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娃娃,这是一种习俗,在孩子出生前父母会去庙里请一个泥娃娃,祈愿平安,等孩子出生了就将娃娃供起来,而这娃娃也就自然成了孩子的大哥。”
“还有这种习俗呢。”沐春风只觉稀奇,感叹出来这一趟还真是出来对了。
“想不到这位公子如此博学。”河伯张摸着娃娃,仿佛透过娃娃看到了谁,“可惜他大哥还是没能保佑到他……”
“张虬之……”
“他是我儿子,也是当年潜下拂仙湖的人。”
“他死了?”沐春风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死的?”
“两个月前。”
萧瑟:“那传说中他看到的尸体……”
“他确实在湖下看到了恐怖的东西,上来之后就疯了,只能从只言片语中解读出一些你们说的传说中的内容。后来有人去探过,但一无所获,所有人都说他说的是疯话。但我知道这是真的,他是这一带水性最好的人,除了他,没人能潜到这么深的地方去。”河伯张摩挲着牌位继续道:“这些年来,他的疯病渐渐有了好转,有时候甚至还能帮我下水打捞漂子。”
“可就在前两个月,他从河边捞起一个漂子后,他的病忽然就好了,说他想再下一次拂仙湖。我自是不肯,甚至将潜水的器具藏了起来。”
萧瑟已经猜到了什么:“可他还是去了。”
“是啊,他还是去了。”
沐春风:“他也死在了拂仙湖?”
“他怎么可能死在拂仙湖!他是这一带水性最好的人!他就是这碧江的虬龙,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拂仙湖淹死!”
沐春风赶紧将他按住,扶到椅子上让他消消气,“老人家您别激动,那他……”
“他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我知道他去了拂仙湖,他很害怕,甚至比上一次还要惊慌,嘴里不停地念着‘不见了’。”
“不见了?”萧瑟追问道:“什么不见了?”
河伯张摇摇头:“我不知道。”
萧瑟:“除了不见了,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他看见我了’。”
萧瑟:“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死一定和这个有关系。”
沐春风:“那他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
沐春风:“淹死的?!你不是说他的水性……”
“他是在家里被淹死的!他死在了水缸!仵作说他是自己栽进水缸里被淹死的。碧江凶险,拂仙湖百尺,都没能淹死他,却被淹死在自家水缸……怎么可能?!我报了官,府衙请仵作验尸过后说是意外就结了案……我、我……我实在是……”
萧瑟握着泥人喃喃道:“他看见我了……”
沐春风:“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杀了他?你可将这件事告诉官府?”
“我说了,可官府却说一个疯子的话怎可作数,还说天气炎热停在义庄恐生时疫,叫人将尸体尽快烧毁以免生变!”
沐春风大惊,“什么?尸体被烧了?!”他还想着其中必有冤屈,若他开坟验尸,想必河伯张也定然同意,可现在最重要的线索被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这要让他们怎么查。
这拂仙湖的秘密当真如湖面上的迷雾一般,扑朔迷离。
两人从义庄出来的时候神色比来时更加凝重。
本以为能查清一些事,谁知事情没弄清楚,疑点却越来越多。
他们已经出来一天,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不知道雷无桀他们在湖边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瑟与沐春风回到院子的时候雷无桀他们已经回来了,雷无桀对此颇有几分怨言:“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回过头来人就不见了,跟俩撒手没似的。”
萧瑟将他的手拍开:“别闹,我们查东西去了?”
司空千落:“你们查到了什么?”
沐春风坐下将去义庄所查到的事一一道出,最后叹了口气:“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萧瑟:“也不算断在了这里,至少我们还知道了一件事。”
沐春风不解:“什么事?”
萧瑟:“河伯张在害怕。”
沐春风:“他在害怕张虬之第二次从拂仙湖回来后所说的那个‘他’?”
萧瑟:“没错。河伯张不是不想查张虬之的死因,但他害怕了。”
叶若依自小生活在天启城的名利场中,自然清楚他的言外之意:“他还有个孙子,既然那个‘他’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张虬之,自然也能杀了他和他的孙子。”
“没错。”
沐春风忽然站了起来:“那河伯张和张源岂不是有危险!”
萧瑟喝了口茶老神在在:“所以这不是回来搬救兵了吗?”
“救兵?你是说让一个人去保护河伯张爷孙俩?”
“没错。”
“那谁去?”
众人将目光投向雷无桀,雷无桀受人瞩目抱着心剑颇为得意:“自然是本大侠出马!放心,有我雷无桀在,必定保这爷孙俩安然无恙!”说罢就要走,谁知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那个……义庄怎么走来着?”
“我陪你去吧。”叶若依站了起来。
“那怎么行!义庄那种地方阴气森森,天就要黑了,夜露深重的,若依姑娘病才好,怎么能和我一起去?!”雷无桀此时脑子转得飞快,一把抓住身边的唐莲:“大师兄陪我去吧!走走走!咱们今夜定守株待兔抓住凶手叫他们刮目相看!”
“他们真的会动手?”见他二人走远,沐春风不禁疑问。
“他们会,毕竟我们去义庄的时候并没有隐匿行踪,甚至还是去雇的马车。”
第14章
14
冷月高悬,即便是夏日,静谧的江风为夜里平添一丝凉意。
雷无桀与唐莲在义庄的屋顶守了一夜,终于在月上梢头的时候等来一道极快身影。
一阵诡谲笛声自暗处悠悠传出,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即便雷无桀不懂音律也觉难听至极,像是一只濒死老鸦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喑哑怪调。
“什么声音,难听死了。”
“嘘——”
唐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雷无桀耐下性子。
木门在笛声中兀自打开,只见一位垂然老者脚步木讷似梦游一般缓缓走出,末了还不忘插上门闩。
雷无桀与唐莲对视一眼,一同行走江湖来的默契使得两人无需商量便施展轻功各自离去。
河伯张并未点灯,直往厨房而去。
终是在蓄水的水缸前站定。
哗啦水声响起,窒息感并未让他清醒过来,仿佛潜水一般扎入缸中。
雷无桀大骇,当下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拎着他的后劲将他从水缸中拎出来。
河伯张依然呛入不少水,却仍不见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仿佛水就是他唯一的目的。
一个老人能有多大的力气,自然比不过雷无桀这般习武之人。
眼看对方不会轻易罢休,就在雷无桀准备强行让他晕过去的时候笛声戛然而止,方才还仿佛有着无尽力气的河伯张骤然清醒,一脸惊恐地看着雷无桀。
“你!”
“我是来救你的,要不是我,你差点就要在水缸里淹死了。”
“水缸……”河伯张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身上水痕未干,周遭都是挣扎出的水渍。他只记得自己同往常一样将孙子哄睡自己也跟着就寝,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很渴,渴得好像能饮下一条碧江。
河伯张这才反应过来,只觉腹胀难忍,当下呕出一摊水来。
“怎么样?”
唐莲手里拎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黑衣人进来,“怎么样?”
“还好来得及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竟然能让人自己溺死在水缸里。”
“应该是种蛊虫。”唐莲一眼就看出其中关窍,“具体是什么还得问问这个人。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太容易,我抓到这人的时候他就试图要破藏于牙间的毒囊自尽,被我卸了下巴打晕过去”
“不愧是大师兄。”雷无桀打心底里佩服。
“沐公子,我们家二公子的药……”
“以水煎服,一日三次即可。”沐春风忽然想起什么,“我与你一起去吧,正好替你们家二公子诊脉。”
“如此多谢沐公子。”
夏鲤根本就没病,不过既然是借着病的由头请他帮忙,而自己又同意了,那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况且他还有些事要问。
既是诊脉,萧瑟又非大夫,自不好一同前往。
沐春风让丫鬟带路,谁知路上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沐神医。”
夏怀恩?
沐春风虽然对他无甚好感,但也没表现出来,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点头:“大公子。”
“沐神医这是准备去哪儿?”
“沐神医此去是为给二公子诊脉……”侍女代为回答却被夏怀恩一眼噤声,当下敛了眉眼不敢多言。
“昨日在下也想请沐神医诊脉,可夜色已晚实在不便,今日一早我让侍女来请沐神医,却依旧不凑巧。我还有些自怨自艾,想着莫不是我与沐神医实在无缘,正愁着,便见沐神医来了,沐神医,您说,这莫不是上天垂爱于我?”
夏怀恩的目光黏在沐春风身上,丝毫不顾及一旁尚还有侍女在场。
侍女面露难色,可她身份低微即便出声制止怕也没有办法,甚至还会牵连自身。
沐春风只觉这人实在大胆,他就不怕惹了自己给他下药甚至牵连他那还在病床之上的弟弟?
不对……
或许,他本就不在乎这位兄弟的死活。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沐春风虽武功不及萧瑟与雷无桀他们,但他手上的动千山也不是好惹的。
“既然大公子盛情,那我也不再推辞。不过二公子还等着在下,他又病着,实在不太方便耽误太久。”沐春风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小亭,“不如就在那儿吧。”
“多谢神医。”
沐春风将手搭在他的腕间,此人脉象除了空虚之症并无异状,这人轻浮至极,正常得很,看我不一副要吃得你虚上加虚,去三蛇岛上找蛇毒都无济于事。
“沐神医,您看我这身体……”
见他不说话,美色在前,夏怀恩终是耐不住寂寞,反手握住沐春风的手。
沐春风脸色一变,就要将手抽回,却发现此人力气还挺大,半天也挣脱不得。
侍女见此脸色苍白,连告退都不敢说一声便偷偷离去。
侍女一走,夏怀恩更加放肆,沐春风耐着性子,最终不愿与他周旋,下手时也带上几分内劲。
“我会让人把药送到大公子处,望大公子好自为之。”
沐春风一扇子敲在桌上,似要将这桌子当成夏怀恩揍他个半死。
沐春风来时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夏鲤请他入座更是忐忑。
“你那大哥平时人怎么样?”
“大哥他也是一表人才,只是风流了些……莫非!”
夏鲤似想到了什么,当下站起身来,“若大哥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沐兄包涵,那定是有原因的。”
“我什么都没说,你说包涵什么?”
夏鲤一怔,对上沐春风的那双眼睛心中更是惶恐。
沐春风端着茶,半阖着眼,面无表情,身上的信香却是寒气逼人。
“我只是觉得奇怪,令兄这样的人,就算有些古怪变化好像也没什么,真的值得你这样操心?”
“沐兄哪里的话,兄长毕竟是我的兄长,倘若兄长当真唐突了沐兄,夏鲤在此代兄赔罪。”
夏鲤当即跪下行了个大礼。
沐春风并未阻拦,毕竟他现在不仅仅是沐家三公子,还是永安王妃。
夏怀恩做的事,别说萧瑟,倘若是他兄长知道了,也定要让他夏家倾家荡产永无宁日。
“放心,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两人又谈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沐春风离开夏鲤方松了一口气。
沐春风回到院中的时候发现萧瑟正于亭间喝茶,似乎在此已经坐了一段时间。
“回来了。”
“嗯。”
“那大公子的病如何?”
沐春风心里咯噔一声。
大公子?不应当是二公子吗?
第15章
15
“你跟在我身后?”沐春风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坐到他的对面,眨着一双杏眼分外好奇,“你都看到了?”
“嗯。”萧瑟试图用茶杯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但转念一想,该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吗?
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却背着自己和别的干元拉拉扯扯……
非是不信任,而是担心他之安危,但他这般偷偷摸摸跟在对方身后也确非君子所谓。
所以萧瑟很矛盾,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现身,但又实在担心对方作出什么不轨之事,直到沐春风与他分别去给夏鲤诊脉才回到住处。
或许是一些所谓的干元的占有欲作祟,但他没法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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