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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司空璟那泛着红润的面色，一个帝王的眼眶微微发红。司空璟感受到，皇兄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好，好，好。”司空策一连说了三个好。他的手轻轻地拍着司空璟的肩膀。“璟儿，可是已经大好了？”
司空璟笑着点头，“是，神医说了，虽然臣弟这辈子注定无缘武艺，但是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无碍寿元了。”
司空策的呼吸重了几分。
“好，朕，朕要重赏白髯神医。”
司空璟笑着道，“臣弟回来前已经问过神医了，只是神医淡泊名利，只想治病救人，拒绝了臣弟的提议。但是臣弟想，不如以神医的名义开几家义诊的药堂，既与神医的想法不谋而合，更重要的是能造福百姓。”
司空策听完后点点头，“好，就依璟儿说的。福康，去办吧。”
司空策的目光落在温北岐的身上，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温北岐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北岐给皇上请安。”
司空策的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朕是该叫你宁王妃，还是该叫你温家公子。”
温北岐的表情毫无变化，依旧带着浅笑，“在下既是宁王妃，也是温北岐。”
司空策声音淡淡，“朕倒是不知道，宁王妃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司空策周身的气度凌厉了几分，逼人的气势朝着温北岐袭来。“朕问你，你当初接近宁王，可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司空璟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了，忙着就要跪下，被温北岐拦住了。
温北岐丝毫不惧，目光坦荡的直面皇帝，“皇上，我确实是带着目的接近的小璟。只不过，我的目的，就是他。”温北岐的笑容温温柔柔的，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我得承认，我早就喜欢他了，我对他蓄谋已久。但是。”
“我父亲的案子，我坚信我会查清楚，哪怕没有任何人帮我，哪怕面前有许多阻碍。但是身为人子，若不能替父申冤，便是不孝。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上小璟。”
他的目光几乎要滴出水来。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司空策本来只是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被塞了一嘴糖，齁的他牙疼。
看着与人家正深情对视的弟弟，皇帝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忍住，亲弟弟，不能打，忍住。
“行了行了，朕信了，说正事吧。”
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互动，司空策将那本残本和那件破衣服拿出来。
“你看看，是不是温鸿暄的东西。”
温北岐只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刺绣的名字是出自他娘的手。他爹每件衣服里面都绣了他的名字，为的就是担心若是有一日温鸿暄真的战死沙场，有人能根据这个刺绣，找到他的尸体。
没想到，就是这样，温鸿暄的尸体依旧被掩埋在了金戈的黄沙之下。
第五十一章 是我对不起你
石清砚带着一个低着头带着面具的男人走进了御书房，“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王爷，王妃。”
在看到司空璟的那一刻，石清砚才忽然肯定了之前心里的想法，虽然不知道皇上和王爷心照不宣的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如今眼前这位，确实是宁王殿下无疑。
他身后的那人在听见王妃两个字之后，缓缓的抬起头来，在看清了温北岐的长相之后，情绪忽然激动，朝着温北岐走进两步，然后朝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嘴里啊啊的叫着，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嘶吼声。
司空璟下意识的就挡在了温北岐的前面，警惕的看着这个人。
温北岐拍拍他的手，示意司空璟放心。然后他才走了出来，蹲下与那人平视。
“你真的是江映轻。”
那人抬起头来，面具后的眼睛赤红着盯着温北岐许久，缓缓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慢慢拿了下来。
司空璟暗暗的吸了口气。这个人的脸大半都被毁了，但是小半张脸还是能够依稀看出来曾经清秀的面容，与他之前拿到的画像很像。
石清砚道，“皇上，王爷，王妃，这个人嗓子毁了，但是会写字。”
在得到司空策的同意之后，石清砚将人扶起来，带到另一侧的桌子边，给了他笔墨纸砚。
江映轻在纸上写下【我是江映轻】几个字。
温北岐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你，当初是跟着我爹一同出征，后来在雷侯身边做了参谋是吗。”
【是。】
温北岐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我爹，是被害死的。对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暗哑。他问出这个问题，目光却没在看对方在纸上写下的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了。
【是。】
在江映轻写完这个字的时候，司空璟明显的感觉到温北岐的呼吸乱了。他的双眼肉眼可见的变得赤红。身侧的双手紧握成全，指甲陷进肉里留下一片血痕。
司空璟立刻上前一步，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一点点的将他握着的拳松开，然后与他十指紧扣。
真相太过惨烈，可是他必须承受。司空璟无法做到减轻他心中痛苦之万一，可是他可以陪着他一同承受。
司空璟看着江映轻，替温北岐问出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映轻的目光仅仅的盯着温北岐，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他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交给了温北岐。
【是我对不起你。】
温北岐的眼眶发烫，他闭了闭眼睛。
“若你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真相告诉我。”
江映轻将当年真相缓缓写下。是一个比温北岐这么多年来四处调查，更加详细的多得多的真相。
江映轻当年少年意气，虽然名声大噪文采斐然，却也得罪了不少人，那次被一家大官的儿子带人围了，吃了好大的教训，胸口被那些人用刀刻了两道。奄奄一息之际，幸得温鸿暄所救。
温鸿暄将他安置在了客栈，给他找了大夫。他的刺青，也是后来伤好以后在那疤痕上刺的。
本来江映轻是打算专心准备科考，待金榜题名时再与那些人清算旧仇。可是这个时候，金戈那边开战了。所有人都在说这次的大元有多危险。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在打听到温鸿暄也会出征去金戈后，江映轻心中惦记着当年的救命之恩，他自小熟读兵书，脑子又好使。思量一番后便去找了温鸿暄，打算以谋士的身份跟着大军一同出征。
温鸿暄虽然也觉得他是个人才，但到底战场上刀剑无眼，江映轻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战场上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可是江映轻一直坚持。
温鸿暄做不了主，便禀明了当时的主帅，也就是雷祥天。
江映轻的名声不小，雷祥天自然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江映轻如愿以偿的跟着大军出发了。
这场战争的确打的不容易，北萧虽然没有讨到什么好，但是大元的损失更为惨烈。而关于那一场至关重要的金戈之战，江映轻想出来一个计策，若成功，此战必胜。
就是那直接将温鸿暄害死的计谋。
江映轻所料不错，这场仗打赢了，可是温鸿暄却死在了战场之上。他想不明白自己的计策哪里出现了纰漏，本来他就是想这次将温鸿暄平安带回去，也算还了救命之恩，可如今他的计谋竟然害死了他。
江映轻心中悲痛，便趁着夜色去了战场。当然，也就看见了温鸿暄身上那支属于他们大元军队的箭。
江映轻心中大骇，连忙跑回营帐准备将这件事告诉雷祥天，想不到刚到账外就听见了雷祥天与心腹之间的谈话。原来，雷祥天早就忌惮温鸿暄风头太盛，担心以后会被温鸿暄压上一头，便趁这次机会除掉他。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温鸿暄发现这一批的军中物资被人贪污克扣了，将这件事报给了雷祥天，却不知道雷祥天就是贪污的人。
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心中大骇，脚下一时不查踢倒了门口的东西。
雷祥天发现了他，一掌就朝他打来，江映轻哪里躲得开，当即就吐了一口血。幸好他及时跑走了，雷祥天并没有发现他。可是事关重大，雷祥天开始调查这一晚有谁出现在了他的营帐附近。
主帅的营帐外都有守卫，那守卫是见过江映轻的。
自知不能久留的江映轻偷了一匹马立刻开始逃命，等雷祥天知道账外的人是江映轻的时候，他也已经跑到了一处小村庄了。他装成外来的乞丐流民，得到了一对老夫妇的收留。
因为雷祥天那一掌，他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村子里的赤脚医生给他看了之后，找了些草药给他吃。
三天后，烧是退了，可是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天之骄子一朝陨落，害死救命恩人的愧疚感在心中无法平息，可他却已经无法说话，这不亚于要了他的命。
可是没想到的是，雷祥天以搜查叛军为名对附近的所有地方大肆搜捕，江映轻知道，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不想连累老夫妇，他赶紧逃离了这个村子。
在山里躲了好几日，他才敢悄悄地跑出来，可是，他之前躲藏的那个村子，已经是一片废墟。
雷祥天因为找他，屠了一个村子。
那对细心照顾他这个陌生人的老夫妇被斩首，头被挂在村口。
第一次，江映轻的心里涌现了巨大的恨意。他悔不当初，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害了一个村子的人。
雷祥天手下的人不知道实情，便拿着他的画像四处搜查抓人，江映轻无路可走，心生一计，暗暗的潜入了雷祥天扎营的地方。果然，军营中的人很少，大部分都被散出去抓他了。
他潜入了雷祥天的帐篷，翻找许久也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可是桌案上的这本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本书就大喇喇的摆在那里，书角卷起，看得出主人常常翻阅。
此书名为《集风引》。是写天下处处风光的一本闲书。看得人不多，但是不包括江映轻这种读过万卷的人。
江映轻这个人过目不忘，他只是草草的翻了几下，就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本书是雷祥天誊抄的，但是不少细小的注解处与原书有所出入。
雷祥天本就是个武将，很少看书，看集风引已经有些奇怪了，这书更奇怪。
江映轻心中一动，便将此书带出了军营。
他依旧假装流民，躲避着搜查，他重新回到了山里，住在山洞靠着野果为生。等待着雷祥天的军队离开。
就这么躲了半个多月，雷祥天终于搜查无果，带着大军风光回京。
为了防着雷祥天留下来的心腹，江映轻又躲了半个月。终于，外面归于平静了。
他重新回了战场，可是温鸿暄的尸身早已不见，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件破衣服，上面绣着温鸿暄的名字。将衣服和那本书收好，他就离开了金戈。
雷祥天封侯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元。自然也传进了江映轻的耳朵里。他如今不能说话，行事要更加谨慎，如此大的案子不是一般人能接的。而且雷祥天被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凭他一个哑巴，一本书，一件破衣服就能扳倒的。
他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十多年。
他万万没想到，雷祥天，竟然连温鸿暄的家人都没放过。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颁布条条律令励精图治，谁不称赞一句明君。
也许是老天帮忙。雷祥天自请离京。江映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五十二章 子嗣问题
雷祥天不敢在京城，恐皇上收回兵权，所以自请离京去了儋州修养。
可是京城中依旧有他的人。
江映轻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日后，从前的天才江映轻死了，留在这个世间的，只有一个蓬头垢面毁了容貌的哑巴疯子。
金戈离京城有多远，江映轻身无分文又不会说话，只能靠着那双脚一点一点的走。
这条路他走的很辛苦，足足走了三年。
挨过打，受过冻，挨过饿，遭过劫。这些都没有阻止他朝京城走的脚步。
终于，他进了京城。
可是在踏进京城的一瞬间，他迷茫了。
他该去哪，他该找谁。
旧人都已不再，他的希望，当今的皇上身居皇宫，他连靠近都不可能。又有谁能理会一个哑巴疯子的举动。
但是他没有灰心。至少在京城他是安全的。就像是之前他去雷祥天的军营那样，他待的地方，是雷祥天最怕的地方。他在京城中乞讨，偷东西吃，日子挨过一天又一天。
终于，他在茶棚边，听见了那几个人的对话。
他带着所有的希望，以这条命当赌注，拦住了石清砚的马车。
江映轻将那本破书呈给皇帝，这本书他已经研究明白了，这本根本不是什么集风引，而是雷祥天贪污军饷的账本。虽然在一场意外中有所损毁，但是大部分内容都还在。那一小部分他已经凭借记忆写了出来。
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这些年的经历。
其中苦难岂是几页纸就能写出来的。
司空璟的眼眶早就红了。
温北岐的心绪也有些浮动。
司空策深深的吐出一口郁气，“朕会找最好的御医，治好你的嗓子。”
江映轻却摇了摇头，在纸上写下字。
【草民早已经习惯了不能说话的日子，曾经能说话时，说的都是虚无缥缈华而不实的大道理。如今不能说话了，只想做些无愧于心的小事情。】
【若能替温氏一家鸣冤昭雪，草民便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了。】
此人确实有一身的文人风骨。无愧他的才气与心性。
司空策应下了。
“此事朕自然会命人查个水落石处，只是江映轻，还有北岐。你们二人要明白，就算朕心中是相信你们所言的，但是雷侯毕竟是先帝册封的侯爷，朕如果要动他，便要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此事并非立刻就能有个答案，你们可明白。”
“北岐明白。”江映轻也跟着温北岐朝着皇帝行了个礼。
温北岐知道，之前皇帝愿意在还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相信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小璟所以爱屋及乌。这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皇帝说的对，若是没有小璟，他这条为父昭雪的路会走的很难，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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