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好要到烂大街的东西,他也不会费这劲了。
他已经做好了软拖硬磨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司徒陌循会吃完就抹嘴赖账。
一个堂堂王爷,竟然无赖到这程度。
对着一个无赖,还是位高权重的无赖,打不得骂不得,张丞相饶是气得跳脚,也只有咽苦水的份。
他承诺张凤娇,给张凤娇母亲一个身后名分,让张凤娇母亲的坟迁入张家,不用再做孤魂野鬼,张凤娇才答应入晋王府。
昨日派了人守在大皇子府外,等到张凤娇从府中出来,便接回家中装扮,然后当晚送入晋王府。
虽然这种事不能招摇,但只要张凤娇在路上故意露个脸,让人看见,等人进了晋王府,司徒陌循便作不了妖。
不料去接张凤娇的人,把人接丢了。
而后在张凤娇房中看见一封留书,说司徒陌循不喜被人挟持,有人看着反而进不了府,她自己前往晋王府,定能成事。
他当然不相信张凤娇的话,直觉张凤娇要逃,立刻派人出去寻找。
以他在京里的势力,张凤娇除非化成灰,否则藏不了,出城更是别想。
可他派出去的人找了一夜,居然没能把人找到。
张凤娇一夜不见人影,而晋王府却传出风声,那只能是张凤娇真去了晋王府,而且成事了。
人死在了晋王府,他自然找不到人。
张丞相喜出望外,连忙到晋王府讨身后名。
结果等了几个时辰,就等来司徒陌循的死不认账。
关键是他还拿不出证据,证明张凤娇进了晋王府。
张凤娇没有进晋王府,那她哪来身后名?
他顶着族中老人的吐沫淹棍棒打,把张凤娇母亲的名分给了,坟也迁了。
却因为晋王的一句没见过人,就全白干了?
司徒陌循看着张丞相铁青的脸,生怕气不死人,道:“张小姐失踪,张丞相怕不是得去衙门报个案。”
张丞相已经气得肝肠寸断,却也只能咬着牙,恭敬道:“或许是微臣弄错了什么,给晋王添了麻烦,还望晋王勿怪,微臣这就回去好好再查清楚。”
言下之意,查明白了,如果张凤娇失踪的事和你晋王有关,他还得来。
司徒陌循腹诽了一句:“老狐狸。”
但他哪能把这事放在眼里,连话都懒得回一句,让人送客,自个不等张丞相离开,便先起身走人。
张丞相看着司徒陌循离开的背影,更噎得脑瓜子都痛。
出了晋王府,心腹管事连忙迎了上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昨晚晋王府烧掉的尸骨找到了。”
张丞相忙问:“有没有留下点什么?”
心腹道:“什么东西也没留下,尸骨也烧得焦黑,但……”
张丞相问道:“但什么?”
心腹道:“是男尸。”
张丞相身躯一晃:“不说是美人吗?”
心腹连忙给自家丞相科谱,道:“以如今的说法,男人长得好也是美人。”
张丞相气得仰倒。
晋王府中。
管家跟在司徒陌循身后,道:“刚才铁石坊那边传来消息,说病情控制住了,旺儿的尸体焚了,就不会再传他人,铁石坊已经没事了。”
司徒陌循点了下头。
铁石坊是晋王座下兵团的专属铁匠铺,落座城外西郊,铁匠铺里上上下下有好几百人。
前日,铁石坊的学徒旺儿去过水宁乡,回来后不久便肤色青黑,继而上泄下吐。
坊里人连夜送旺儿去看了大夫。
大夫说像是中毒,但他看不出是中的什么毒,但开了些解毒的药,让回去熬水灌服洗肠。
可到了第二天,整个铁石坊的人都开始上吐下泄,其中症状最严重的是旺儿,等医官赶到的时候,旺儿已经死了。
经调查,旺儿是中了尸毒,呕吐物中的毒气蔓延,传染给了其他人。
这病来得迅猛,但及时医治,也不难治。
不过死者的尸体必须焚烧,而且焚尸时冒起的烟,也带毒性。
为了不让尸毒继续扩散,焚尸的地方也只能选在不会有人前往的乱葬岗。
旺儿为什么会染上尸毒,已经派了人去查,这事岂先不说,就说昨晚张凤娇带来一具尸偶,说是代她‘去死’。
这个女人,连骗带下套。
司徒陌循又岂能依她安排。
让人悄悄埋了尸偶,然后焚烧的是旺儿的尸体。
昨晚他派出去的人,将旺儿的尸骨焚透了,又等毒烟散尽,才离开乱葬岗。
因此,张丞相就算去乱葬岗挖坟,能见到的也只会是一具男性尸骨。
……
无心沐完浴,正一脸嫌弃地拉扯着身上新换的便服。
他从忘川河出来,便跟着司徒陌循四处奔走,一直没得空量体裁衣,现在所换衣裳,是管家按他的身材去成衣店买的。
他身形高挑匀称,模样又长得好,虽然是现成的成衣,却也穿得十分俊逸潇洒,挑不出半点不足。
但他就是不喜欢这黑沉沉的颜色。
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小厮,报怨道:“你家衣裳就没有其他颜色?”
司徒陌循微怔。
他脑中有记忆碎片浮现的时候,均是记忆碎片的主人的所见所为。
虽然看不见记忆碎片中‘自己’的脸,但身上着衣却是看得见的。
记忆碎片中的场景繁多,包罗数个春夏秋冬,随着时光流逝,衣裳也换了无数套,但无论怎么换,均是黑色。
他以为,无心喜欢穿黑色。
无心没听见有人回话,转身过来,便看见一身黑色便服的司徒陌循。
哎,算了,当他没问。
司徒陌循迟疑开口:“你不喜欢黑色?”
这不是废话吗?
无心虽然许久没与人交往,却也知道吃人家住人家,不好太过挑三拣四,握拳遮唇,轻咳了一声,道:“没有不喜欢,黑色挺好。”
司徒陌循看了他一阵,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无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几柱香后,管家把无心请去前院偏厅,里头等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人和几个小厮。
管家介绍说是天字号布庄的卢掌柜,来给他量体裁衣。
卢掌柜身后挂着十来件粉粉绿绿的衣裳。
虽然款式保守,不似那日所穿那般招蜂引蝶,却也艳得搁十里外都能一眼看见。
再看小厮们手里捧着的十来匹的布匹。
花红柳绿越发艳俗得没眼看。
无心看得眼角直抽抽。
卢掌柜搓着手赔笑道:“量体裁衣最快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做好。管家说公子不喜欢黑色……小的照着公子进府前所穿花色送了些过来,公子看可有喜欢的挑一些暂时穿着。”
无心:“……”
他真谢谢管家还记得他进府前穿的什么玩意。
卢掌柜见无心对着那些布匹径直瘫了脸,忐忑唤道:“公子?”
无心干笑了两声: “白色的随便来两身就好,这些就不必了。”
卢掌柜知道自己办砸了事,连忙应了,带着小厮把这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撤了出去。
饭后。
无心让人拉了张躺椅到校场,泡了杯茶,舒舒服服地瘫着看钟灵扎马步。
钟灵气得想丢个铁锁过去砸烂躺椅,摔死那衰人,奈何茶几旁还端坐着个小舅舅。
管家走来,在司徒陌循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司徒陌循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道:“带他过来。”
第29章 跪了个寂寞
没一会儿功夫, 一个穿着布衣,把手反绑在背后,背着荆条的青年被领了进来。
青年显然没想到会到校场, 更没想到这里除了司徒陌循, 还有其他人。
这两日司徒陌循身边跟着个小倌的事,早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没见过无心, 但从无心的年龄和长相, 也能猜到这人是谁。
管家领了他进来, 就下去了, 但也没走远,只是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只要这边叫一声, 就能过来。
管家是晋王府的老仆, 也算看着他们这帮人长大的,他们从小到大丢脸的时候, 没少被这管家看见过,看多这一次,也无所谓了。
但另外两个人。
年轻人看了看无心, 又看了看蹲在木桩子上的钟灵,皱了皱眉头。
一个卖-屁-股的, 一个小屁孩……
他这脸一丢,以后在外面还怎么做人?
该死的司徒陌循, 这是故意让他难堪。
青年怒气腾腾地看向坐得四平八稳的司徒陌循,那架式让人一度以为他会冲上去踹司徒陌循两脚。
司徒陌循拿着本书在看,也不理人。
青年等了一会儿, 见司徒陌循没有反应,没有退避其他人的意思, 没了办法,只得当着无心和钟灵的面,直挺挺地跪到了司徒陌循跟前,叫了声:“皇叔。”
无心:“……”
无心没见过这个人,这人看样子和司徒陌循年纪相仿,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能一眼看出由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气质,加上‘皇叔’二字,应该是某个皇子。
想到张凤娇,已经过去十几个时辰,不知此时张凤娇是死是活。
看向钟灵。
钟灵忍笑忍得身躯微颤,快要从木桩子上掉下来。
无心用口型道:“掉下来,要重蹲。”
钟灵呲牙,恶狠狠地瞪了无心一眼,总算忍住了笑,重新蹲稳了。
青年正是当今皇帝的二子王吉。
王吉跪得端正笔直,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上面的司徒陌循。
结果司徒陌循依然垂着那薄薄的眼皮,细细端详手中茶盏,却连眼风都不舍得赏他一个。
王吉心里发苦,脸也跟着苦了。
他不知道那茶盏有什么好看,却知道自己这一跪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
果然,司徒陌循把玩了一会儿茶盏,便打了个哈欠,搁下茶盏,身子一歪,手撑着椅子扶手打起瞌睡。
王吉急了,这才起来多久,怎么就又睡上了?
“皇叔?皇叔?皇……叔?”
钟灵快笑得不行了,插话道:“二哥,你叫也没用,还是省省口水吧,免得一会儿口干舌燥,也没人敢给你上茶。”
王吉铁青着脸回头瞪钟灵。
你丫的不知道干了什么,都被罚蹲木桩子了,还有脸取笑别人?
他比钟灵年长,却是同辈,钟灵并不怕他,见他瞪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王吉气塞,偏偏在司徒陌循跟前,还不敢骂这小鬼,只得转头回来,却看见瘫在一边的无心。
心想,钟灵小鬼难缠,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他总能喝斥几句,一句“看什么看,管好你的狗眼睛。”还没出口,无心闭上眼睛也睡了。
王吉:……
这要命的阎罗殿,就没一个是东西。
王吉知道自己今天来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想到自己这一晾就被晾了小一个时辰。
跪得两条腿痛得跟要断了似的,上头活阎王愣是跟睡死了一样,一点反应没有。
王吉把屁股从左边腿挪到右边腿,右腿痛,又从右边腿移到左边腿,左腿痛,抬起屁股,腰又痛得不行,一颗碍事的屁股正无处安放,身后‘咚咚’两声。
扭头过去,见钟灵已经从木桩子上下来,正在把套在脚上的大铁锁一脚一个甩到一边。
那硕大的铁锁重得能砸死牛。
王吉:“……”
再看钟灵还没长成的小身板。
自己带大的外甥都这般□□,他这送上门挨打的……
王吉竖起的汗毛凉幽幽一片,默默地把屁股夹紧了。
“小舅舅,我蹲完了。”钟灵跑到司徒陌循跟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茶,一通猛灌。
茶碗是钟灵专用的,茶是管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特意给钟灵凉着的温茶。
王吉早渴得口舌生烟,看着那茶,哪里还忍得住,连忙给钟灵递眼色,示意钟灵端碗茶给他。
钟灵扎了半天的马步,出了一身汗,渴得厉害,硬是喝得还剩最后一口茶,才注意到王吉投来的热切目光,叼着茶碗斜着眼睨向一脸急迫的王吉。
王吉见钟灵终于看他了,忙打口语:“茶茶茶。”
钟灵‘咕噜’咽下最后一口茶,把茶碗翻给王吉看:“没了。”
王吉:……
这天杀的小鬼。
无心看到这里,笑出了声。
这二皇子所需所求全写在脸上,不像有城府的样子。
这人除非扮猪吃老虎,否则凭这脑子搞不出梁宅的灭门案。
司徒陌循睁开眼睛,看了钟灵一眼,视线才转向王吉。
王吉连忙扶正背上已经歪七倒八的荆条,重新跪好。
司徒陌循皱了一下眉头:“二皇子怎么还跪着?”
王吉:……
你大爷的,明知道老子奉旨来领罚,你不让老子起来,老子不敢起来。
使着劲让老子跪了一个时辰,腿都要跪断了,不叫人扶老子起来,还装腔作势地挤兑人。
你他妈活阎王当久了,就不能做回人?
王吉恨不得咬死这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皇叔,喝他的血止渴。
可惜活阎王不做人,视线只堪堪在王吉脸上一掠,就收了回去:“二皇子,请回吧。”
王吉秒怂:“皇叔,侄儿错了。”
他倒是想回,但就这么回去了,父皇为了平活阎王的怒气,能把他放逐去那些穷荒之地。
司徒陌循不理,见钟灵正向管家要点心,便让管家给无心也上两碟小点心。
王吉见司徒陌循真没搭理他的意思,没辙了,自个往外倒豆子:“我错了,我不该听人的馊主意,对那卖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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