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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薛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样的一个人，那样的一双眼。
张平之打开车门等黎万进去，黎万抬头去看，发现薛尧已经重新坐回了窗边。
他的窗户拦着钢筋条，看着像是牢笼，把他困住了。
第3章
03
“幺儿！”邹凯开门走了进来，司机带着墨镜，规规矩矩的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点头出去了。
薛尧听见叫喊声，从厨房里快步跑过来。
他系着哆啦A梦的围裙，眼睛被烟熏的眯着，看人的神情就有些朦胧。
“你回来了。”薛尧蹲在地上给他找拖鞋，“今天给你炖了汤。”
“猪脚汤？”
薛尧愣了下，摇摇头：“……是冬瓜排骨，对不起，下次我再煲猪脚行吗？”
“行啊！怎么不行。”邹凯拽着薛尧的后领子把人拽起来，他歪着头里里外外的看了看，“这几天想没想我？嗯？”
“想……想了……”
“哪想了？”邹凯把手往薛尧的腰下摸，他的手凉，冻的薛尧一哆嗦。
“菜……菜还在锅里，该糊了……”薛尧眼里亮晶晶的，邹凯松开手，大剌剌的往沙发上走，“去吧，我们又不急，今晚有的是时间。”
薛尧笨拙的跑回厨房，刚一关门，整个肩膀就塌了下来。
他呆楞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锅里炖的鱼糊了他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关火盛盘。
两个人对面而坐，邹凯胃口很好，薛尧前前后后给他添了两次饭。
鱼糊掉的那块薛尧偷偷夹进自己的碗里吃了，吃饭中他一直心不在焉，邹凯也不在意。
“这几天都做了什么？”邹凯问。
薛尧把碗放好，规规矩矩的答：“前几天一直在家，今天去了店里，有……有一个客人过来看东西。”
“客人？哪个客人？”
“记不得名字了，就是上次送杯子来的那个。”薛尧说了谎，他记得黎万的名字。
“嗯。”邹凯哼了声，继续吃饭。
薛尧谨慎的盯着他看，他知道他还没问完。
“还有呢？你们都聊了什么？”
“没聊……”薛尧声音不大，很平静，没什么感情，“我也不认识他，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那他都问什么了？”
“杯子，他问杯子还有多长时间能好，我告诉他还得一阵儿，最近天气不好，杯子干的慢。”
“然后呢？”邹凯吃饱了，身子往椅背上靠，抬眸懒洋洋的看着他，“想好再说。”
薛尧匆忙的站起身，椅子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音。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说：“真没了，我们俩也不认识，我不和他多说的。”
“哦……不认识，那认识了就会多说？”邹凯笑笑，招着手让薛尧过来。
薛尧心里怕，但又不能不动，哭似的走到他跟前：“真的没有，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你不让我和人说话我就不和人说话，我都记得的，你相信我。”
邹凯点点头，手指往下点，薛尧就顺从的跪在椅子边。
他一边捋着薛尧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紧张什么啊，我没不相信你，就是提醒提醒你，不要趁我不在犯错误。去吧，把桌子收拾一下，去洗个澡。”
薛尧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下，他抬头，眼睛里有水光。
“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邹凯咧开嘴，问：“哪儿啊？给我看看。”
“就……这儿……”隔着衣服，薛尧胡乱的用手指点点小肚子，“疼了好几天了……”
“没事，一会儿用用就不疼了。”邹凯把他的脑袋扒拉开，脸上不太好看，“小幺儿，听话，別让我不开心，去洗澡。”
邹凯起身往卧室走，走到一半就把上衣脱了下来，他皮肤黑，肌肉练的也不错，看着就狠。
薛尧浑身发抖，看着他的背影，心慌的厉害。
洗手间里的水哗啦啦的响，薛尧蹲在浴缸里，把自己抱成一团。
很冷，冷的骨头都在发抖。
浴霸开到最大也没用，这世上没有任何可以温暖他的东西。
邹凯等了好半天，终于耐心耗尽，一把扯开浴室门，看见失魂落魄的薛尧。
“给脸不要脸！老子上你你还磨磨蹭蹭！”邹凯抓着薛尧的头发，使劲把人往外拖。
赤裸的身体重重的磕在大理石上，没两下就青红一片，薛尧抓着邹凯的手腕，挣扎的幅度小的几乎不见。
人被生生拖进卧室，门被反锁，薛尧抱着头蜷缩在一起。
邹凯哼笑一声，抓着他的头发，强迫薛尧看他。
“躲？想躲？也不看自己能不能躲的过去！让你听话就这么难吗！”
“我肚子疼……真的肚子疼……”薛尧突然流了眼泪。
面对邹凯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哭，虽然他知道邹凯从来不会因为他的眼泪而放过他。
就像现在一样，邹凯蹲下身体，欣赏着他的泪水，然后把人拽起来丢在床上。
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不是肚子疼吗？老子给你治治。”邹凯跨上薛尧的身体，两巴掌下去就把人打的晕头转向，哭不出来了。
原来夜晚是这样的漫长。
尖叫、哭喊，毫无用处。
后半夜的时候邹凯趴在床上打着呼噜睡着了，薛尧盖着一点被角贴在床边，他弓着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各式各样的斑点和伤痕。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灵魂是漂浮着的，可痛苦却必须要承受。
慢慢的，他从床榻上下来，看着那张令他恐惧的睡颜，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这个人去死。
他想杀了他，用被子、用枕头、用绳子……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伏到他身上，任由他挣扎也不心软。
可他不能，他做不到。
真可悲。
薛尧低下头露出个艰涩的笑容。
歪歪扭扭的往洗手间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一条红色的血线从他的腿根慢慢的流下来，那是他最隐秘的伤口。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就要撑不下去了……
好想家，好想爸爸。
好想有个人能对自己说一句辛苦你了。
薛尧把自己蜷缩在一起，脑袋埋进手臂，在那片小小的黑暗里，他想喘一口气。
第4章
04
邹凯睡了个好觉，他胳膊往外一伸，将还在睡着的薛尧抱住。
薛尧后半夜才筋疲力尽的睡着，现在还困着，但他习惯了顺从。
过了会儿他想扭过身回头，但邹凯没让他动。
“我去给你做早饭吧……”
“不饿，呵……”邹凯坏笑一声，下一秒，薛尧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腰后。
昨晚的滋味还没忘，薛尧吓得脸跟着发白，止不住的往前躲：“不……不行了……”他微微挣了挣，身体都僵了，“那里疼……还没好……”
“你是在拒绝我？”邹凯的手掐在他后脖颈上，薛尧顿时就像是被叼住的幼猫一样，动也不能动。
邹凯有心作恶，三两下扯掉了衣服，光裸着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手机响了。
“干嘛？”邹凯语气不善。
电话那边的人“嘿嘿”笑了起来，揶揄的道：“这么大脾气？是不是我耽误你做坏事了？”
“有话快说，没事我挂了。”邹凯另一只手留恋的摸在薛尧的腰间，吓得薛尧一个劲儿抖。
李田说：“别挂别挂！你看你呀……我没别的事，你上次不是让我打听个人吗？我给你打听出来了。”
“是吗？”邹凯另一手收了回来，掀开被子，下了床去窗边点了烟抽，“那你说说，我看你都查出来什么了。”
李田：“你可别小瞧我啊，我跟你讲，虽然我别的不行，但是打听事儿的本事还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查他做什么？”
邹凯：“怎么？他那人特殊？查不得？”
“能，怎么不能，你多厉害啊！”
邹凯听出李田话里的揶揄，没做声。
李田：“黎万的背景挺深，家不在宽城，早年一直在平津做生意来着，宽城是他妈妈的老家，黎万来这边是受到有关部门的邀请，招商引资来着，怎么说呢？反正就四个字，有钱有势。哦对了，再告诉你一句，戚麟跟他关系不错，也不能这么说吧，就戚麟看着挺……忌惮他的，应该是忌惮吧？反正两个人没红过脸。你想想，就戚麟那脾气，能做到这就挺不容易的了。”
戚麟是标准的二世祖，吃喝玩乐就没有他不在行的，好在人家家底够厚，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不浪干什么？邹凯也跟他们混二代圈子，那个圈子里戚麟算是拔尖的，但如果连他都搞不定黎万，说不准这人真是大有来头。
越想越烦，邹凯不屑的哼出一声：“爱谁谁，大不了不理他算了，大家都是这么回事，真要是非得正面刚，也不定谁占上风呢！”
“怎么了？”李田好奇，“他你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没事儿琢磨他做什么？说！你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俩见过？”李田更好奇了。
“嗯……不算见过，他没看见我。”提到这儿，邹凯像是看到了屏幕上黎万那道放在薛尧身上迟迟不落的目光。他狠戾的舔了舔虎牙，狼似的目光看回薛尧。薛尧还缩在被子里，被他一瞧，躲了躲，“他带了个杯子让小幺儿修，说是戚麟介绍的。”
“呦，什么杯子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不值钱，但他看着挺在意的，单子我让接下了，价格是幺儿要的，八万。”
“八万？！”李田惊呼，“现在的手艺人是真赚钱啊，服了……”
邹凯有点烦，胡乱的揉搓头发：“我要知道是他，我非得要三十万你信不信？”
“信，你做什么我都信。”李田笑了，“没事，他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点，一瓶酒的事儿。说不准就为了花钱买个品味呢？有钱人都不正常。”
“说的好像你不是有钱人似的。”邹凯冷笑一声。
李田在那边无所谓的哼哼：“我也没说我正常啊，我最不正常了。”
邹凯啐了一口：“不和你说了，我睡觉了！”
“行，你是大爷，谁能管的了你，小心你的肾，也小心一下你家幺儿的肾！”
电话挂断，一支烟也吸完，邹凯三步并两步的跨上床。
没有他的首肯，薛尧连衣服都不敢穿。
本来挺有情趣的，可接了李田这通电话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邹凯烦躁的踹了薛尧一脚，把他赶了下去：“做饭！快点！”
“……”薛尧没做声，抱着身子下床，把衣服规整的穿上身，他往出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的。
“还有事？”
“我……”他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看着很紧张，“我昨晚梦见我爸了，我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打电话？手机费不要钱？”
“不是……我……对不起……”薛尧低着头，声音不大，“我就是挺想他的……”
说完，薛尧抬头冲邹凯笑笑。
那笑容脆弱中带着点讨好，邹凯一看，身体里就觉得热。
真他妈的勾人。
可对于这些薛尧不知道，他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联系家里人了，他在这里过的难，有时候连觉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想听什么人对他说点话。
可邹凯存心不让他得逞：“事情还没做好打什么电话！上次那个杯子你弄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再有一周就能好。”
“还要一周？！你以后动作能不能快点！”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邹凯丢个枕头过去，正好砸到薛尧脸上，“你再犟嘴我就抽你。”
“是……”薛尧低下头，不说话了。
邹凯送了薛尧去小楼，其实杯子已经差不多了，但薛尧留了私心，故意把时间拖的久一点。
时间久代表他用了功，邹凯经常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拐着弯的折腾他，一次两次还好，架不住次数太多，薛尧已经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少吃苦头。
杯子被薛尧放在柜子的最下方，他把它抱出来放在窗旁的工作台上。
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薛尧拿着小刷子扫着上面的灰，金色的莲花绽放，古旧的杯子因为有了它而多了一丝灵动。
薛尧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多久，久到日头都要落了。他不止看了杯子，他还想到了那个人。
很久没人那样专注的看着他和他说话了，就好像他也是个堂堂正正值得相交的人那样。而不是一个玩物、或是一个消遣的东西。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开端，他也并非活下来就是要受别人摆弄的，只是很多事情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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