘腿坐在千鲤池前的石子路上，手里拿着鱼食往池塘里不停的撒着，而池塘里已经有几只鲤鱼翻起了肚皮。
陆倾走到他的身旁，咳嗽了一下，只见莫云絮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一兜子的鱼食直接全部撒进了池塘里销赃灭迹，迅速摆出了一副看风景的样子。陆倾无奈开口道，“道长这是要把朕的鲤鱼全都喂死吗？”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陆倾便只称呼莫云絮为道长。莫云絮抬头去看陆倾，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下朝了？”
陆倾大多数时间都很在怀疑莫云絮是否谎报了自己的真实年龄，因为他真的太不像一个年近不惑的长辈。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日头渐盛，陆倾便将莫云絮请到了养心殿中。两个人坐在殿内议事的桌前，莫云絮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瓜果就开始吃，来倒茶的宫女被莫云絮的架势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在皇上面前这么不拘礼数的。
陆倾让一屋子宫女太监都下去了，莫云絮拍了拍手，放下了手中的瓜果，手探到陆倾的腰上，“只有我们二人，就把这腰封摘了吧，戴的久了终归是对孩子不好。”
这会儿刚下朝，陆倾还穿着朝服。于是他站起来，伸手先是解下了腰带，腰带是金子做的，箍在腰间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重量。腹上缠着的腰封是命尚衣局的宫女特意做的，皮革材质，上面的带子收紧后便可以把肚子压平。
摘下了腰封，柔软的孕肚便弹了出来，本来尺寸正好的龙袍此刻被塞的满满当当，腰腹处恰好是龙头的图案，此时那处的布料被撑的圆滚滚的，本来威严的龙头也显得有些憨态可掬了。肚子里的孩子被束缚的久了，终于重获空间，开心的在肚子里活动着手脚，恰好一脚踢在胞膜上，陆倾“嘶”了一声，蹙起眉，一只手撑在腰上，另一只手在腹上打着圈平静着躁动的孩子，是一个孕态尽显的姿势。莫云絮将陆倾的动作尽收眼底，感叹道，“这肚子比我前两日见竟又大了不少。果然到了孕中期之后，这肚子便是一天一个样了。”
肚子里的孩子动静渐渐小了，陆倾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开口道，“朕也是觉得这腰上一天比一天沉重了，夜里都只能侧卧，若是仰卧过一会儿便觉得喘不上气了。”
“侧卧是对的，防止胞宫压迫下腔。”莫云絮又开始咔嚓咔嚓的嗑瓜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月底就是万寿节了，祝贺我的好侄儿又要长一岁了。”
陆倾揉着腰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闪现过一丝不耐与厌恶。他向来不喜自己的生辰，他出生在夏季的末尾，皇阿玛厌恶自己的降生，取字的时候甚至没有按照皇子的辈分来取，只是随口问了宗人府的太监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得知是季夏出生的，便草率的用节气给自己起了表字，仿佛自己只是皇宫里的太监小厮。而自己的降生又夺走了额娘的性命，他并不觉得这一天是值得庆祝的，只有自己小的时候还在行宫的时候，宫里的嬷嬷给他庆过生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了。
可是现在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得过生辰，这一天不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生辰，而是一个符号，一个标志。是要接受方来朝八方来贺的盛大节日，是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的重要象征。
陆倾叹了口气，不欲继续谈这件事，提起了另一件事，“北边老单于的小儿子万寿节要来进京请降，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的情况。”
“以不变应万变。”莫云絮自由自在惯了，不懂这些政权之间的争斗，只是这样说着安慰着陆倾，“你也不要太费心，那毒终究是伤及了心肺，现在你内里空虚，最忌忧思过度。”
养心殿的门被叩响，刘德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严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请太医进来。”陆倾道。
严庄此前一直在西边行医，处理时疫的事情。昨日返京休息了一日之后，今日就到太医院报了道，恢复了往日的工作。他提着药箱进了养心殿，掀起袍子跪下给皇上请安。严庄早就听太医院的同僚说皇上此次回宫带了个道士回来，并且十分看重，这会儿见到皇上身边坐着的道士，心中暗想这应该就是那个道士了。严庄刚才只是匆匆一瞥，觉得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寻常道士，反而是有几分天潢贵胄之气。
“爱卿快快请起。此次西边的时疫多亏有了严太医才能得以平定，否则还不知道又多少人要在这时疫之中丧命。一会儿朕就命刘德盛带着赏银到太医的府上。”陆倾明显看出严庄黑了也瘦了，想必在西边也是受了不少苦。
“臣不敢当。行医救人乃臣的职责所在。”严庄回道。
陆倾和严庄在这一来一回的对话的时候，莫云絮也在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严太医，看见这个太医的第一眼，莫云絮就有些移不开眼，活了快四十年了，莫云絮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了，面前这个太医的长相简直就是长在了莫云絮的心尖上，面目清秀俊朗，冷冷清清端端正正，如一块上好的温玉。
想在这张脸上看到些别的表情，莫云絮这么想着于是就这么做了，他笑着开口，眼下的小痣也鲜活起来，“来之前就听说这皇宫中美人如云，没想到就连皇上身边的太医都是如此的千秋绝色。”
严庄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这般登徒子的调戏自己的话语，他停顿了半分，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淡如初，装成听不懂莫云絮的话，四两拔千斤的道“这位道长言过了，卑职只是区区一太医罢了。”严庄冲莫云絮也行了个礼。
莫云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却也不生气，又细细问了严庄的名和字，明晃晃的把“感兴趣”这三个字写到了脸上。陆倾在一旁搭着肚子看戏，也不搭话，直到差不多了才让严庄过来给自己把脉。
之前在玉泉观发生的事情还有前一段时间皇上的身体状况陈太医有详细的记录，但是严庄把手搭上陆倾的脉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仅仅过了一月余，皇上的身体竟然虚空到了这种地步，原先平稳圆润的脉象变得虚弱细微，如水上漂木一般。
虽然之前已经听莫云絮详细的说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当看到严庄紧皱着眉不太乐观的样子，陆倾的心仍是沉了几分，“病症之前无根道人已经向朕详陈过了，爱卿无需多言。朕只是想问，有两位神医助力，朕腹中之子能否平安降生？”
听到陆倾的话，严庄看了莫云絮一眼，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风流的道士还是个神医，严庄先答，“回皇上，虽说皇上目前心肺受损，但臣以为悉心调理后生产并无大碍。臣此次在西边治疗时疫的过程中偶得了几味名贵的草药，恰好是补气凝血之效，待臣回去后好好写几张方子。”
陆倾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些，恰好到了正午，陆倾便留他们两个一起用了膳。
用完膳之后，两个人一起从养心殿出来，莫云絮开口道，“不知严太医刚才所说的名贵药材是哪几味？贫道有些眼馋，可否能随严太医一起到太医院去饱一饱眼福。”
日头正烈，莫云絮发现阳光下严庄的瞳孔是琉璃一般的棕褐色，真真是越看越顺眼。正当莫云絮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时候，严庄开口道，“可以啊，严某还有不少行医上的问题要向道长请教呢。”
两道同样颀长的身影一起朝着太医院走去。
第21章 贰拾壹·回京
圣旨传到边塞的时候是夜里，夏季的边塞的温差大，白天仿佛置身于炙烤的火炉内，夜晚却又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军医刚过来给徐戎肩膀上的伤口换过药，徐戎神色淡淡，只是嘴唇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扯过一旁的皮袄随意的披上，精壮的腹肌从未系好的的皮袄下摆露出来。
谢朝柳夜里无聊，出去走着走着就摸到了徐戎的帐门口，守门的小兵见是谢将军，扭头要进去向徐戎报告，被谢朝柳拦住了。谢朝柳掀开帐篷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徐戎手里捧着一纸黄卷。
“那位的圣旨终于到了？怎么说，定是同意了左贤王的求见吧？想来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谢朝柳随意的坐下，问道，“有说是让我护送左贤王回京还是你护送吗？”
徐戎把圣旨折起来放在一边，答道，“上面写的是让你我自行商议，留一人于此地驻守边关，另一人护送左贤王回京。”
“嗯？小皇帝能说出来这么理智的话？他不该是趁机把你抓回去吗？”谢朝柳一脸难以置信，从桌子上抓起来圣旨，直到看到了白纸黑字才不得不确信刚刚徐戎讲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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