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见司徒陌循走了,看向在街上闲逛的无心,交换了个眼色。
无心在小摊上挑三捡四的看了一会儿,问道:“娘娘庙往哪儿走?”
摊主道:“出了西城门,一直往西,大约十里路,就能看见。”
无心又磨蹭了一阵,才往西城门方向去了。
出了西城门,无心听见身后有人悄悄靠近,他装作不知道,一口麻袋兜头罩下,几双手把他牢牢按住,一根木棍敲向他的头。
无心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装昏过去,任人把他绑了个实在,丢上马车。
暗中跟过来的钟灵,见无心被打昏,忙要上前抓人。
司徒陌循拦住钟灵:“看他们去哪儿。”
钟灵:“哦。”
无心头上罩着麻布袋,眼睛看不见东西,但马车左摇右摆,又十分颠簸,应该是走的山路,而且道路兜兜转转,十分崎岖。
两个时辰后,那些人拽掉他头上的麻袋。
果然在一座深山里,山谷四周都是陡峭的巨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些人觉得无心废物脓包,见无心醒了,也没当回事。
无心问道:“你们是谁呀,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带我来这儿干嘛?”
“好地方。”那些人说完,把他丢进一个山洞,又道:“好好在这儿看着。”
无心问道:“看什么?”
这些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匆匆忙忙地走了,好像走慢一步,就会被什么叼了去。
无心看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什么。
从地上坐了起,扭动身躯想要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
在这时,他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抬头往前面看去。
前面是山洞的一处死角,什么东西也没有。
见鬼了。
无心低下头继续与身上的绳子较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前面有人看着他,不由地又再抬头起来仔细的看去。
“别看。”
司徒陌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
热气!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无心整个人瞬间呆住,像化成了石头,一动不动。
他脑子里想了千百回,却没敢下手去证实的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了上来,撞得他以为自己心魔产生幻觉了。
隔着衣料,他感觉到的是从司徒陌循身上绵绵传来的体温。
此时天气已然转凉,这人却仍然穿着衣料极为单薄的单衣,比常人高出许多的体温从薄薄的布料里透出,烙在他身上,暖得有些炽烫。
还有捂着他眼睛的那只手,虽不及他身上炽热,却极其温暖。
好舒服。
真的好舒服。
好久没这样舒服过了。
好久?多久了?
十年?
五十年?
一百年?
他不记得了。
真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除了冷以外的感觉。
司徒陌循手掌捂着无心的眼睛,掌心触感极其细腻,却很凉,感觉不到正常人的体温,仿佛手覆着的是用冰镇过的羊脂玉。
怎么这么凉?
司徒陌循心里一咯噔,又见无心一动不动,放下蒙着无心眼睛的手,看向无心的脸,见无心愣愣的不知魂在哪里,叫道:“无心。”
无心还没有回神,听见司徒陌循的声音,只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司徒陌循紧盯着无心,问道:“你没事吧?”
“嗯?”无心愣看着面前的男子,脑子里全是混沌。
司徒陌循见无心这样子,心脏猛地抽紧,抓着无心肩膀的手不由地收紧,另一只手捏住无心的两边腮帮子,仔细看进他的眼,叫道:“无心。”
好暖和,无心舒服地眯缝了眼,无心应了一声:“嗯?”
司徒陌循:“你能看见我吗?”
无心点头:“能。”
司徒陌循把无心的脸重新揣正,略抬起来,让他看向自己:“你这魂不守舍的是怎么了?”
无心回神过来,“我没事。”
事大了,他发现了个大宝贝。
但这事,他没法说。
低下头,视线停驻在某处,一动不动。
司徒陌循顺着无心的视线,看向自己还搁在无心肩膀上的手臂,顿了一下,把手臂垂下,退开两步。
温热的感觉瞬间消失,阴风吹过,无心打了个寒战,好冷,但心里却残留下了一点温暖。
无心嘿嘿一笑,这人还真是热呼呼的,盯着司徒陌循的胸口,绑在一起的两只手伸了过去。
承影移过来,挡住无心的毛爪子,司徒陌循问道:“你怎么这么凉?”
无心道:“可能有点冷。”
山洞里阴冷,司徒陌循体温比常人高,也不怕冷,但他以前的属下,进了这地方,都说冷。
他脱下身上大氅,递了过去。
对无心而言,衣服就两个作用,避体,好看。
他对司徒陌循从里黑到外的大氅没兴趣,摇头道:“我不穿你的衣服。”
司徒陌循微微一默,收回手,把大敞搭在了臂弯上,问道:“你看见什么?”
无心在剑鞘上摸了一手冰凉,有些不爽:“什么也没看见。”
“走吧。”司徒陌循不再多问,剑光闪过,削断绑着无心的绳子,转身走向洞口。
无心回头又看了一下那处凹凸不平的石壁,确实什么也没有,追向司徒陌循,“那里有什么东西?”
司徒陌循道:“恶瘴。”
第25章 我帮你
无心飞快地看了司徒陌循一眼,这人居然知道恶瘴。
但凡有点思想的,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多少都有那么一点想要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活着也成了行尸走肉,了无生趣,因此并非有欲望就是坏事。
但如果欲望过甚,又非要去满足自己过甚的欲望,就会滋长心魔。
如若控制不住心魔,便害人,或者害己。
恶瘴是由人的心魔和煞气凝聚而成,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东西,看见恶瘴,恶瘴都会乘虚而入,控制人心放大心魔。
然而恶瘴不是一两个的怨气和煞气就能生成,而是要浩瀚如海的怨气和煞气,再加上某种极其凶残恶毒的媒介,才能生成。
这山荒僻又险峻,山道又崎岖难行,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崖而亡。
无心进入这山以后就感觉到阴风阵阵,山中透着死人气,进了山洞,感觉更甚,这山里确实死过人。
但戾气和怨气都算不上重,如果没有媒介,别说这点凶煞之气,即便是国破家亡,尸横遍野,也化不出恶瘴。
无心重新扫了环视了一圈山洞:“这地方怎么会有恶瘴?”
司徒陌循眸色暗沉:“不知。”
无心道:“那就奇怪了。既然这里出现了恶瘴,为什么临安会没事?”
恶瘴不是不会动的死物,一旦出现就会四处漫延,而且专挑人多的地方钻,这地方离临安也就两个时辰的车程。如果这里真有恶瘴,临安早就沦陷了。
司徒陌循道:“这里的恶瘴还不够强大,被人封印在这山洞里,蔓延不出去。但来这里看见它的人不死也会疯魔,无一例外。”
“无一例外?难道你没来这里看过?”无心转头看向司徒陌循:“如果你没来过,怎么知道那东西不能看。”
司徒陌循:“我看不见。”
无心:“你看不见?”
司徒陌循:“看不见。”
他五岁那年被人引诱,进这个山洞,和他一起进洞的太监和护卫,除了一个疯了的,全部都死了。
后来,他是被大师找到,抱回去的。
他被找到以后也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疯魔了。
实际上他并不是疯了,只觉得那些人的死法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那种感觉来自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离开山洞以后,他就在拼凑那些破碎的记忆,一拼就是七天,他不愿意被人打扰,才不说话。
后来,别人都说他命大,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见。
无心愕然。
但凡有心魔的人都能看见恶瘴,这人要无欲无求到什么境界,才会没有心魔。
无心:“你骗我的吧?”
司徒陌循懒得理他。
无心:“我们把这孽畜除掉。”
司徒陌循:“看不见,怎么除?”
无心:“我帮你。”
司徒陌循脚下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了。
无心冲着司徒陌循的背影叫道:“如果你能杀得了它,我帮你看。”
司徒陌循:“你不是看不见吗?”
无心:“刚才是没看见,但我能感觉得到它,多看一会儿,一定能看见。等我看见了它,告诉你在哪儿,你动手灭了它,怎么样?”
司徒陌循:“不行。”
无心:“为什么?”
司徒陌循:“看过它的人,非死即疯,无一例外。”
他试过找人帮他看,确认恶瘴的方位。
可是帮他的人并没能帮他指出恶瘴的方位,他察觉不对,连忙出手,才捞回那人一命。然而,命是那人的命是捡回来了,人却疯了……
那个人,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天底下哪有绝对的事,别人都说我恶贯满盈,得在忘川河底沉一辈子,永不见天日,我不是一样出来了。”无心语气轻松,仿佛说的只是打了一个小盹。
司徒陌循停下,侧过脸看向无心:“你真的来自忘川河底?”
无心从司徒陌循泡澡池子里爬出来的事,他根本编不出能让人相信的理由,干脆不编了,双手抱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像一只神态慵懒刚睡醒的猫,“嗯,不像?”
无数血杀的画面在司徒陌循脑海里晃过,冲得他满脑子都是血色,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但脑海里出现这些画面时,他却只有心疼,而无憎恶:“你做了什么,要沉到忘川河底?”
无心:“忘了。”
司徒陌循蹙眉,是忘了,还是丢到了他的身上。
无心见司徒陌循又不说话了,以为他还是不同意,道:“司徒陌循,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只要你不害怕,我们就干掉那东西。”
“不行,跟我出去。”司徒陌循一口回拒,抓住无心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
“你不干,我自己来。”无心摔开司徒陌循的手,往回走。
“我说了,那玩意……”
“我也说了,我不怕那玩意,那玩意弄不死我,也弄不疯我。对了,我也不是人,你害怕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无心冲司徒陌循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司徒陌循上前一步,抓住无心的手腕:“我看不见,有什么可怕,倒是你,要想好,弄不好就是枉死。”
无心嘴角勾出一丝不屑道:“忘川那么多怨魂都没把我搞死,区区一个恶瘴,奈何得了我?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想想,你搞不搞死得它。”
司徒陌循看了无心一会儿,道:“你有几成把握?”
无心不答反问:“如果我能看见,你有几分把握?”
司徒陌循道:“不知,没杀过。”
“那就试试,能杀就杀,杀不了,大家死心。”
司徒陌循深看了无心一眼:“好。”把大氅搭在一边树枝上,返回山洞。
无心走回刚才位置,抬头往前面石壁看去。
过了一会儿,原本什么也没有的石壁浮现出一个肤色晦暗的鸡皮老人。
无心扬眉:“来了。”
手中扣了一颗小石子正要丢出,鸡皮老人突然化成一道白影,衣袂飘飘。
无心愣愣地看着那个超尘绝俗的修长身影,手中小石子再也发不出去。
是你吗?
是你!
第26章 哪里像要死了
无心感觉那人温柔地凝看着他,但他的面容隐在光晕后,看不清楚,他怕那人消失,不敢眨眼,用力地盯着看,想看清那张脸。
但越想看清,那人的身影反而淡去。
“别走。”无心心里一急,往前跑了两步。
“无心!”身后传来司徒陌循低沉的声音,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无心有一瞬的清明,弹出手中小石子,石壁上的白色身影瞬间变回鸡皮老人。
司徒陌循飞跃过去,承影出鞘,清灵的剑气直劈鸡皮老人。
“啊……”
鸡皮老人惨叫着,化成一团污浊的黑烟,挣扎着维持人形不肯散去,突然间,它像发现了什么,狂笑起来,笑声伴着喜极而泣的疯狂,“原来你的魂心不再晶莹剔透……你的灵魄不再干净的一尘不染……哈哈……”
司徒陌循蹙眉,他能听见恶瘴鬼泣般的笑声,却看不见它在哪儿,向声音传来处一剑刺去,却什么也没刺到。
得意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司徒陌循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了……”
无心又一颗小石子弹向鸡皮老人眉心。
司徒陌循猛地转身,承影一剑刺下。
笑声嘎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变成不能相信的尖叫:“不……不可能……”
浓雾般的污浊黑影四分五散,瞬间消散。
那团恶瘴到死也没能明白,司徒陌循的魂心明明不再莹剔,它为什么还会死在司徒陌循剑下。
司徒陌循收了剑,跃回无心身边,“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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