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沐春风伸出手:“我方才握了你的手。”
夏鲤微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沐公子果然聪明过人。”
“不是我聪明过人而是你破绽太多。想来江湖之人对于商贾世家向来轻视,殊不知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心思最为缜密。”
“哪两种人?”
“一者为权,二者为钱。”
“哦?”
“前者很好理解,庙堂之高,人心叵测,自古皆是如此,为了那个位置,甚至可以汲汲营营一生,就好比曾经的……赤王。”
夏鲤握住棋子的手一紧,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
“过奖。”
“那沐公子是否也知道,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沐公子这般步步紧逼,在下实在很难找到留你一命的理由。”
“若无绝对的把握,夏公子觉得我会这么快就亮底牌吗?”沐春风进车吃相剑指帅棋,“将军。”
夏鲤再看棋盘,盘中棋子所剩无几,沐春风率车将军,他的周围已无棋子,要么撤相吃车,但撤相之后将帅之间再无阻隔,王见王,对面笑杀。
“沐公子棋艺高超在下不及。”
“不,你不仅下棋不如我,别的,也不如我。”
“是吗?”
尖锐哨声响起,周遭行尸一反常态,在哨声之后化作野兽,疯一般向沐春风扑去。
唐莲见状从屋顶之上一跃而下,袖中暗器齐出,银光闪动,招无虚发。
那行尸如药人一般,浑不知痛,中招之后行动如常,唐莲不得不应招以对。
沐春风神色如常,依旧不见慌乱,将一枚暴雨梨花针递与唐莲。
唐莲身为唐门中人当然知道暴雨梨花针如何使用,但他方才用过暗器,对付这些行尸没有半点作用,纵使这暴雨梨花针再强,也无法对这些行尸起作用。
“唐兄尽管一试。”
见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唐莲只好信他,不得不说暴雨梨花针不愧为唐门绝技,在唐门之人手中与外门之人手中使用的威力有着云泥之别。
唐莲所用暴雨梨花针如万树飞花瑰丽非常,针无虚落,三十六枚针,无一针落空,亦无一针浪费。
三十六具行尸尽数倒下。
“看来果真如此。”沐春风摇着折扇闪身躲过行尸攻击,折扇边缘泛着蓝光,扇缘转动间行尸脖颈出现一尺见深的割痕。
“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之所以还能行动自如,乃身上的蛊虫所致。这蛊虫繁衍能力极强,进入人体内便迅速繁衍占据整个血脉筋络,闻哨而动攻击其他活物,占其躯体,周而复始。唐兄要小心,切莫被这些东西划伤。”
“知道了,顾好你自己吧。”
唐莲话虽这么说,应对之时亦多出几个心眼,但他很快发现这些行尸的行动已经不如方才敏捷,甚至越来越迟缓。
“我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可没有闲着。”
夏鲤打开香炉,这才发现里面的香不对。
“你什么时候在香炉中动了手脚。”这夏芰荷庄上下应当都是他的人才是。
“自然是劳烦大公子帮忙。”
“夏怀恩?我竟忘了还有他这个废物。”
“你还真当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啊,一步错步步错,难怪输得这么惨。”
“是吗?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的夏鲤在何处?”
“若我算得没错,真正的夏鲤现在已经在夏芰荷庄了。”沐春风杏眼含笑眉目弯弯,“因为我闻到了。”
“闻到什么?”
“雪松的信香。”
沐春风话音刚落,逍遥棍携万钧之力而来,直入地下寸许,气劲横扫千钧,将周遭行尸瞬间震退。
“慢慢慢点!”
萧瑟脚踏逍遥步自天而降,一落地就放开手里的人,收回逍遥棍站于沐春风身侧,将他与假夏鲤隔开。
夏鲤见到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大惊失色,“就是你!将我掳去关在地牢中半年之久!你究竟想对我夏家做什么!”
“做什么?沐公子刚才还说你们商贾之人心思缜密,难道二公子还看不出来我想做什么吗?”
夏鲤脸色煞白,他被萧瑟等人救出之时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假夏鲤如此行径,与杀王刺驾何意!
若是成了,神不知鬼不觉将永安王杀死,夏家将落入他的手中。
倘若败露,夏家便会背上杀王刺驾的罪名,怕是株连九族也不足为过。
“你、你!我夏家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做绝!”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怪你们夏家太有钱了……”
假夏鲤见事情败露,已无转圜,趁人不备,竟抽出腰间佩剑自刎而亡。
夏芰荷庄一案,来来回回半个月,幕后策划经营半生,竟落得如此下场,在场众人只叹利之一字当真是世间最大的诱惑,也是这世间最凶狠的毒药。
第20章
20
“来来来,我敬诸位一杯。”夏鲤执起酒杯先干为敬。
假夏鲤已自裁,行尸亦被沐春风用香处理,一场危机算是有惊无险。
夏鲤感激不尽,于夏芰荷庄之中备上酒席以谢救命之恩。
“若不是永安王与王妃,我夏家众家眷怕已经在法场的路上了,此恩夏鲤没齿难忘。”夏鲤又将酒杯斟满举起,却见在场众人竟无一人举杯甚至动筷,就连他身边的大哥亦神情严肃无动于衷。
“诸位这是……”
萧瑟这才端起酒杯于鼻尖轻嗅,酒香醇厚绵长,光是一闻便知佳酿,可惜这等佳酿却用来做这等龌龊之事。
夏怀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眼中尽是悲色。
“大哥你这是何意……”
“大公子,这下可信了?”
“怀恩惭愧,任凭永安王处置。”
夏鲤放下酒杯面露难色:“兄长与永安王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二公子你也是聪明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沐春风将酒一倒,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大公子昨日向殿下求情,说若你能就此收手,便放你一条生路。”
“沐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萧瑟:“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还装糊涂。”
沐春风接过他的话头:“一个被囚禁半年的人怎会气色如常,没有半点虚弱之症。”
“假夏鲤每日有为我送饭……”
萧瑟把玩着酒杯:“一个连脏衣服都受不了的人,怎会在那种地方把自己养得面色红润,气色正佳?”
夏鲤这才沉下脸色:“想不到你们还是发现了。”
萧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夏鲤也不慌,他的手中还有筹码,缓缓坐下,“是我做的又如何?”
“鲤儿你……”
见他卸下伪装,夏怀恩不禁神伤。
“你住口!”夏鲤将酒杯摔在桌上,面露狰狞,原本俊美的一张面容在此刻犹如恶鬼,扭曲万分,恨不得用眼神将夏怀恩碎尸万段,“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只要你在,我永远都是你的陪衬,永远都无法成为夏家的继承人!”
“我从未想过与你争抢。”
“你当然不会想与我争,因为我一辈子汲汲营营想得到的在你眼中不过都是轻而易举之物!你都已经得到了,当然不会想与我争……”
夏鲤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了,你们真以为我所炼的行尸之有院中那些吧。”
“你所炼的行尸当然远不止湖中的沉尸,还有城中百姓。”萧瑟语气中已然带上几分怒气,此人竟为了一己私欲与那可笑的嫉妒之心罔顾人命,竟然将无辜百姓炼做活尸,别说将他抓起来,怕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为过。可他此行却偏偏又让他想起萧羽,因此夏怀恩找他求情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们与夏家兄弟一般,自小一同长大,却因权势而生出间隙,最终让妒火吞灭了良知,也烧断了亲情。
他遗憾萧羽死在了天启之乱,却也庆幸,庆幸他还有一个兄长,在这场权利的漩涡之中仍然保持本心,也庆幸他们能在那场政变之中修复嫌隙。
无情最是帝王家。
可他们现在也只剩下彼此这一个血脉亲情。
但他不明白,权势当真能比情义更重要吗?
他的父皇因一念之差悔了半生,最终因心病而亡。
“即便成功,你也会后悔。”
“后悔?”夏鲤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癫狂,“后悔?哈哈哈哈……萧楚河,你生在帝王家,你应当最清楚我的心情才是,那位先皇,那位赤王殿下,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不都与我做过同样的选择?一切不过都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没资格提我父皇。”
萧楚河扼住他的脖颈,脆弱的命脉在他掌中青筋渐起,夏鲤脸色涨红,却仍不见有丝毫惧色。
“你若想着城中的行尸还能引起大乱让你逃脱,就别白费心思了。”
“你……什么意思……”
“你在泥人中养的蛊已被沐春风所解,城中所有中蛊之人的毒均已被拔除。”
“你们是怎么……”
“我将解药藏于烛芯,再通过沐家的商铺作为惠赠卖出去,沐家的产业在九霄城中虽不及夏家,但生意也一向不差。”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沐春风:“不短了,当初我们找到河伯张就请他去一探拂仙湖,结果果然如张虬之所言下面的尸体都消失了。”
“河伯张没死?”夏鲤显然没料到原本应该死了的河伯张竟然逃过一劫,甚至还一探拂仙湖。
河伯张是何等人物,既然他的儿子能下拂仙湖,他自然也能。
虽说拂仙湖凶险万分,但为了查清儿子的死因,便是拼上他这条命也要一试。
雷无桀一脸骄傲:“有本少侠出马,他当然不会死,不仅没死,钓上一条不小的大鱼,多亏了大师兄,你那手下没死成还吐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沐春风用扇子以轻轻敲打着手心,“拂仙湖有百丈之深,下面寒冷刺骨,落水之人便会迅速被那股寒冷水温冻成冰人,所以尸体浮不出水面也不会腐败。你便利用这些尸体做了行尸。”
“你既说下面寒冷刺骨凶险万分,非水性极佳者不得下潜,张虬之已死,河伯张也不可能帮我,而碍于传说拂仙湖没人敢下,我又是如何将这些尸体捞上来的?”
“你山洞中不还藏着一人?我与他交过手,此人手脚修长,上半身肌肉十分发达,一看便是位泅水的好手。”
“有河伯张的帮忙我便有大把的时间做解药。如何?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夏鲤眼中仍不见一丝悔意,有的只是被妒火烧红的双眼,“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但我不后悔!成王败寇,我最大的错误只有一个,那就是输了这场谋划!”
“鲤儿你……”
夏怀恩眼中噙泪,心中又气又恨,但更多的人是自责,若不是他疏于察觉,又怎会放任他误入歧途。
事到如今,他更无颜面去求萧瑟对夏鲤网开一面。
看着官差将夏鲤收押,夏怀恩如同被抽去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椅上。
萧瑟无言,为了权势而不顾兄弟人伦,这权势当真如此重要吗?
而作为北离第一首富沐家三公子的沐春风,自小就被冠以沐家继承人的名衔,是否遭遇过更多……
沐春风怔怔地看着夏鲤,肩上一沉,熟悉的雪松气息带着安抚让他放松些许,习惯性地往那熟悉的怀抱中一靠:“我想回青州了。”
“好。”
第21章
我只看了剧版所以剧版之外很多都是我瞎编的哈
21
“青州,北离最为富庶之地,北离第一首富沐家便坐落此处,有北离皇族的藏宝之地之称……欸萧瑟,我记得你当初被贬,就是被贬往青州吧,还真巧,若不是途中遭遇变故说不定你早就遇到沐春风了?”
“或许吧。”萧瑟唇角难掩笑意,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倘若真是如此,或许他也不会定居雪落山庄,也不会遇到雷无桀与唐莲还有无心以及司空千落,更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就这样,很好。
一行人辞别夏芰荷庄后便乘马车前往青州。
青州与九霄城相隔甚远,他们并不赶路,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耽误不少时间,却也惬意。
“自古被贬要么下贬湿瘴南蛮,要么北上苦寒,还第一次听说贬到青州富庶之地的。你爹别的不说,对你可真够意思。”
雷无桀做出结论。
“那是自然。”即便当初因为琅琊王一案万般顶撞,但也不得不说,他是最得明德帝偏爱的那个,也正因如此几乎全天下都认为他会做皇帝。
可即便这样,他最后仍为了自己的任性做出妥协。
没有人比萧楚河更配得上天之骄子这四个字。
但天之骄子与江湖客他选择了后者。
因此,即便当初回到天启城,他仍以萧瑟自居。
见萧瑟眼中染上愧色,雷无桀才惊觉失言,虽说明德帝在对琅琊王一案中属实不公,但他到底是萧瑟的父亲。
明德帝驾崩后的那段时日,萧瑟虽不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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