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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色变，则是从他的话中判断出，他也是近期被方铭他们送回去的难民之一。
方铭随后意识到了这一层，他有些吃惊地往后退了退，再一次打量这人。
但这段时间，他们送回去的没有七八百也有五六百人了，说实话，到后来他连人都没看清，关注点都放到人周边的引力场了，所以他也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帮助过这人。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送你上路的是我们的朋友，”老马拿出跟他谈条件的姿态：“如果你还想顺利回去，你就乖乖回答我们的问题。”
刘乃丰冷笑：“唬我是吧？”
老马这时反而淡定了：“是不是唬你，下次世界线重合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站起来，示意另外两人跟他走，同时看着他这脏乱到令人恶心的环境，不经意地说：“虽然看起来杀死你的那人跟你的趣味相投，你在这儿也能过上现实世界里的生活，躺得平平的，有片儿看，有游戏观摩，还不用愁吃穿，也没人逼你赚钱……”他停了一下：“可是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躺？一年？半年？打算死在这儿了？”
“对了，下次世界线重合还不知道会把你丢在哪儿呢？这里你也躺不了几天了，你慢慢享受。”
刘乃丰脸色微变，眼神阴郁。
“还有，”老马又指了指屏幕上不堪入目的画面：“就这么看，有意思？”
这好像击中了刘乃丰的痛处，忍不住确认：“你们能保证下次重合就能送我回去？”
方铭点头：“可以保证。”
刘乃丰转头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他比较可信，他考虑了半晌，说：“我有一个要求，你们答应了，我就回答你们？”
“什么？”
“把我送回我原来的世界线。”刘乃丰要求。
方铭和老马都怔住了，老马先回答：“做不到。”
刘乃丰又躺回去：“那就算了。”
老马作势要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反正去那个空白线世界，跟在这里等死也差不多，这里还舒服点，没人烦。”
方铭犹豫了，他停下脚步，回头说：“我们只能尽量把你送回去，只能说成功率比较高，但是保证不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感觉到引力场明显变得温和了，最近方铭还在和宙商量，是不是可以尝试挑选一些坚持回原世界的人试试。
他坦然地望着刘乃丰：“如果你一定要我保证，那我也做不到。”
刘乃丰的死鱼眼看了方铭半晌，终于松口：“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刘乃丰第一次来回收站是好几年前了。
“具体几年前，我也记不清了，日子已经过糊涂了。”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反正是我高中以后吧，我高二就退学在家了。”
方铭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凝视着他那双无神的眼睛，不禁问道：“那之后也没有出去工作？”
“工作？那多累啊，啃老多好。”刘乃丰满不在乎地回答。
方铭觉得自己的血压上来了：“你的父母没意见？”
“父母？他们生我养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过得舒服吗？我现在很舒服，不正如他们所愿么？”刘乃丰理所当然地说。
“你父母……”
“他们有养老金，足够我花，”刘乃丰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想问什么？社会调查？”
老马拍了拍方铭，让他靠后，他来问：“你第一次来回收站是什么情况？”
“那天，我新买的游戏装备刚刚送到，我正在家玩得正开心，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房间里就多了一个我。”刘乃丰冷笑一声：“那家伙眼馋我的新装备，据说他那个爸妈不肯给他买，要跟他断绝关系，我就嘲笑他连爸妈都拿捏不了，我教他，只要大发脾气，再威胁要去死，他们就会就范。”
方铭听不下去了，他想站起来揍他，老马死死按住他。
刘乃丰嘲讽地看了一下方铭，继续说：“谁知道那家伙竟然不傻，他趁我玩游戏玩得正入迷，拿了个棒子敲死我了。”
方铭忍不住讥讽他：“或许是那个你也看不惯你这么对你父母。”
刘乃丰却不动气，嘿嘿一笑：“那你是太不了解我，他就是想要我的装备而已，还有我的父母，应该比他父母好拿捏多了。”
方铭又被气到，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刘乃丰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当时一边狠狠敲我的头，一边说，直接拿我的，比回去说服两个老顽固容易多了。”
他停了片刻，点评说：“有道理，我后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去杀其他人的。”
终于说到了汤基德感兴趣的部分，他问：“你当时到了回收站，是马上就回了现实世界吗？”
刘乃丰：“那个时候比现在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到了回收站屁股还没躺热，就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方铭和老马对视了一眼，不禁想到了柳瑾对于回收站是一个修正缓冲区的猜测。
汤基德赶紧接着问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回去的时候，带着回收站的记忆？”
“怎么可能。”刘乃丰下意识回道，回完才仔细品味了一下：“带着记忆回去？有意思，可惜我每次回去都忘光光。”
“所以你现在能想起以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在回收站？”汤基德确认道。
“是吧。”刘乃丰也懒得多想，他指着脑袋说：“不过这里的倒计时，有时候会少掉好多天，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杀掉的那些，到这里会消耗我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难得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反应：“可恶。”
仿佛被抢走了游戏时长的玩家。
“那你杀掉其他的刘乃丰的时候，”老马紧盯着他，再次确认：“知道他们会来回收站吗？”
“当然不知道了，我杀他们的时候，只是想占有他们的东西而已。”说着这话的刘乃丰，带着跟他虚弱的外形不一致的冷酷。
“你记得自己来过几次吗？”汤基德接着收集信息。
“好几次吧，没数过，这个破地方，除了刚来那天的地图，我可以继续宅在我家里，”他望着他们身处的这个让人看了都生理不适的房间，目光中充满依恋。“一换地图，简直没法呆。”
说到这里，他气愤地说：“妈的，不知道这个鬼地方到底出了什么毛病，让我活生生地在这里呆了快两年！他妈的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方铭冷哼一声：“你值得。”
老马则说：“两年也没能让你反省一下，真是可惜。”
刘乃丰好像要故意气他：“相信我，我在这里躺得比家里还平。”
汤基德问：“那你杀过几次平行世界的你？”
“一两次吧，主要是我被杀，”他似乎不太在意：“不过也就是让那些可悲的家伙几日游吧，反正过几天就物归原主了。”
“但是上一次，”他很不满地看着他们几个：“我回去的那个世界，不是我原来的世界，那个空白世界线里，那个傻逼失踪了一年多，他父母看到我竟然像看到鬼似的，差点没让我回家。”
汤基德基于事实提醒他：“你在回收站呆了快两年，你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你也不会知道。”
老马也说着风凉话：“说不定你原来的世界比你上次去的那个更糟糕。”
刘乃丰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呆了一会儿，恼怒地说：“我原来的世界，一定比上次去的那个好。”
说完他好像不想再想这个令他心烦的话题，指了指房间里有动静的角落，现实世界里的他的杀人者应该正在那里，幸灾乐祸地说：“杀死我的这家伙，比我还惨，据说已经被父母赶出门了。”
“走投无路的他，才会连我都羡慕。”
“所以我绝不能去他那个世界，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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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变数
从刘乃丰的住所回来之后，方铭一直气呼呼的。
跟宙一通添油加醋地描述后，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见宙没什么反应，方铭体贴地注解：“厚颜无耻，就是说脸皮厚，不知羞耻。”
说完开始无缝连接给宙上课：“颜，颜色的颜，我们之前讲过的，颜□□彩，比如天空的蓝色，你衣服的黑色，这里的颜指的是脸。”
“年轻人现在评论一个人长得好不好看，会说颜值，简单翻译过来就是，脸长得好不好看，可以打多少分？”方铭嘻嘻一笑，伸手想去揪宙的脸皮，被轻松躲过：“你这张脸，在我们那儿，怎么也可以打个90分。”
宙冷冷盯着他，但方铭现在也不怕他，笑呵呵地说：“所以像你这样的帅小伙，我们可以说，高颜值的小伙子。”
这大半年的教学下来，宙的进步非常大，一般路上的牌子，只要不是生僻字，他能认识七七八八。
方铭一边沿用之前简单粗暴的认字方式，一边开始教一些偏旁拼音的知识，平时就让宙大量阅读画册和儿童读物。
所以每到一个新地图就寻找图书馆和书店，成了他们的习惯，有时候就索性一直泡在里面，直到变换下一个地图。
现在他们就在一个商场大楼里的书店里。
这个书店位于商场的顶层，被一个巨大的玻璃天窗覆盖，光线充足，环境格外安静。
书店的内部装饰精美，木质书架高高地耸立在两侧，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书店中央有几张舒适的沙发和茶几，有几个难民正躺在上面睡觉。
方铭和宙躲在书店的儿童读物角落，这里几乎没人过来，角落有一张圆形的小桌子和让人席地而坐的坐垫。
为了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宙在外面很少动投射世界里的东西，所以方铭让宙就读小桌上那本摊开的画册，遥远的现实世界里，正有一位父亲或者母亲在陪着自己的小孩读着那本精美的儿童读物。
宙立刻就沉浸到书的世界里，不时皱眉思考。方铭则在他旁边席地而坐，身体趴在桌上，偶尔轻声为他解释一些难懂的词汇，大多数时间是在分神想着回收站和刘乃丰的事情。
见那本书被合上移走，方铭问宙：“你说，我答应把那个猥琐男送回去，是不是错了？”
宙不理解他的挣扎：“哪里错了？”
方铭说：“他回去，他的爸妈就太惨了。”
“他不回去，他的爸妈就不惨了？”宙不明白这中间的关联。
“额。”这倒问住方铭了，他挠挠头：“也惨。”
他原来的世界里，现在正被另一个废宅占领着，刘乃丰的父母都不知道已经换过一个儿子了。
“哎，”方铭叹道：“真是没有不渣，只有更渣。”
这么看来，空白世界线上的那对父母或许反而更幸福。
只是这一趟把刘乃丰送回原世界线，另一个刘乃丰就要去填补那个空位了。
想到这里，方铭突然紧张地坐了起来：“不对！”
他这动静把宙也吓一跳。
方铭一拍脑袋：“现在那个世界的刘乃丰，不是空白世界线的主人。”
他们之前遭遇的，都是一次自谋杀的双方当事人。
原世界线和空白世界线，要么受害者和杀人者互换世界线，要么各自回归原位。
除了这两种归宿，其他别无岔路。
但是由于上次方铭他们将刘乃丰送去了空白世界线，促成了一次世界线互换，导致他去了凶手的那条世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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