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空璟坐在书房里,手中握着毛笔,却迟迟没有下笔,殊不知那墨已经滴在了宣纸上。
他在神游。
早上的事情之后,这一天他都有点心神不宁。他是喜欢温公子的,在他看来,身份无所谓,地位无所谓。他看麻木了父皇对后宫的薄情,看到了母妃当时的煎熬寂寞。他这辈子只希望能遇上一真心相待的人。
之前没遇见,自己的身子又如此,他不敢奢望。后来遇见令他倾心之人,他有些担心,却控制不住砰砰乱跳的心。尤其是当他明确的感受到对方似乎也与他一样心思,这让他感到开心。和当初练剑时……不,比那还要开心。
温北岐……
他细细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倒不是不放心温北岐的身份,可是他总归好奇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感到似曾相识。
如此想着,便写下了一封信,命暗卫给影一送去。
吉祥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王爷!宫里来人了!”
司空璟看着那滴墨皱眉,放下毛笔,“宫里?皇兄的人?”
吉祥摇摇头,“是太后身边的习嬷嬷,说是来传太后口谕的,特意说了命东厢房的那位一起去前厅。”
习嬷嬷是太后心腹,他府邸正在闭府,这个时候习嬷嬷来传什么口谕,还要温公子一起。
司空璟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
……
前厅,温北岐换了一身浅灰翠竹的衣袍。站在司空璟的身侧。气质温润,一点看不出是青楼公子。饶是见惯后宫美人的习嬷嬷也不得不称一句这位公子果真好颜色,怪不得能迷的宁王神魂颠倒。
司空璟对这个习嬷嬷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此人常常在母后身侧煽风点火,虽说衷心,但这自作聪明的样子着实令人讨厌。
司空璟不咸不淡的开口,“习嬷嬷何事来我宁王府。”
司空璟连皇上都不用跪,更何况太后这种口头懿旨。
习嬷嬷自然也不敢托大,“王爷,太后娘娘召这位山枝公子进宫觐见。”
司空璟心里一紧,果然是冲着温北岐来的。面上不动声色,“习嬷嬷,山枝公子乃是男子,去后宫于理不合。”
习嬷嬷微微垂着头,但姿态却是强硬,“王爷,太后娘娘要见的人是一定要去的,老奴劝您还是遵旨吧。王爷,应以大局为重。”
这最后一句,让司空璟的面色冷了下来,嘴边勾起一个笑容,冷漠又疏离。
“习嬷嬷,好大的架子啊。你是劝本王,还是在威胁本王。”司空璟知道,太后知晓了这件事,如此,她是容不下温北岐的,此次召见,去时恐怕不是宫路,而是温北岐的黄泉路。
习嬷嬷假笑,“奴才哪敢啊,王爷言重了。”只是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只不过奴才是替太后娘娘来办差的,王爷,还是别为难奴才,让这位公子跟奴才走吧。”习嬷嬷在宫里一向威风,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太后心腹,谁不尊称一声嬷嬷,就连皇后都对她客客气气。
这人啊,有时候好日子过多了,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往往这时候,坏日子就该来了。
第十八章 今日,谁也带不走他
司空璟拉着温北岐坐了下来,紫檀十分有眼色的奉上两盏茶,自然是没有习嬷嬷的。
司空璟暗暗的拍了拍温北岐的手臂,示意他放心。
温北岐从来就没担心过。现在他只是一个暂居宁王府的花魁,自然不能说话,但他知道,司空璟一定会护着他。小家伙对他并非全然无感。想着,他看着司空璟的目光更加灼热。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司空璟慢条斯理的用茶,他府中的茶,果然都是珍品。
半晌,才开口,“习嬷嬷,皇兄既然让我宁王府闭府一月,那便一天都不能少,闭府禁足期间宁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自然也包括山枝公子。今日嬷嬷能进来,已经是很大的面子了。本王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他抬眸睨了习嬷嬷一眼,“今日,谁也带不走他。”
习嬷嬷没想到司空璟说话竟然如此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温北岐却星星眼,我家小王爷护短的样子真霸气!
“王爷!这可是太后口谕!您这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啪!”司空璟将茶杯狠狠摔在习嬷嬷脚边,滚烫的茶水溅在了她的衣角上。吓得她一哆嗦。
“你放肆!”司空璟动了怒,“你不过母后身边一小小奴婢,也敢质疑本王!你这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更不把皇上旨意放在眼里!”
“紫檀,将习嬷嬷送出去!还有,既然皇上下了旨,我宁王府总不能隐瞒罔上,习嬷嬷今日来访的事,本王会亲自写明上奏。”司空璟冷冷一笑,看着习嬷嬷的眼神阴恻恻的,“绝不隐瞒。”
习嬷嬷的冷汗都出来了。
司空璟的最后一句话令她害怕。生怕皇上知道了她今日对宁王有所冲撞降罪责罚。屁都不敢放的跟着紫檀离开了。
司空璟看着对方走了,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老虎不发威,真当本王是软柿子好拿捏。
只是……
司空璟心疼的看着被他摔碎的杯子,可惜了。
虽然为了这场戏,紫檀刚刚换成了不值钱的杯子,但用来摔那老刁奴还是可惜了。
“王爷。”温北岐温温柔柔的声音夺过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司空璟问。
温北岐目露担忧,“王爷为了在下抗了太后的旨意,会不会……”
司空璟却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此事你不必担忧。”他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不管母后想做什么,本王定会护着你。”
温北岐眸子里水光微闪,“在下何德何能,得到王爷如此相待。”
那双眼睛里的情意太过明显,司空璟红了脸,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温北岐也没再进一步,他不急,徐徐图之。
他知道,司空璟还有顾虑。没关系。
他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他的小猎物开开心心的跳进他的陷阱,满心信任的与他厮守一生。
而他,会将他的一切送给他的宝贝。
……
习嬷嬷一路上心惊胆战,却越来越不安,她知道,以皇上对宁王的偏爱,自己此番定会被责罚。不如先发制人。
一回到宫里,她就将今日的事告诉了太后。她不敢添油加醋,毕竟宁王也是太后的亲儿子。但她特意把自己的话和态度弱化,着重突出了宁王的强硬态度,话里话外还不忘给温北岐上眼药。
果然,太后听完一脸怒容,在她看来,宁王这个儿子一向乖巧听话,如今叛逆一定是被人挑唆,“这狐媚子果然手段了得,竟然把璟儿迷的如此。”紧接着一拍桌子,“宁王这个不孝子!竟然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
太后的目光阴鸷,“这个山枝公子,绝不能留。”
习嬷嬷放下心来。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习嬷嬷也有私心。如果那花魁被处死,赵三小姐成了王妃,那她那个跟在赵三小姐身边伺候的女儿自然身份地位也不一样了。到时候就是王妃的大丫鬟,脸面足足的。
过几年再劝着太后,让太后叫赵三小姐将自己女儿抬了妾室。
习嬷嬷美滋滋的幻想着。
另一边,司空璟虽说禁足,但谁不知道,宁王所谓的禁足,也就走个过场。
白天司空璟说的话不是吓唬习嬷嬷的,他真的写了折子递了上去,只不过,他并非想让皇兄在他与母后之间为难,但今日之后,他已经猜到了太后的意思,这封折子,是拒婚折子。请皇兄无论如何阻止母后的赐婚。
折子命人送进宫后,司空璟还坐在书房里。
许久过去,天边被晚霞烧的火红。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笔,郑重的写下了第二封折子。
写完后,等待着墨干,小心翼翼的合上,然后放进了抽屉里。
这封折子,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司空策料到此事瞒不住母后,却也没想到对方会知道的这么快。听着福康打探回来的消息,再看看手里将此次矛盾一笔带过的折子。
帝王的眸色晦暗如深,“福康,你说,在宫里当差最重要的是什么。”
福康低头如实回答,“忠心侍主,谨言慎行。”
司空策将折子放在案上,“太后身边的人,不似以往安分了。既然敢带着私心蛊惑太后,那便不能怪朕容不下她。”
福康心下了然,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放心,做奴才的自是要为主子分忧。”
“要不露痕迹。”
此事交给福康办,司空策很放心。摆摆手让他去了。
司空策忍不住叹息,璟儿与母后之间,也是叫人操心。还是自己亲自走上一遭最为放心。
皇帝来了太后宫中,屏退了屋内所有人,母子二人不知交谈了什么内容,只听说那日似乎二人不欢而散,皇上脸色不善的拂袖离去。再多的便无从知晓了。
司空策知道母后是个有城府的。在后宫的女人又有几个善茬。自从司空策登基后,太后也只是管管后宫,没事就念念佛。但是司空策却发现,太后暗中与朝堂也有来往,他虽然知道太后不会害他,但身为一位帝王,怎会容许太后越权后宫干政。
今日争吵是为司空璟的事,有不完全是为此。总之最后算是不欢而散,但司空策也明确的表了态,他绝不会纵容太后插手朝政。气的太后跌坐在榻上。也许这个时候她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面前的不光是她的儿子,更是皇帝。如今,她已经拿捏不住皇帝了。
次日,习嬷嬷的尸体在一口井中被发现,似是失足落水。
那日,太后宫中又请了御医。
当然,这些都不会影响宁王府的安宁太平。这几日阳光不错,下午时能将人晒得暖暖的。
司空璟坐在书房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声看去,一只脑袋赤红,身子与两翅渐变为黑色的小鸟站在床沿上,歪着脑袋看着他。嘴里还叼着一朵小花。
这可不常见。
司空璟觉得有意思,“你是哪里来的小家伙?怎么没找地方过冬?”
小鸟似是听懂了一般,扑棱着翅膀飞进来,最后落在了他的毛笔架上站着,嘴里还叼着那朵花。
司空璟一阵好笑,试探着问,“这花,给我的?”说着他伸手过去,生怕吓跑了小家伙。
却没想到,那鸟将花放在了司空璟白净的手心里,又叽叽喳喳了几声。
司空璟笑了,“还真是给我的。谢谢。”他将那朵粉白色的小花夹在了正在看的兵书中。
小鸟见自己完成任务了,扑棱两下飞走了。
司空璟愣了一下,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他送朵花?
想也想不明白,经此事后也想在外面待一待,见阳光不错便命人搬了软榻,祥叔指挥着人在软榻边支起了四根柱子,蒙上纱帐,让阳光能落下来又不至于晃了眼睛。不过,祥叔看着那略显简陋的纱帐有些不满意。
太普通了,太简陋了,配不上王爷。
司空璟懒懒的倚在榻上,身上盖着上好的兔毛毯子,抱着本兵书看的入神。
暖意渐强,让人昏昏欲睡。
可总想把这页读完,司空璟努力的强撑着打架的眼皮。
温北岐寻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副场景。漂亮的小公子趴在榻上,小脸儿压着书睡得正香。
紫檀刚想开口,却见温北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便闭上了嘴,福了福身然后退下了。
聪明如她,既看出了王爷对温公子不一般,那温公子就算得上半个主子。自是要有眼色的。
第十九章 刺杀
温北岐走到塌边半蹲下来,看着对方熟睡忍不住轻笑出声。
抬起手轻轻的将小脑袋托起来些,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抽出来,可随即又犯了难,这个姿势睡觉醒来会脖子痛。
司空璟似是觉得被手托着头不舒服,哼唧了一声像是抗议般。
温北岐无奈一笑。
司空璟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枕头软软的,还带着好闻的熟悉的香,他很喜欢。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小少年,长的漂亮极了,他朝他走过去,想看清他的样子。忽然,小少年消失了。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一个人,邪魅俊朗勾魂夺魄。
是温北岐。他被那双桃花眼注视着,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
迷糊之间悠悠转醒,发觉是梦,不由得有些晃神,那少年,和温北岐好像……
不过当他发现自己正枕在人家的腿上时,瞬间清醒。
他怎么又睡人家怀里去了??
温北岐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他的书安静的翻看,自己就躺在他的腿上,身上被仔细盖好了毯子。
温北岐感受到动静,放下书,“醒了?”
司空璟坐起身,红着脸嗯了一声。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那是夹在书中的那朵小花被小心的拿出来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
更离谱的,是看见了那只给他送花的小鸟,正站在桌子上,小脸儿埋在小碟子里吃小米吃的正香,毛茸茸的小屁股还一拱一拱的。
“这鸟……”
温北岐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鸟胖嘟嘟的身子。那小家伙完全不怕他,朝他叽叽喳喳几句,似乎是在怪他打扰了自己吃饭。
“这鸟叫梅梅,是只梅花翅娇鹟。是我养的。”
他养的?
这么说那朵花也是……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温北岐用一只手支着头,宛若妖精一般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笑容,“这朵花,是在下送的。王爷竟做成了书签保存,北岐很感动。”
他的声音低沉却并不沙哑,带着几丝暧昧,尾音微微上挑,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本,本王以为是那鸟送的,才,才不是因为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温北岐也不恼,就那样看着他。气氛染上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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