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问：“孟二？”
孟二也摇头：“我是妻管严，大家都知道的。”
邹凯看向最边上的那个年轻男人——
“别！不要不要不要！凯哥你别看我！”
“……”邹凯无奈了，“不要就不要呗，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让你赴死……”
邹凯吊儿郎当的看了一圈，终于落回身边：“黎总……算了，黎总有了好的，怕是看不上我们小柳。戚总？”
戚麟摆弄着手机，连脸都没抬。
“行吧，这玩意儿我还送不出去了……”邹凯掐着小柳的脸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纳闷的神情，“你说你长的也还行，怎么就没有魅力呢？”
小柳不说话。
“算了，晚上我带走吧，喝酒。”
凌晨一点，大家终于累了，各自要离开。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小柳挨个送出去，稳稳的把人交到司机手上。
邹凯本来已经把小柳带上了车，可突然来了电话，邹凯的父亲突发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正在急救。
小柳在冷风中被踹下车，莫名其妙的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夜晚。
他往回走，呛了冷风酒意上头就有些醉了。
包房里侍应生在打扫，灯光骤亮，他踩着吸音棉走回去，慢慢坐走沙发上。
……
“怎么了你？”黎万看戚麟站在车边没动，按下车窗问他。
“车钥匙好像落包房里了。”
“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侍应生给你找找。”
“不用，我自己去找吧，我也不确定。”戚麟把手机揣回口袋，“你们回去吧，别等我了，估计得找一会儿。”
戚麟边走边回忆着，想想，最大可能还是在沙发那里。
正好到了地方，他本以为包房里没人，一推开，却有些意外。
小柳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包房里没开灯，只有屏幕的光照过去。
他在喝酒，刚刚一群人点了很多，大多都剩着，小柳把那些半空不空的酒瓶拢在一起，一瓶一瓶的喝。
“……戚总？”小柳眼皮抬的缓慢，想必是有些醉了。
他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熟练的笑，站起的身体摇摇晃晃，像是要摔倒，“对不起……”他习惯性的道歉，把杯子里剩下的一口酒饮尽。
戚麟没说话，把门从里关上。
“我车钥匙不见了，应该是掉在沙发边了。”
“哦……”小柳点点头，他晃悠着来回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沙发，“您刚才坐的是这个吧？”
戚麟“嗯”了声。
小柳弯腰里里外外的摸了一遍，都没有。
戚麟也跟了过来。
小柳说：“太暗了，我去开灯。”
“不用，开手机吧。”戚麟把手机点开，一束细弱的光线照来。
小柳看着这光有些发愣，他大脑似乎迟钝了，连思想都漂浮着。
他晃晃脑袋：“这两个沙发拼接着，钥匙可能漏缝里掉下面了。”
说着他就跪下去，整个腰身尽量贴在地上，小鹿似的眼睛往黑暗处看。
戚麟也蹲下来，给他照着光。
“看到了！这儿呢！”小柳欢愉的声音响起，他伸胳膊往里掏了掏，钥匙就攥在了手里。
屏幕里泛着蓝光，昏暗的包房里，门外的声音像是隔了很远。
小柳额头上的汗滑了下来，流进白细的脖颈。
戚麟把钥匙接了过来，面对那张喜笑颜开的脸，心里动了一下。
他能看的出来，小柳是真的开心，但为什么开心，戚麟却不知道。
也许没人能够知道，喜悦总是这样，匆忙的闯进来，又匆忙的离开。
小柳回味到自己的失态，两手揉揉脸。
“钥匙找到了，走了。”戚麟攥着车钥匙往门外走，小柳还站在里面，他人没动，墨绿色的丝绸衬衫像是一棵懂得摇晃的树，蓝色的光线是风，他被卷席着滚向这夜的深处。
戚麟在门阖上的最后回看了一眼，小柳也侧了头在看他，隔着缝隙，他露出一个笑来。
后来的很多年里，戚麟都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不然，一个人怎么能流露出那样寂寞的笑容。
越是繁华，就越是失落。
越是灯火阑珊，就越是萧瑟落寞。
戚麟坐回车里，启动的那刻他才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和他说一句谢谢。
第49章
49
车子开出了一条街，戚麟却心不在焉，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被落在了那个昏暗的包房里。
他想，再开一条街，如果是绿灯他就一脚油门踩回家，不再乱想，如果是红灯，他就……
车速比大脑快，绿灯赶着他来之前跳过去，红灯亮起。
戚麟没停，打了右转向绕着远道开向原点。
既然老天愿意让他去找，他没理由逆天而行。
戚麟把车停在夜总会门口，门童出来没等说话他就把钥匙扔了过去：“不用给你们老板打招呼，我回来找点东西。”
时间接近三点，夜场步入最肮脏的阶段。
戚麟解开外套的扣子，慢条斯理的往楼上走，每向前一步，他的头脑就更清醒一些，到了门口，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
他没有任何东西落在这里，他不需要寻找，甚至不需要一个蹩脚的借口。
他只是想认真的再见一次小柳。
小柳还坐在那张沙发上，头向后靠着，像是很累的样子。
戚麟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却没想他歪着头看了眼他。
小柳喃喃的问：“……怎么回来了？”
戚麟：“不知道。”
小柳笑了，重新闭上眼睛。
他感觉有人向他走来，他预估着会有一双手按上他的肩，将他推倒在这张布满了汗水和眼泪的绒布上。
“我醉了……今晚接不了客，你明天再来吧……”
预料中的手没落下，身边的沙发却有些发沉。
小柳疲惫的看过去，戚麟稳稳的坐在上面。
戚麟问：“你喝了多少？”
“酒吗？”小柳撅着嘴看了看桌面，摇头，“记不清了，剩下的酒都是我的。”
这时戚麟才发现小柳把剩下的散酒都倒进一个酒瓶里装好。
“像你们这样阔绰的客人可不多见，我得给自己留一些，反正你们总是喝不光的……”
戚麟看他，小柳的身体摊开着，原来他竟然这么瘦。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再回来时发觉小柳睁着眼睛注视着他。
小柳的眼睛很平静，好似什么都了解。
他看着戚麟，隔了许久才说：“你回家吧，天快亮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戚麟问。
小柳哼笑起来：“知道，”他长长的喘出一口气，“你是看我可怜吧……”
戚麟愣住。
是因为可怜他吗？戚麟不知道。
小柳却似乎根本不在乎结果，他撑着沙发站起身，拎起那瓶红酒踉跄的往出走。
可他喝的太多了，腿脚无力，差点摔倒。
戚麟说：“你别走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呵……”小柳笑起来，摇摇头，“这里就是我家，我用不着回。”
戚麟问：“你睡哪里？”
小柳指指上面：“楼上，我给自己倒腾了一个小包间，特别好住……”
“我带你过去。”
戚麟搂住小柳的腰，架着他离开。小柳止不住侧过头看着他，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就算是看着这张脸，也记不住。
他总是会遗忘，那些好的坏的破碎的……通通都忘掉了。
小包间被撞开，戚麟和小柳双双跌落在地毯上。
酒水撒了一地，小柳却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房间很黑，只靠着门口走廊的光线。
戚麟缓了几口气，想撑起身体起来时就感觉一双手按住了他。
小柳背对着门口，骑跨在他的腰间解衣服。
他的身体赤裸着，只有那件墨绿色的丝绸衬衫挂在胯上遮盖一些，戚麟什么都没做，只单单看着他。
小柳美的近乎是妖，瘦弱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耳垂上那点血渍相思豆似的挂着，似是活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
小柳的身体一上一下的动起来，他仰着头，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又像是品尝着欢愉。
他在挣扎着，借用一场情事。
门外有人走近，小柳毫不在意，戚麟勾腿狠狠踹了一脚，门“咚”的一声关上，小柳笑了。
包房彻底黑透了，看不清了。
戚麟和小柳像是两个藏匿在洞穴中的人，周身的酒气熏的人发晕，可谁都不肯醒。
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小柳冰凉的手、湿汗淋漓的身体、隐隐压抑的呼吸、和最后的哭泣，都像是梦。
第50章
50
小柳在自己的折叠床上醒来，头痛欲裂。
时间指向下午一点，他皱着眉，脑海里一闪而过零碎而混乱的画面。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可他有些记不清了。
地毯上沁满了红酒，酒气上涌，熏的人眼睛疼。
小柳沉默的看着落在门边的空荡荡的酒瓶，猛然间回忆起一张冷漠自持的脸，突然心惊。
“真的假的……”小柳揉揉脑袋，自嘲的笑，“真是疯了……”
手机铃声大震，一串号码，他没见过。
小柳：“喂？”
“醒了？”一道很冷静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小柳的脸唰的发红。
“是……戚总吧？对不起啊……我昨晚真的喝的太多了，非常非常抱歉……”
“嗯，我觉得你是应该抱歉。”戚麟的声音远了些，“嚓”的一声，小柳直觉他点了一颗烟。
他有点想象不出他抽烟的样子，其实小柳是有些怕他的，因为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不算太愉快，尤其是那张脸，光是看着，都觉得冷。
戚麟不说话，小柳尴尬的要命，他希望戚麟可以挂断电话放过他，可是那端的人出奇的耐心，甚至是在故意的折磨他。
时间慢的让人咬牙切齿，小柳焦虑的都要握不住手机。
“呵……”一声短促而意外的笑。
小柳愣了下。
“我给你们老板打过招呼了，晚上接你出去。”
“今天？”小柳点亮屏幕看了看，有点为难，“不好意思戚总，今晚我有台要出，是约好的，要不明天吧，明天你挑时间，剩下的我往后排。”
对面又不出声了。
小柳有点摸不透戚麟的意思，他等待着，过了几秒，手机被挂断，“嘟嘟嘟”的忙音响起来。
小柳放下电话，竟然没觉得轻松，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小柳舔舔嘴唇，半晌没有其他动作。
阿豪照例把每日的排台发给他，离上工还有一段时间，小柳打了点水，跪在地上刷地毯。
他刷了不到一小块，突然有人敲门，小柳吓了一大跳，拎着抹布起身开门。
戚麟站在门口，穿规整的西装衬衫，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射箭。
“戚总？您怎么来了……”小柳下意识的觉得紧张，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戚麟得寸进尺，小柳退一步，他就赶一步，一脚踩到酒迹上，小柳也看着，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都有点不自在。
“您坐着，我给您沏茶。”小柳从他身边走过，戚麟抓住他的手腕，小柳登时浑身都麻了。
“你可乱动，坐会儿。”
“哦……”小柳轻轻巧巧的坐在旁边，两个人都很端正，谁也不说话，气氛愈发的尴尬，尤其在这样声色犬马的地方，两人正经的像是有点什么毛病。
小柳：“你……”
戚麟：“我……”
同时开口。
小柳缩着脖子笑笑，示意他先说。
戚麟挑眉，翘着腿向后靠，不开口，那意思很明显。
小柳只得把话问出来：“现在店里没营业，点不了台。”
“你觉得我过来是为了这个？”戚麟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小柳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气氛再次尴尬，戚麟却哼笑起来。
“你现在挺有意思。”
“啊？”小柳迷迷茫茫的问他。
戚麟：“傻不拉叽的。”
小柳：“……”
戚麟不会告诉小柳一些事的。
比如说当他把小柳抱到折叠床上时，小柳是怎样用力的揪着他的衬衫不松手，他的眼泪湿透了布料，沁了戚麟一胸口。
他扯着小柳的手指，可他宁愿疼着也不松开。
他不知是在对谁说着话，又或是心里的声音不经意的跑了出来，他说：“对我好一点吧……对我好一点……”
戚麟就不动了。
小柳醉的彻底，沉睡后才瘫软下去。
戚麟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竟然觉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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