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启城药人的前车之鉴,做这蛊的人又与鬼医夜鸦有着不小关联。作为华锦的弟子,沐春风自然生出一些不愿落人之下让师父丢面子的心态,一边回忆着华锦的做法一边结合此蛊的情况改变方子,不过三日就将解药做了出来。
可解药做出来要怎样让中蛊之人服下又是一个难题。
云间寺的香火旺盛,几乎每一对夫妻都会去观音殿拴一个娃娃,这有问题的娃娃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倘若直接告诉全城百姓他们已经中蛊,且不说这话由他们这群外乡人来说有多少可信度,就算大家相信,怕也会引起不小的恐慌,届时蛊未解还会徒增伤亡。
沐春风对此愁得掉了不少头发。
萧瑟见他坐在一堆药材之间发愁,皱着眉,一边抓头发一边看书,颇为苦恼。
最近他研究解药废寝忘食,几乎将整个人都泡在了药材堆里,原本身上馥郁的芝兰之息也染上了些许药材的味道。
干元对自己的坤泽有一种生于俱来的占有欲,最不喜自己的坤泽染上别的味道,即便是些死物。
萧瑟也不例外。
芝兰之息清雅,与他乃是绝配。
萧瑟摩挲着他的后颈,被标记过的腺体敏感非常,稍一触碰便让人心神荡漾。
沐春风一双杏眼噙着水光轻斥一声别闹。
可那带着几分泣音的语调哪有半点叫人心猿意马的说服力。
只在这呼吸交叠间急促地吸入一口凉意化作一盈春情。
萧瑟并未拿走他手里的医书,两人衣冠整齐,一人却已然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与另一人。
沐春风哪还看得进手里的书,眼前模糊一片,天知道他刚才还坐在书案上,怎地就落入了萧瑟的怀中,偏生这人还没生什么好心眼,一肚子坏水几乎要将他迷失在点燃的雪松林中。
沐春风为解药的事愁了几日,鲜少进食,整个人消瘦不少。萧瑟心疼至极,有时候恨不得将他的书夺走守着他吃饭。
可沐神医自从不再有继承家业的烦恼后将一门心思扑向精进医书上,即便大婚之夜也没能让他放下手里的书,倘若强行拿走,那被沐家养得骄纵的小性子一上来,即便是萧瑟有再多诓人的话术,也难逃这位沐家三公子那与他一般绝顶聪明的脑子。
不过萧瑟另有办法。
曾经的他觉得用信香来逼迫坤泽乃世间最龌龊无能之事。
可现在却觉这信香还真是好东西,至少他在信香的帮助下哄沐春风吃了不少东西,不至于让他在找到解法前自己先病倒。
见他已经无心看书,萧瑟顺势抽走他的书,看着远方桌案上跳动的烛光道:“有没有一种方式能让这解药变得如这蜡烛一般稀松平常,润物无声?”
蜡烛……
蜡烛!
沐春风豁然开朗,当初夜鸦就曾在蜡烛中下毒,使得明德帝的病情一直无法好转。
他与华锦想了不知多少办法找她下毒的手法。
老实说她下的毒并不难解,但她下毒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沐春风陡然转过身抱着萧瑟亲了一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雷无桀看着熙熙攘攘争相采买的人群,甚是不解,“你说这能行吗?”
“那是自然,夜鸦下毒的手段这么厉害,咱们当然要学学。”
“你和夜鸦学,你就不怕砸了你们药王谷的招牌,你师父她生气?”
“那有什么,夜鸦好歹也是药王谷出生,不算砸我们药王谷的招牌。”
“可既然是夜鸦的手段,你就不怕被察觉?”
萧瑟抱着胳臂倚在二楼的凭栏上,替沐春风解释道,“沐家的铺子每月本就有惠赠的东西,而惠赠的物品基本都是一些便宜实用的小物件,几根蜡烛而已,没人在意。”
“更重要的是,我做的这个解药,药不在蜡烛之中,而是在烛芯,无色无味,却能在点燃后传播甚广,即便没有买我这蜡烛,只要闻到,皆能解毒。”
“这么厉害……沐春风可以啊你!”
“那是,下次见了师父定要让她好好夸奖我一番。”
“真有你的。”
“不过其中你也功不可没,要不是你与堂兄抓到了那日晚上在河伯张家中催动蛊虫的人,让他说出蛊虫的来历,恐怕这解药也没法这么快做出来。”
雷无桀摆摆手:“这你可得谢谢萧瑟,我和大师兄只是抓到了人,那人是死士,撬开他的嘴可没这么容易,要不是萧瑟,恐怕那人不会这么容易说出来。”
沐春风大惊,他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在找做解药的法子,萧瑟没有打扰他,却也几乎一直陪在他身边,雪松的味道总能让他在一众杂乱之事中冷静下来,他又是何时去审的人?
萧瑟扬起唇角:“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沐春风听罢,眉目弯弯,神情颇为得意。
笑话,那可是萧瑟,那个总能带给人惊喜的萧瑟。
也是……
他的夫君。
第18章
18
“二公子。”
“沐兄,我听说你最近都在研制草药,可是我兄长的事有了眉目?”见他来,夏鲤赶紧起身相迎。
“自然,我大概已经知道令兄是什么病了。”
“果真!”夏鲤顿时面露喜色,而后连忙一揖,“沐兄大恩,夏鲤没齿难忘!还望请教沐兄我兄长究竟得的什么病?”
“这病说来可就奇了……啊!”沐春风惊叫一声,绊到亭前的石梯,所幸夏鲤反应及时抓住他的手让他不至于摔下。
“沐兄小心!”
“多谢。”沐春风握住他的手面露感激,“倘若不是夏公子怕是得吃些苦头。”
“哪里哪里……当初沐兄答应帮我这个忙,夏鲤感激不尽,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
沐春风放开他的手于亭中落座,一展折扇,典雅兰草跃然纸上,轻摇扇动,兰香馥郁,亦不知是扇香还是信香。
“令兄之病确实蹊跷。”
“究竟是何疑难杂症?沐兄放心只管放手一治,药材与诊费方面不必费心,沐兄只管开口,我定双手奉上!”
“药材与诊费……”沐春风微微一顿,随后将折扇一寸寸收起,眼睑微阖,纤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夏公子这是看不起我们沐家了。”
夏鲤惊觉失言,沐家乃北离第一首富,在他面前提钱这个字多少有些不自量力。况且沐春风现在可不仅仅是沐家三公子,更是永安王妃。
那永安王是何人物,平叛乱,定边疆,比起当初的琅琊王也毫不逊色,怕是当今圣上怕要忌惮三分。
夏鲤连忙赔罪,但沐春风好像并未生气,将扇子放至一旁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放心,令兄之病虽棘手,但也并非不治之症,况且我与他说后他并不反感,反倒积极配合,这也省了不少心。”
“定是沐兄医术了得方得了兄长信任。”
“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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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萧瑟,你还真放心让沐春风一个人和那姓夏的小子在夏芰荷庄打太极啊?”
雷无桀与萧瑟一同走在拂仙湖边上,萧瑟手里拿着份地图,地图上从他们所擒获的黑衣人手里得到的。
看来这夏鲤对他手下的人很放心,这人失踪这么多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见他来寻。
要么就是此人异常沉得住气,或是从那人嘴里撬出的地图有蹊跷。
不过不管怎么样终要一试。
“放心,大师兄不在暗中看着吗?”
“可万一那小子狗急跳墙……”
“你以为沐春风跟你似的?”萧瑟收起地图,一指前方,“就这儿了。别想这么多,他远比你想象中聪明,说不定还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些话来。”
“我说他一个坤泽,你作为他的干元你就不担心?”
叶若依:“你就别火上加油了,他这一路若不是顾及咱们,都快用上逍遥步了。”
司空千落:“再说了,不还有大师兄嘛。”
“也对。”
雷无桀顺着他所指之处果真见到地图所标注的一棵老槐。
老槐足有丈许,扎根拂仙湖畔,树冠葱郁却似隐隐指向西北方的一处崖壁。
“果然就是此处。”萧瑟运起逍遥步直往崖壁而去。
那崖壁垂直千丈却也熟悉,正是松石山的背面。
萧瑟按黑衣人所说果真在崖壁上找到一根松枝,伸手一拉,隆隆声响间赫然出现一道石门。
雷无桀等人跟上的时候萧瑟已将机关打开,并在沿途做上记号。
“你还说他不着急。”
三人沿记号跟上,发现石门之后别有洞天,路自上而下,越往下走越是阴冷潮湿,暗道寂静无声,三人有意敛去呼吸,空气中只余滴水声声,分外诡谲。
很快他们便听得前方似有隐隐打斗之声,想是前方有异,三人对视一眼直往声源而去。
只见萧瑟与一人缠斗在一起,那人功夫了得,萧瑟逍遥棍已出,竟与之相持百招。
自海外仙山归来,萧瑟隐脉已接,内力重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后天启之乱虽一战洛青阳,但也身受重伤多亏姬雪将自身内力借与他。
养伤非是一日之功,静养最佳,可偏偏南诀来犯。
他运筹帷幄虽不必亲上战场,但为军心亦少不了披甲上阵。
如今一战多少有些勉强。
雷无桀见此哪还闲得住,寒光一扫心剑出鞘。
萧瑟见援兵已至,见准时机趁黑衣人分神之际,一棍倏出,破风而来,银龙出海直击命门。
黑衣人闷哼一声,手中长剑落地,肩一沉便被雷无桀揭了面纱。
“说,你是何人!”
那人冷哼声:“主人说得没错,你们果真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雷无桀忽然意识到什么当下伸手去阻,但诚如他所说晚了一步,黑血已从他嘴角流出,转瞬间已没了生机。
“死了。”
雷无桀将其放在地上转而问萧瑟:“你怎么一个人跑这么快,我们都还没……”
萧瑟收起逍遥棍环视四周,“他说得对,我们怕是真的来晚了。”
雷无桀这才反应过来打量周围情况。
此处不若先前通道,而是一处宽敞石室,除去进入的通道外,石室暗处竟全是玄铁所制成的牢房,像是关押着成百上千武艺高强的犯人。
但奇怪的是,这些牢房是空的,除去刚才的死士不见半个人影。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先回夏芰荷庄。”
“等等!”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司空千落从中走出。
她一进入这里便发现了此处还有一处暗门,趁萧瑟与雷无桀缠斗之际进去查看,没想到竟然找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司空千落手一松,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夏芰荷庄的二公子,夏鲤。
夏鲤惊魂未定,蓬头垢面,身上衣衫更是不知多久没洗,一副落魄之相。
“夏鲤?”看来夏怀恩所想不差,庄中的夏鲤已经早已被人替换。
“你们是……”
“萧瑟。”
见他报出姓名,雷无桀等人也一一道出,可这夏鲤却没有半点惊讶之色,面上恐惧未减甚至缩了缩。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们假冒于我欲夺我夏家之财,我、我……我大哥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看来这夏二公子知道得不多,但也不算少。
“放心,我们受大公子之托来救你出去。”
“当真!”夏鲤闻言面露喜色而后又缩缩脖子,吞吞吐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诸位大侠可否找个地方先让在下沐浴更衣一番啊……”
第19章
19
沐春风瞥了一眼周围行动诡异的人……不,应该是尸体不为所动将目光转至棋盘之上。
看来是不打算装了。
“沐公子,该你了。”
两个多时辰的厮杀下,楚河汉界两端已无多少棋子。
天色暗沉,隐有黑云压城之势。
行尸如游魂般漫无目的的在庭院中行走,却又未四处扩散,围于院周回廊,周遭安静得可怕,只余行尸迟钝的脚步声与喑喑嘶吼。
唐莲藏于暗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萧瑟让他看着沐春风,而沐春风又让他隐匿于暗处。
两人一开始只是聊天,聊着聊着又开始下棋,为了隐秘起见,他离得远,听不太真切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些行尸是一炷香前出现的,并未在庄中引起任何恐慌,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可沐春风偏偏暗做手势让他少安毋躁。
两人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好似每一步都要思考许久,但棋盘之上的两人一者志在必得,一者游刃有余,没有丝毫慌乱,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沐春风将将前的士落下,至此黑棋前路坦荡。
“夏兄下一步可要想清楚了。”
“我每一步都想得很清楚。”
见他志得意满,沐春风并未多说什么,天色已晚,他已经牵制住了足够时间,想来也该亮出底牌了。
不过夏鲤好似比他更沉不住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沐春风呷一口茶淡淡道:“惭愧惭愧,我也是刚刚才确定。”
“哦?”
“就连府中那位不学无术的大公子都知道的暗语,没理由这位商界之中风评远超大公子的二公子无动于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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