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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坠落(近代现代)——三上樽

时间:2023-12-08 13:30:09  作者:三上樽
  现在年纪小,懂得少,还会为几句流言蜚语替他打抱不平,等过两年或许就跟那些人一样了吧。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终归是看不起的。
  ——到那个时候,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的幼稚的话,和那些没有意义的亲近和崇拜。
  .
  原以为等九月份学校开学之后就能把这烫手的山芋送走,没想到此事竟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因为霍今鸿拒绝去文化院上课。
  霍岩山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换做别人感天谢地求之不得的待遇居然遭到拒绝,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去,说是不想跟日本人一起读书。
  “日华友好”在当时是个较为敏感的话题,尤其华北地区。若是三教九流的投机分子也就罢了,像霍岩山这种夹在地方和中央之间的军方人士地位属实尴尬,关系不好自己利益受损,关系太好又要背上媚日罪名。
  霍今鸿这番不识好歹且不合时宜的抗议好比在指责霍岩山“立场不正”,实属捅了大篓子。
  霍岩山一气之下又把他关了禁闭,转头吩咐白项英继续联络文化院办理入学手续,到时候不肯去就押着他去。
  白项英想象不出要是霍今鸿不愿意去上学自己能怎么“押着他去”,霍岩山这意思明显就是叫他去做霍今鸿的思想工作,但他决定先装个傻。
  自从“刘根全事件”以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好好跟那孩子说过话了,现在叫他去做思想工作,大概率得从零开始哄。
  ——这活谁爱干谁干,他可担当不起,到头来又要被说“跟小兔崽子玩的开心”。
  白项英这边是打算采取冷处理的方式,然而霍今鸿却不肯坐以待毙。
  这天晚上霍岩山因为头疼一早就歇下了,白项英泡完澡独自在房里享受闲暇时光,难得有心情开了瓶葡萄酒。
  还没喝上一口院子里忽然传来骚动。“咚咚咚”一串脚步声后房门被撞开,霍今鸿光着脚丫子冲进来。
 
 
第18章 16 不要去上学!(下)
  白项英刚开了瓶葡萄酒,还没喝上房门忽然被撞开,霍今鸿光着脚丫子冲进来。
  紧随其后的两名警员手忙脚乱过来拉他:“对不住,白副官……这小子跑得快。”
  霍今鸿甩开他们又往房间里跑了两步,很戒备地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他确实是偷偷溜出来的,为了不发出声音有意没穿鞋,但还是被值班的警卫发现。
  白项英披好衣服下床,若无其事地对二人点头道:“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白副官?”
  “去吧,别惊扰了司令,明天我会去说的。”
  警卫是怕没看住人被霍岩山怪罪,既然白项英这么说那就乐得做个人情:“那……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叫唤一声就行。”
  门关上了。
  霍今鸿抽了一下鼻子,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白副官实在很久没有搭理过自己了,他其实很怕被轰回去继续关禁闭,但对方没有那么做。
  ——他对我还是好的。
  “白副官,是你让司令送我去那个什么文化院上学的吗?”
  “穿上鞋,别光着脚。”白项英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竹编的凉拖,拉他到沙发前坐下,“有事让警卫传话就行了,干什么兴师动众的。”
  霍今鸿低头不说话,睫毛下面真的冒出几颗泪珠子。
  白项英知道他一个被关禁闭的没人会替他传话,而且就算传了他也提供不了什么切实的帮助,还不如不传。但现在对方跑到自己跟前来了,总得好言好语安慰一番。
  ——这小子简直就是来讨债的,为了他自己没少受气,然而看到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心软。
  “送你去上学是司令自己的意思……”沉默片刻白项英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接着又住口打量眼前这个正在拼命抽鼻子的“哭包”。
  “今鸿,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第19章 17 不值一提的人
  “今鸿,你是不是长高了?”
  白项英打量眼前的少年。两个月没仔细看,对方的脸型似乎有些变化,不知道是肉多了还是因为长开了。
  霍今鸿这段日子的确在长个儿,虽然他自己除了衣服变窄之外没有别的感觉。
  自从跟了霍岩山之后他吃得饱睡得好,再加上正好是长个的年纪,体型跟刚来的时候相比已经大为不同。简单来说就是身体的尺寸跟上了脑子,看上去不像大头娃娃了。但因为总体来说还是矮,跟别人说话依旧要仰着头。
  此刻霍今鸿就微微仰头看着白项英:“白副官,你也觉得我应该去文化院上学吗?”
  白项英很中肯地回答:“司令这么安排总有他的道理。”
  “听说那是日本人开的学校。”
  “嗯,校长是日本人。”
  “我是不会去那儿上学的,我恨日本人。”
  既然不是白副官提的主意,那就更加没有理由要听话了。霍今鸿从沙发上站起来,拳头捏得死紧:“霍岩山要是执意送我过去我就逃走,我走得了,我又不是非要给他当兵!”
  白项英听他直呼霍岩山的名字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竟然对日本人仇恨如此之大。
  逃是不能让他逃的。霍今鸿要是逃了霍岩山挖地三尺肯定也要把他找回来,到时候就会怪自己没有把人看好,或是办事不利,或是知情不报,各种罪过扣下来没完没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好言相劝:“今鸿,你听我说……司令送你是上学是为了将来考虑,先在文化院念几年书,然后去日本……”
  “为什么要去日本?我不去!”霍今鸿大声道,“又不是只有那一所学校可以去了!不就是不识字吗?不识字也能当兵!”
  “不只是识字,还可以学很多别的东西。”
  “我可以跟你学啊……白副官,你不是念过书吗,你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白项英轻轻握住他的双腕:“今鸿,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霍今鸿被牵着坐回到沙发上,这回两个人贴近了些。
  白项英手掌干燥柔软,跟他的声音一样,他慢慢松开拳头回握住那只手:“阿娘就是被日本人打死的。”
  .
  阿娘并不是真的娘,只是个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四十来岁的妇人。
  阿虹走后没人关心这孩子的死活,瞿金江先头夭折过几个姑娘,儿子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是阿娘可怜他,照顾他,把他拉扯到三四岁大。
  那年游击队还没成立,不知怎么的跟一支东北来的日军队伍起了冲突。营地遭到日本兵突袭,阿娘抱着他往外跑,被人从后面用刀刺中。
  霍今鸿摔在地上翻了一圈爬起来,看到的是那把带血的刺刀从空中挥落,扎进正朝自己伸出手来的阿娘的后背。不知道谁拽起他半夹在胳膊下接着跑,他转头,看到的是一地尸体和晃动的刀枪。
  “我恨日本人……我看到他们,只想让他们死。”
  白项英听他说完,微倾过身子平视对方的眼睛:“今鸿,送你去日本人的学校不是叫你原谅他们。”
  “司令说了,那学校叫什么东亚友好共同文化院……装出对中国人很好的样子,其实全是假的,日本人怎么可能对我们好呢!?”
  “不管他叫什么,怎么说,只有你相信的才是真的。”
  “那我为什么还要去那里上学呢?”霍今鸿急道,“我不想学日本话,我不想和日本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我也不想要什么日华友好!”
  “今鸿……”白项英再次握住他的手,拇指轻轻压过腕上的骨节,“学会日本话才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才能反驳他们,骂他们,不是吗?“
  霍今鸿低下头去,白项英接着道:“司令想送你去日本也是希望你回来之后能成为厉害的人,你不是想要变厉害吗?”
  “变厉害了……就能给阿娘报仇吗?”
  “变厉害了,能做很多本来不能做的事。”
  “看到日本人我就会想起阿娘死的时候,反反复复地想,虽然本来就很模糊……那个时候我还很小。”
  “我知道。”
  “我忘不了……”
  “不需要忘记。”
  “阿娘就跟我的亲娘一样,那之后我就没有娘了。”
  白项英安静地听他抽泣,待哭声停息后轻轻收回双手。他穿了件薄睡袍,腰带扎得宽松,膝盖和小腿从凌乱的衣摆下露出来。
  “我也在很小的年纪失去了父亲。”
  霍今鸿睁大眼睛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他被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甚至很久以后才得知他的死讯,那之后我就没有家了。”
  “白副官,你爹也是被日本人杀的吗?”
  白项英摇头:“不……”
  “那是谁干的?他们为什么要害你爹?”
  “因为是不重要的人质,随手就杀了。”
  “人质……”霍今鸿愣了一下,“是土匪干的吗?”
  他知道人质若失了价值那就是死路一条,从前瞿金江做土匪时绑来的那些肉票,凡是家里出不起赎金或反复犹豫不来赎人的,没几天就会被处理掉。
  “他是个大人物,背后又有日本人撑腰,警察和法院都拿他没办法……”白项英避而不答,声音轻飘飘悬在嘴边像在自言自语,“政府因为要跟他谈条件免去了他的罪,包括杀人。”
  “杀人偿命!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没有审判,没有坐牢,他答应了以后不再作恶,就因此得到奖赏。”
  “奖赏?”
  “很大的,别人想要都要不来的奖赏。”
  “我不明白……”霍今鸿怔怔地半张了嘴,“那你爹,你爹就这么白死了吗?”
  “没有人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人记得,他就在那天突然地死掉了……几天后我才收到噩耗。”
  一个人的噩耗,却是很多人的喜讯。
  瞿金江接受招安,虽然中途突然变脸绑架谈判员,但最终有惊无险达成和解。谈判员平安归来成了民众嘴里的英雄,瞿金江得到粮饷和番号,也答应今后不与政府为难。
  皆大欢喜,没人记得那一同被绑架最后死在瞿金江枪下的随行仆从。
  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罢了,所以才被随手一枪杀鸡儆猴,因为不值一提,所以不会影响皆大欢喜。
  “你说得对……”白项英半倚半躺地斜卧在沙发上,脖子侧过来,偏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霍今鸿的脸。
  少年屏息回望他,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白项英很少这么直视他的眼睛说话,笑的时候目光停在别处,并不影响温柔。而此时此刻那双温柔的视线直直射过来,四目相接,仿佛在透过自己看什么别的东西。
  “我父亲,就这么白白死掉了。”
 
 
第20章 18 幸好他还不明白
  白项英从床头拿来没来得及喝的红酒,高脚酒杯里浅浅倒了四分之一,一口灌进嘴里。
  “哥哥……”霍今鸿贴近了从侧面轻轻搂住他,“哥哥,你还有家,司令是你的家人,我也是你的家人。”
  他不知道霍岩山跟白项英那样的关系算不算家人,如果太牵强的话,那至少自己可以给他当弟弟。
  本来是抗议上学的事的,刚刚还缠着对方哭闹一通,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安慰的那一方。“其实这很好。”他心想,“白副官和我是一样的人,他对我好,我也可以对他好。”
  霍今鸿想出的对他好的办法就是抱住他,除此以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他嘴笨,说不出很有用的安慰的话。但肢体的触碰就简单很多,想说的,想表达的都可以像温度一样透过皮肤传达到对方身上。
  白项英任对方贴在自己胸侧。
  霍今鸿比刚来时大了一圈,但体型上还算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很没礼数地将他的睡袍蹭出褶子,仿佛在用动作表达好感的动物。
  “想喝吗?”
  “什么?”
  “想不想喝酒?”
  白项英又倒了半杯酒。杯子只有一只,他转了个边把干净的那一侧递到对方跟前。
  霍今鸿坐起来,迟疑地看着眼前像血一样颜色的液体。
  “这是酒吗?”
  “红葡萄酒。”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酒。”霍今鸿嘴上嘟哝,手却飞快地伸出来接过杯子。
  贪婪的一大口,脸立刻皱成一团:“酸!不好喝。”
  白项英仿佛预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拿过杯子一口将剩余的酒喝完:“是么,我倒是觉得味道不错。”
  霍今鸿闻言立马改口:“嗯……其实也不难喝,就是跟以前喝的那些不一样。”
  “你会喝酒?”
  “喝过。”
  “大人用来解闷的东西,你一个小孩子喝什么?”
  “酒什么时候都能喝,开心了喝不开心也喝。”
  “小酒鬼。”
  霍今鸿忽然想起先前问白项英讨烟的时候对方也说“烟是大人用来消愁的东西,小孩子抽什么”。
  明明不是这样的,烟酒这种东西不都是想抽就抽,想喝就喝吗?从前瞿金江就是,心情好的时候抽大烟,脾气来了也抽大烟。但相同的烟和酒放在白项英身上,似乎真就成了消愁和解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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